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晒豆酱
“谢了啊。”张钊从他手里接过来,像接了一把金子。不到十秒全吃干净,耳边哔哩响了几下,脆脆的,他转头,瞧见苏晓原轻轻剥着下一把。
藕粉色的花生米儿皮叫他扒下来,黏在指头上了,弹一下才掉。干净的桌斗里垫了一张心相印,攒着一起扔进垃圾袋。
“给,你要吃,还有。”苏晓原又掬了一小捧,动作轻得像个仙鹤。重量却像一座珠峰,压得张钊呼吸急促。
剩下的课轮到张钊走神了。
到了晚自习,苏晓原来不及重新画,只工整地写了一黑板的《出师表》。临走还是张钊锁的门,还特意使劲儿推了一把,从没这么慎重过。好像真当了负责的班长,肩负着锁门的重大责任,锁了个夏天在里头,锁了个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祝杰&薛业:谁他妈擦你板报了!
第15章 结婚糖
转眼四周过去,9月1号,和区一中正式开学了。
这是个周一,苏晓原在饭桌前整理书包,掂量着把哪些用不上的辅导书放家里。太沉的东西他扛不动,肩膀一下就显出歪了。
四个星期不长不短,要是别人,从教学质量高的好学校转到一中这种小高中,可能一个学期也调整不好状态。可苏晓原和别人不同,他从不和现实正面刚,也没有能耐,像自由斗士反抗命运。他被命运车轮碾过一回,不能改变的就接受,再想办法,用足足的耐心来化解。
一个小金牛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一中的教学环境他确实不喜欢,一下课,楼道里总乱糟糟的,还有踢毽子的!放从前这可是要扣分的。每天上午最后一节课的后20分钟照样有8班的男生来借球儿,让他帮忙叫钊哥醒醒。
张钊懒得给球,就教他把篮球放地上滚过去。每天练一回,苏晓原倒体验出篮球的趣味,挺有意思的。因为他没参与过球类运动,大姨总说体育活动危险,让自己离操场远远的。
韩雯是个好老师,每天单独给自己留作业、辅导大题,老王仍旧是那副不太信任的样儿,特别是在自己第一回 拿着卷子去问解法的时候。
“你能懂?”他放下笔,脸上不是嘲讽,是根本不相信。
结果是苏晓原又一回跑出来,卷子都攥破了。从他上学起,大姨和大姨夫的过分关爱铸成一堵厚围墙,挡了外界的冷箭,也降低了他的抵抗力。他的脸皮太薄了,老王轻描淡写的一句质疑都扛不住。
唉,最后没法子,拍照片发给了季重阳。
多亏这个性格和成绩一样出类拔萃的男生,苏晓原没等多久就接到了他的电话。季重阳和张钊不一样,永远不会嫌自己麻烦,什么动静大、爱吃零食、走路轻,他肯定能考上重点大学……
诶?怎么好端端的,又想到张钊了?苏晓原拉上拉锁,路过挂钥匙串的小银树时停住了,一边穿球鞋,一边又把这个人想了起来。
因为走路的重心全在左腿上,又要拼命维持平衡的假象,从小,苏晓原的左鞋坏得特别快。要是脱下来比对,就会发现左鞋的后跟不是一个平整切面,而是倾斜的,和正常人相反,是外侧耗损严重。再有就是,右鞋的足尖位置磨损更厉害,所以他才喜欢穿飞跃。
苏晓原很爱打扮自己,蓝红并排的箭头很有朝气,鞋帮又低,方便他活动脚腕。最主要的是胶皮底儿防滑,还便宜,坏了就直接换。钱嘛,就要花在刀刃上,买复习题和资料,包括小零食,他可从来不心疼。
可这个不能见光的秘密,差点儿叫张钊发现。
有回下楼的时候,张钊从后面跳下来,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走路够费鞋的,把苏晓原吓得差点儿问出来,你……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可张钊呢,说完就下楼抬饭去了,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这个和季重阳完全不一样的男生……大部分时间都挺好的,对自己特别好,五颗星的好。而且他喜欢吃大虾酥,老问自己要。
想着,苏晓原把手伸向小银树旁边的糖匣子。这是陈琴的习惯,两个儿子都爱吃零食,家里总存些糖,方便俩人抓。
“挑什么呢?”苏运也过来换鞋。
苏晓原把手一收:“嘴里没味道,拿块儿糖路上吃。”弟弟比自己高,长得更像个男子汉,苏晓原从没骑过自行车,眼馋地问:“你上学骑多长时间啊?”
苏运看看他系好的蝴蝶结鞋带,嗤一声笑一下。“半小时吧,我这是死飞。”
“死……飞?”苏晓原脑子里都是复习题,不懂这些,也没有渠道去懂。上初中才学会伪装步态,初一的时候大姨夫还送自己呢。
“死飞就是没有刹车,懂吗?”苏运也过来挑糖,“诶……奇怪了,我大虾酥没了。”
苏晓原惊了:“没有刹车那怎么骑啊?不行不行,小运你别骑这个了,哥给你车费,先打车去。你换个有刹车的吧,环路上多乱啊。”
是啊,南京的路况不这样儿,北京的马路他看着瘆得慌。
苏运瞧见他手里的红色糖纸,很不舒服。“别,你可别给我钱。大姨家里条件好,你过惯好日子了,来不来就打车。再说了,死飞是车没刹车,又不是人不会刹。”
“人?”明明是一块大虾酥,苏晓原却拿不住。他懂,弟弟从小就觉得自己什么都抢他了。“这……给你路上吃吧,没刹车的还是少骑,实在不行……哥送你一辆。”
苏运不是非要这块糖,但好像抢回了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用,叫咱妈知道指不定怎么说我花你钱呢,车没刹车,我有腿,我不会拿腿刹啊!”
说完之后,心里舒服了。
这天的上学路程格外漫长,我有腿,苏晓原像被这仨字洗脑,一直乱七八糟地想。今天是正式开学的日子,高一、高二都来了,学校本身就不大,还没走近,就听到熙熙攘攘、呼朋唤友。
好多男生都骑车,嗖嗖嗖快得很,蓝色校服长裤挽着,露出一截儿小腿来。他羡慕地看,看他们飞快地骑到自行车库的前头,果真就像小运说得那样,车把上没有闸可捏,而是用腿、用脚来立地点刹。
真酷。苏晓原想,这种车胎又薄又细的车一定就是小运说的,死飞。
“你这么在这儿啊?”陶文昌来晚了,扔下自行车往操场上跑,今儿怕是要挨罚。
“哦……我想着去一趟小卖部呢。”因为张钊的缘故,苏晓原也和陶文昌熟了。这是个万人迷型的种子选手,每一回训练下来都有女生递水。
“你要什么吗?我给买回去。”苏晓原往小卖部的方向走。
“不用不用,谢谢了啊!我自己带着呢!你快回班吧,要不钊哥找不着你抄作业又该嚷嚷了。”陶文昌抄起运动包,定睛在苏晓原的鞋面上,心里啧啧两声,怕是今天钊哥又要演戏了。
张钊来得很早,已经刷完了两组冲刺。挺老远他瞧见一双鞋,蓝红并排的箭头在今天的操场上格外扎眼。不出意外,两节课之后就能瞧见小仙鹤没着没落地原地转圈儿。
眼睛特水汪汪。
苏晓原毫不知情,去了一趟小卖部,进9班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黑板报。还好,上回的开学季不知道被谁擦了,昨天新出的教师节还在。
高三的课程表都是大课,一上午全是韩雯的语文。
第一节 课上了10分钟,班里的体育生还没来齐。苏晓原已经分得清,哪些座位是真的去训练所以空着,哪些是不好好上学的,迟到早退。
可张钊怎么还没来啊?今天不抄作业了吗?苏晓原正在琢磨,后门缝儿挤进来一个人。
“你……”苏晓原慌张地看讲台,他觉得自己真的堕落了,头一个反应居然是帮张钊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