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冉尔
“明白了!”
“成,明白了就跟我进屋见小爷。”
方伊池模模糊糊听了个大概,在床上翻了个身,披了件厚的披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果不其然,万福已然在敲门:“小爷,您吃好了吗?”
他答:“吃好了,你进来吧。”
万福推开门,带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兵哥走进来:“小爷,这是六爷给您配的警卫员。瘦的这个叫喜财,矮个儿的叫爱钱,您认认脸,往后他们就跟着您了。”
方伊池托着下巴坐在桌边,逆光看不大清警卫员的神情,只瞧见他们俩背着枪,枪口闪着黝黑的光,便道:“我晓得了。”
“他们平时住在跨院,您随喊随到。”
“好。”方伊池默默地叹息,紧了紧肩头的披风,知道这是贺作舟的安排,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那您继续歇着,我带他们去院子里认认路。”万福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起身带着警卫员离开了北厢房,但方伊池总觉得兵哥不是去“认路”的,怕是还有别的事儿要做。
不过无论是做什么事,方伊池想知道,都得等六爷回来再问了。他起身重新回到屏风后,屁股还没把床垫子焐热,房门竟然又被敲响了。
这回既不是万福也不是万禄,而是个方伊池从没见过的下人:“小爷,外头有人找您。”
“你是哪个房里的?”方伊池微皱着眉,“不知道六爷不让你们进北厢房吗?”
下人低眉顺眼地说自个儿是四爷屋里的,外面有人吵着闹着要见方伊池,被四爷带回了南厢房,这会儿正在问话呢。
“贺四爷?”方伊池隐隐有些头疼,“来找我的人说他是谁了吗?”
“说是您旧友的父亲。”
“旧友的父亲?”方伊池猛地反应过来。
能算得上是他旧友的,不就是阿清吗?
想到阿清,方伊池立刻想到了他那个滥赌的父亲,当初在六国饭店见着,着实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走吧,前面带路。”方伊池不能不管阿清的事,当即起身跟着下人往外走,走了没两步,撞上在院子里转悠的万福,身边便自然而然地多了三个人。
“小爷,您该喊上我们。”万福低声与他耳语,“警卫员不怕得罪人,您带上他们,就算是贺老爷子也不敢拿您怎么样!”
然而这并不是贺老爷子敢不敢拿他如何的问题,而是方伊池不乐意与贺四爷起争执的问题。
贺四爷是贺作舟的哥哥,无论亲疏远近,都占着个“长辈”的身份,再者从战场下来腿受伤的英雄,方伊池从根儿上就没打算和人家吵。
他忧心忡忡地走到南厢房,却瞧见屋外已经绑了个人,半死不活地跪着,近看,竟是那被打得鼻歪眼斜的阿清的亲爹。
“邪乎了,连贺四爷都下了死手。”万福喃喃自语,凑近比了比鼻息,“小爷,还活着。”
方伊池点了点头:“去叫门。”
他不知道贺四爷是个什么意思,但走到了人家门前,总归要去行礼。
万福立刻走过去敲门:“四爷,您歇下了吗?”
屋里有人回答:“四爷还没歇呢!”
“六爷屋里的来找您了。”万福又说。
“进来吧。”这回回答的是贺四爷。
方伊池闻言,推门走进了南厢房。这还是他头一回进南厢房的门,里头的陈列摆设和六爷屋里差不多,只是更朴素了些,没什么摆件儿,倒是多了许多火盆。
贺四爷坐在屏风前的长椅上低头看画,鼻梁上架着副圆框的金丝边眼镜,听见方伊池的脚步声,头也不抬道:“坐。”
“谢谢四哥。”方伊池的屁股刚沾上椅子,身后两个警卫员就紧随而上,硬邦邦地杵在了他身后。
贺四爷轻轻地笑起来:“老六是连我也不放心啊。”
“哪里的话。”他垂下眼帘,不急不缓道,“是我最近身体不好,一直生着病,六爷才派了人跟着我。”
方伊池三言两语将事情揽到了自个儿头上,又主动询问:“四哥,您找我是为了屋外的那个人吧?”
贺四爷听了这话,终于抬起头。因为腿受伤,贺四爷已经很少出贺宅了,他的脸色微微发白,嘴角挂着疏离的笑,但是看方伊池的目光很是认真。
“你认识?”
他点头:“认得。是我朋友的父亲。”
“这样。”贺四爷并没有往心里去,“他在贺宅门口念叨我家老六的闲言碎语,实在讨打,你朋友若是问起来,你直说是我打的便是。”
“他满口胡言乱语,四哥打就打了。”
“礼数还是要的,你过几日代我去向那位朋友道歉,就说我贺作峰欠他一个人情。”
方伊池在心里想,阿清知道这事儿,保不准在家里拍手叫好,哪里需要道歉?但面儿上还是乖觉地应允:“好,我明天就去同他说。”
贺作峰满意了,低下头,继续研究桌上的画:“老六呢?”
“六爷说是有事儿,跟万禄出去了。”
“你同他相处,有没有什么矛盾?”
“没有的事。”
“老六半大点的时候就在老爷子的司令部里混了,连上军校时,假期都不得闲,跟着部队到处打打杀杀,所以你不要嫌他不会疼人。”贺四爷大概是看画看得实在无趣,竟然真的端起了长辈的架子与方伊池说话,“他心里是属意于你的。”
方伊池哭笑不得。
他自然知道先生的心思,只是在贺作峰面前,总不能把他们私底下的黏糊劲儿说出来,便红着脸说:“晓得。”
贺四爷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摘了眼镜,目光又落在方伊池身后的警卫员身上:“喜财?”
被点了名的喜财目不斜视,脚跟儿并拢,大声回答:“是!”
“老六竟然把他都给了你。”贺作峰轻声叹息,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儿,自顾自地摇头,“你还在病中,早点回去歇着吧。”
方伊池依言离开了南厢房,临行前,听见贺作峰说:“外头那个人交给你处置,以后遇上这种人,不要心软,就算外头传了什么流言蜚语,贺老六也不会在意。”
方伊池心里一热,抬腿走到院子里。
阿清的爹已经被揍糊涂了,竟没认出他的脸,瞪着乌青的眼,喃喃自语。
“你们把他扔出去吧。”方伊池重新揣上手,神情复杂。
他自有印象起,身边就没了父母,唯独记得自个儿和妹妹的名字。
因为没感受过“家”的滋味,方伊池偶尔也会想,爹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想得很好,可身边遇上的,却没几个好人。
阿清的爹滥赌,贺老爷子心思深沉,每一个父亲都跟他心目中的不一样,久而久之就没了期待,如今设身处地地思考,若是他以后真的有了六爷的孩子,还不知道怎么教呢。
方伊池任由自个儿的思绪发散到很遥远的未来,忘记身染重病的事。
却不想被兵哥扛起来的人嘴里突然蹦出一句:“我在……我在六国饭店瞧见了!”
他一愣:“什么?”
阿清的爹眼底燃起一丝清明:“我瞧见六爷去见他们了!”
“见谁?”方伊池示意警卫员停下脚步,“让他说。”
阿清的爹却是回光返照一般,须臾后就神志不清了,咿咿呀呀地发出毫无意义的气音。
“罢了,把他抬走吧。”方伊池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让警卫员继续往外走,“万福,你替我去找一趟阿清,就说他爹在贺宅外头。”
“他要是想接走,你就开车把他爹送回去;他要是不想,你就直接回来。”
“得嘞。”万福把方伊池送回北厢房以后,立刻转身跑走了。
而方伊池站在卧房门前,对着掌心哈了口气,没急着进去,他在想阿清的爹的话里到底有什么意思。
如果方伊池没猜错,今日阿清的爹来,定是拿捏到了什么把柄,这个把柄可能是方伊池的,也可能是六爷的。
这个赌瘾犯了的男人定是要拿此事讹钱,巴望着爱惜名誉的贺家人会出一大笔封口费。
只可惜阿清的爹估错了贺家人。
贺四爷不会拿钱去封人的口,只会用拳头逼人自己闭上嘴。
可是方伊池也从中觉察出些许的异样。
六国饭店他去过一回,正是阿清的爹纠缠阿清的那次,他还撞上了贺作舟。
不对啊,那天先生明明说去城门楼子谈事儿的,怎么谈到六国饭店去了?
小凤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贺作舟有事儿瞒着自己,气恼地跺了两下脚,刚欲推门进屋,身后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小凤凰!”贺作舟还不知道自个儿的事儿从旁人嘴里透了一半,喜气洋洋地走进院子,见日光昏沉,院内的灯笼却没有点,随口骂道,“这群吃饱了不干事儿的家伙,都死哪儿去了?”
“我让他们出去办事了。”方伊池干巴巴地说,“先生回来了?”
“回来了。”既然是小凤凰派出去的,贺作舟当然不能继续骂。
六爷就当自己进院子的时候什么话也没说,大步地向前走,且记得没让万禄把狼崽子带进院子,因着直到下聘那日都得瞒着方伊池。
贺作舟走了两步,忽而警觉:“你站这儿干吗呢,吹风啊?”
他翻翻眼皮:“我等您呢。”
“太阳打哪边出来了?”贺作舟走到方伊池身边,终于觉察出他情绪不对,心里一惊,以为弄狼崽子的事儿又暴露了,免不了心虚,干脆谎报军情,“稀罕了,前两天我手底下的人进山,遇见了熊瞎子。”
“熊瞎子?”方伊池也跟着惊了一惊,“那可不得了。”
“可不是吗?”贺作舟眼见事情糊弄过去,连忙接了句,“大冬天的,熊瞎子饿得慌,看见端枪的人也敢咬。”
“嗬!”
“结果被好一通乱扫,皮都没块完整的,剥下来的只够做身小袄,我让万禄拿了你的尺寸,过会儿就能送回来。”
这是又给了小凤凰一身新衣服。
方伊池被贺作舟乱七八糟一通搅和,瞬间将刚刚想的事儿抛在脑后,不仅不生气,还主动贴过去:“先生,我明天还要去趟平安饭店。”
“嘛去啊?”
“找阿清。”
“又找?”贺作舟倒也不当回事。
在六爷看来,方伊池在贺宅里头待闷了,出去找朋友是很平常的事,他虽然控制欲强,但还不至于限制自家太太交友。
“嗯,我……我还有好些话要对阿清说。”方伊池是要在身上画凤凰的,眼珠子因为心虚转来转去,拼命找着借口,“刚刚他爹还跑到贺家来,说要见我,还叽里咕噜地说了您的好些坏话!”
作者有话说:打了一大段话还是删掉了,就回答几个问题吧……1.没有水。我每一个阶段需要写的字数和埋的伏笔大纲上都有,详细解释起来涉及剧透。2.海星是每日签到之后会有的一个关系到排榜之类乱七八糟事情的免费小道具,我不会为了海星故意不去写某个情节。3.微博上有两个神仙太太画了池和六,所以明后两天会加更w大家快去看哈哈哈 4.昨天说的修罗场不是你们猜的那种啊啊啊,这篇文标签是甜宠,不要慌……5.谢谢大家的打赏和评论,没办法每一条都回复,但是我看见啦!
第五十四章 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