作者:荷尖角
“我知道。”这点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你的想法对我而言很重要。”再一句。
“我知道。”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熨平了齐誩心里存了许久的疙瘩,刺痛感渐渐遁于无形,内心只觉得满。可以得到自己重视的人的信任,比任何安慰方式都让人舒坦。
“那你今晚……还愿意当我的暖袋么?”压抑的思绪一旦平缓过来,就想小小地撒娇一下,“我大概真的有点着凉。”
说完,还故意缩了缩肩膀佯装着凉的样子。
沈雁不由失笑,低声道:“好,那你先去洗澡,我来帮你铺床。”
深秋,夜幕,降温。
当这三样东西凑到一起的时候,齐誩对于温暖的渴望便加深了。
被窝很暖和没有错,不过他想要的是比被窝更暖和的存在——而那个存在替他把被褥铺好之后,就自动自觉取出吹风筒,他刚刚走出浴室就被按到椅子上,细心地吹干头发,接着便塞进被子里。
“你也过来啊。”齐誩轻声道。
他身上热水带来的微微暖意尚未散去,皮肤有点儿泛红,发梢处都还湿漉漉的,显得比平时更乌黑,更软。
面对这样一个人,听到这么一句话,沈雁很难为自己找到拒绝的理由。
何况……他本来就没有拒绝的念头。
“你要睡了吗?”沈雁在过去之前低声问道,“是的话,我先去熄灯。”
“还没有,我想把白天没有看完的《诛天令》原著看完。”这个时间还早,齐誩打算完成今天的原计划,把被那个男人打乱的生活步调拉回原位。他一面说,一面把枕头在床头立起来,微微弯着眼角朝沈雁晃了一下手机,“你要是没什么事情要忙,能不能陪我一起?”
沈雁点了点头。
不过他还是把卧室的主灯关了,只留下床头柜上一盏台灯,淡淡的暖光算不上特别明亮,但要阅读也足够了。
本来只是效仿昨天那样与齐誩并肩而坐,可刚刚盖上被子,齐誩便挪了挪身子靠过来,甚至钻进他怀里。沈雁很自然地张开双臂接纳他,从后面轻轻环抱过去,让他躺在自己胸膛上看文。
窗外一片无边无垠的黑色。
老城区内万籁俱寂,惟有楼下那株菩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却也安谧。
他们所在之处从外面看来只看得到一扇四四方方的窗,窗玻璃被灯光染上一层昏黄,在周围无数个熄了灯的窗户中间,显得格外明亮,格外有归宿感;而从里面看来,他们的世界被灯光局限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但是很暖,很舒适——正好容得下两颗心彼此相依。
齐誩在看文章。
而沈雁什么也没看,十指在齐誩小腹上扣合起来,将他结结实实抱住,闭目闻着齐誩身上的味道——沐浴后那种甘甜的味道,无论是没有干透的头发,或是自己鼻尖蹭过去的他的侧颈,全部都有。
不想让别的人闻到。
不想为别的人所有。
不留任何空隙地拥抱着,即是一种没有他人可以介入的姿势和感情。这样,哪怕只是静静坐上一两个小时也好,沈雁觉得自己已经知足。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放下手机,轻声说:“我看完了。”
“是么,”沈雁回过神来,温和地笑了笑,“现在还不算太晚,不过你这么累应该早点睡。好好休息吧。”
说罢,抽出一边手去熄床头柜的灯。
齐誩这时候却忽然无声地扣住他的手腕,慢慢拉回到自己身前,没有让他熄灯,也没有要躺下去的意思:“等一下……我想看看你的手。”
看手。
这么独特的睡前要求让沈雁怔了怔。
他见齐誩真的展开他的手掌一言不发认真端看,不免微微失笑:“怎么了,你要看什么?”
“手相。”齐誩似乎比之前贴得更近,像一只畏寒的小动物般完全把自己交付给他,在他的双臂间取暖。伸出一根食指,沿着他小指下方延伸出的那条线从外到内缓缓描画,声音低哑,“你的感情线……又细又长。”
“所以,那代表什么呢?”沈雁由着他画,轻轻把下巴搁在齐誩肩头,当一个忠实听众。
“代表你是一个长情的人,而且感情很细腻。”
齐誩说的时候,指尖停在了感情线的最末端,在那里慢慢地摩挲几下,有些痒。沈雁下意识收拢五指,将齐誩的手温柔地留在里面。
齐誩没有抽开,一动不动任他握着。
“那,你觉得我是吗?”他笑着问。
“是,”怀里的那个人似乎也在笑,笑过之后,声音沉了下去,“只是有的时候……不但不细腻,还很迟钝。”
沈雁微微愣了一下。
“譬如呢?”他承认自己有时候很傻,不明白齐誩的言外之意。
齐誩没有说话,静悄悄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当沈雁以为他已经在自己怀里睡着,他忽然轻轻开口,似笑又似叹息。
“譬如……我在你怀里磨蹭了那么久,你都没有任何动作——这不是很迟钝么?”
是的,沈雁很迟钝。
如果他没有那么迟钝的话,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手上那种微微的颤抖他应该能发现,而手心紧张到冒了一层汗,他也应该会知道。
语句带来的不是火,只是引燃火的一簇小小的火花。
自己所能做的,只有这样而已。
而沈雁可以做的,更多。
假如那场火……真的烧起来的话。
身体突然往下一沉,仿佛跌进一片棉花田里,后背落在又轻又软的被褥上,而后颈被一个人的手臂稳稳托着,仰躺到了床上。
床头灯仍旧散发出薄薄的光。
但是光在他眼中消失了片刻,因为那个男人已经翻过身,从上面慢慢俯下来覆盖他,两个人额头相抵的一刻,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被那个人低沉的声音近似于哀求般,轻轻唤着:“齐誩——”
火,点着了。
因为那是明显被烧过的声音,又干,又烫。
他的心怦怦作响,微不可闻地回答:“嗯。”
“齐誩,”沈雁第二次这么叫他,逆光下的脸显出一丝痛苦,手指带着微微的颤抖抚上他的脸庞。每说一个字,气息都会灼伤他一次,“你今天,刚刚遇到那种事……会害怕吗?”
害怕。
害怕的不是沈雁的贴近,相反的,是害怕他的远离——除此之外,齐誩不知道自己还怕什么。
“如果担心我害怕,那就让我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就好了。”他垂下眼睛,右手不自觉地搁在自己的脸颊一侧。即使只有片刻也好,即使自欺欺人也好,他依然想用手遮住眼角下那块被火烧红的地方,却遮不住声音的沙哑,“用你……’男朋友‘的方式……就好了。”
一句话说到底,右手忽然被沈雁轻轻抓住,拉开。
连自欺欺人的遮掩都已经做不到了。只能闭上眼,在枕头上别过脸,不去看。
不看,并不表示那个吻落到他颈侧的时候他感觉不到。事实上他非但有感觉,身体甚至微微颤了一下,不由自主仰起头来,发出一声轻喘。
“沈雁……”
“齐誩……”沈雁低声回应他。
能不能做到让他脑子一片空白,自己无从知道。
也许在对方失去思考能力之前,去做这件事情的人本身已经什么都没办法想了。一切,交给本能,交给那双在对方身上索取体温的手,交给那一个个渴望占据更多的吻。
齐誩的右手似乎没有一点力气,安静地顺从他的动作放在枕边。人似乎很虚弱。
当沈雁轻轻吻上他的喉结,他也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边喘边把眼睛睁开一半,恍恍惚惚望着房顶。
没有说话。
没有喊停。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沈雁的吻很舒服。
尽管已经不是安慰性质的,而是捎带着一点点难以克制的欲望,也仍旧很舒服。他是心甘情愿接受这一切的,只要沈雁想继续下去。
第六十三章
沈雁轻轻压住他。甚至,向前挺了一下,托着他后颈的手更用力地把他按向自己。
他退无可退,两个人的身体完全缠在了一起。
枕头往下陷。
齐誩微微后仰的姿势比刚才更绷,更具张力——那是引人深入的姿势。在接近高烧的状态下,沈雁已经有些意识模糊,抗拒不了这种诱惑,欺身而下去贴合那具身体呈现出的线条,追逐对方所发出的喘息声,并用嘴唇封住它。
“唔……”
吻让语言变得无力,也让气息变得无序,一深一浅,在昏暗的房间里密密地响起。
齐誩蹙着眉,干燥的喉咙发出急促的呼吸声,有一大半直接送到沈雁唇边,为他的吻所吞没。膝盖下意识向上抬,脚掌忍不住去轻轻磨蹭身下的被单,双腿微微错开,容许对方的身体嵌进来。
沈雁松开他的右手。
松开,却没有离开。
手指缓缓沿着他的手臂摸索而上,擦过肩膀,最终从耳朵后面那块地方轻轻没入他的头发里。惟有拇指捏住了耳廓,一下又一下地打磨。
那是齐誩身上最容易变红的地方。
尤其是现在——摸上去又软又烫,手感说不出的舒服。
“你又……把我当成猫了吗……”齐誩沙哑地问,眉梢上挂着浅浅的笑。他开口的时候,前一个吻还没有完全结束,每说一个字都换来两人嘴唇的一次触碰,直到沈雁埋下头把后面的吻也补上。
“不是。”心里很明白自己拥抱的人是谁。正因为明白,动作间才会流淌出这么多怜爱情绪。
齐誩静静听着他说,眼睑一垂,笑而不语。
仿佛作为回应一样,右手不知不觉地探上沈雁的腰,揭起他上衣的衣摆,钻到底下去,手指与那里的皮肤有了直接接触。从腰眼开始,手一点点逡巡而上,抚摸他整个后背——背部的线条很有韧性,又结实,又硬朗,随着他的喘息在自己手掌下微微起伏。
“齐誩……”沈雁哑着声音唤道,恳求般在他耳边低语,“……别摸了。”
“为什么?”齐誩很轻地笑了笑,明知故问。
沈雁没有回答。
灯光让他看得见齐誩现在的表情,眼睛半睁,眼角延展到耳朵这一块都还在泛红,嘴角却微微翘起来。他知道齐誩要的并不是他的回答,而是别的。
“沈雁,你要不要……也试试看?”齐誩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听不清,却和他的手指缓缓撩过沈雁肩胛的动作一样足以煽动人心。两个人的身体之间隔着两层布料,纽扣在彼此胸膛摩擦的时候会被一颗接一颗地拨动,发出细小的,即将断线似的声响,轻轻刮着皮肤。
这样会很难受,不是么?他这么想,为自己寻找一个借口。
沈雁低声喘着,果真慢慢支起身子,伸手探向他衣领最上面的那枚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