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香咸鱼
“对啊,四点开始。”杜栩不见外地拉过虞瑜的椅子,把书包丢在桌角。
“请你看看现在几点?”虞瑜从衣柜里拎出一件深紫色的衬衫,深觉这辈子干过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让杜栩知道他住哪。
“九点半——我怕你忘了特意来提醒你一下。”杜栩倒骑在椅子上。
其实他也是有点怕虞瑜会临阵脱逃,杜栩记得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吴主任请高一高二的年级第一上台领奖状顺便介绍自己的学习方法,结果喊了半天高一队伍里愣是没人出来——感情某位学神不想在满礼堂人面前讲话,干脆奖状都不要了。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虞瑜,被他看的对象也大大方方地让他看。虞瑜自动屏蔽背后的视线,权当屋里多了个会喘气的人偶,他把睡衣甩到枕头边,脱裤子的动作半点都不带犹豫的。
杜栩从虞瑜的头顶看到形状优美的肩胛骨,又划到修长的小腿,最后默默捂着鼻子移开视线。
不能再看了,再看血光之灾就要降临了。
可惜他转头的方向不巧,虞瑜刚把牛仔裤的腰带系好,衬衫披在身上,纽扣还没来得及扣,单薄白皙的胸膛透过镜面反射到杜栩眼里。
湿黏的液体从鼻孔一直挂到嘴唇上,杜栩抹了一把,一手鲜红。
“你怎么了?”虞瑜从镜子里瞥到杜栩把自己脸抹成了红毛品种的花猫,赶紧从衣柜下层的抽屉里翻出医药箱,找了一小瓶酒精棉球。
“那什么,天干物燥。”杜栩从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手忙脚乱地堵住鼻子,防止鼻血弄脏椅背。他低头看着地板,好像上面长了朵花。
“你低头干嘛,是嫌鼻血留得不够快吗?”虞瑜快步走过去,按着他的脑门强迫他仰头,另一只手捏着棉球去擦他鼻子下面的血迹,“抬头,鼻孔朝天。”
杜栩顺着他的动作抬头,正对着虞瑜胸口,这次不是从镜子里看到的,而是近距离冲击,本来已经有缓和趋势的鼻血骤然来了个大爆发。
虞瑜:“……?”
杜栩闭上眼睛,摸索着从他手里接过酒精棉球,“我我我自己来!你先把衣服穿好!”
“你闭眼睛干嘛?”虞瑜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对杜栩异常反应的好奇心压过了衣冠不整出现在别人面前的别扭,他两手一张撑在杜栩耳侧,身子向下压了些。
少年略微深邃的五官近在眼前,虞瑜以前从来没注意过,这人睫毛还挺长。短短一句话一句话在肚子里翻来覆去打了几遍草稿,关键时刻无比流利地从唇间吐了出来:“怕我吃了你?”
杜栩手一抖,差点把棉球捅到鼻孔里。他满头冷汗,眼睛闭得死紧都阻隔不了那股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往鼻腔里钻。他想,虞瑜如果再靠近一点,他的好兄弟可能就要来个原地立正稍息了。
就在他兄弟半醒不醒的时候,虞瑜松开手后退一步,把胸前的纽扣系了两颗,“用不用我给你煮点莲心吃?橱柜里有一包没去心的莲子。”
杜栩疑惑地睁开一只眼睛看他。
虞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的重点部位,干咳一声,解释道:“清心泻火的。”
杜栩:“……”
北冥太太真不愧是十八禁中的战斗机,能把黄腔开得这么含蓄优美,脸都不带红的。
他捂着鼻子弯着腰灰溜溜地跑去卫生间,路过虞瑜身边时发现他盖在黑发下面的耳垂有点发红。
老式住宅的隔音不怎么样,虞瑜听着外面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一屁股坐到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闷笑。
杜栩脸皮厚如城墙,在卫生间里转一圈,再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虞瑜已经出去拖了把椅子进来,自己翘着脚“守株待杜”,笔和草纸都准备好了,还顺手把杜栩书包里的元旦作业拿出来和他自己那一摞摆在一起,把桌子空余的地方铺得满满当当。
那一叠厚厚的卷子实在令人望而生畏,杜栩用手指戳了戳,想起来暑假的时候他居然还想以补作业为借口和“北冥有鱼”面基,作业你一半我一半,互相帮助、取长补短……现在想起来,当时的自己真是勇气可嘉。
和虞瑜一起补作业的话,估计虞瑜一半都写完了,他那一半也就是刚开个头。
即使今天来的借口就是“一起写作业”,可真到临门一脚,杜栩又望而生畏了,他发愁地看着满桌子作业问道:“真的要写吗?为什么我们不能给彼此留一条活路呢?”
“李微让我有时间给你补课,而且今天是你自己送上门的。”虞瑜用笔帽敲了敲桌子,“你先自己做,不会的最后一起问我。”
“同桌,你变了,上次你还说作业都要在开学头一天写才有成就感。”杜栩意有所指地问:“你平时除了看小说和集卡游戏,没有别的爱好吗?像画画之类的?”
只要能看到虞瑜画画,他就能想办法做一些铺垫,让“掉马”看上去更自然——比如装作不经意地看一眼,说一些“你的画风和我列表一个网友转发的图好像”之类的话。
而虞瑜可能认为他不是沉迷二次元的人,所以会正常发表作品,那样他就可以在那张画发出去以后激动地“认亲”。毕竟他大号“杜大帅”的空间基本都是沙雕段子和正经的球星新闻,充满了浓浓的“现充”气息。
“没有。”虞瑜把笔塞到他手里,心说我也不想写作业,我也想干点别的,可你在这我怎么画?那不就约等于直接告诉你“我知道你的马甲是你了”吗?我这么为你马甲的尊严考虑,为什么你就这么想放飞自我呢?
他可是连数位板都先藏好了才让杜栩进来的。
虞瑜尽心尽力地帮杜栩捂着他破破烂烂的伪装,殊不知杜栩做梦都在想怎么让自己的马甲自然平和地脱落。
他们两人一个是听到学习就头疼的学渣,一个是爱边肝手游边写作业的问题学神,一负一正凑到一起居然爆发出了强大的正能量,在一天的时间里心无旁贷地解决了一大半作业,除了中午在餐厅和虞老爷子一起吃饭,其他时间都像是被强力胶粘在书桌前似的。
杜栩写卷子写累了就看着虞瑜做眼保健操,一张墨迹完了就把不会的题划出来,等着虞瑜写完自己的作业给他讲。
他从来没有觉得学习的时间过得这么快,眼保健操都没做几次就到了出发时间。
元旦晚会虽说是来不来自愿,但大多数同学都乐意参与属于同龄人的狂欢。教学楼后面的礼堂不小,整个新校区连清洁工也一起坐进来都不成问题。
虞瑜去年没来看晚会,对座位布置和流程都是两眼一抹黑,到了礼堂门口才知道是按班级分的座位。李微乐呵呵地拍着他的肩膀,对虞瑜参加集体活动的行为给予了充分的赞扬。
晚会的节目单安排一贯是高一在前、高二在后,九班同学约好提前换衣服,全班极具英伦范的演出服一亮相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李楠刻意扯了扯领子,昂首挺胸地走向他们班级的座位,一坐下就有女生搭讪,他还没来得及得意,就听女生问:“同学,你们班后排那三个是不是杜栩虞瑜和高奇斌?”
李楠脸色一僵,这怕不是又来一个要联系方式的。
问话那女生长得挺漂亮,李楠也没心情欣赏了,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为妹子即将结束的初恋感到悲哀——那三位大佬排除杜栩这个真基佬和虞瑜这个真基佬的目标,还有一个那是被无数告白失败的女生抨击“渣男”的高大爷。
据说曾经有女生把高奇斌约到校园一角告白,结果小强主任恰好经过,高奇斌马上语重心长地对妹子说:“大兄弟,你就是穿女装来告白也没用,哥哥我是直男。”之后他看着妹子抹眼泪跑掉还觉得自己很机智,甚至大摇大摆地冲目瞪口呆的吴主任打了个招呼。
李楠不由得同情一下可怜的妹子,这么多帅哥,你们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谁知那妹子居然问:“那你知道他们到底是谁和谁一对吗?”
李楠目瞪口呆。
他内心挣扎了半晌,觉得这事止步于论坛上的幻想就够了,真盖棺定论还是不太好。而且杜栩那一撇是画上了,虞瑜那一捺可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再说不到最后关头谁上谁下都不一定,万一杜栩那不要脸的真有勇气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为爱做受呢?
于是他采取了一个中性回答:“对不起,这个真的不能说,说出来会被我们杜大帅当球踢的。”
但有在夹缝抠糖吃的二十一世纪女孩耳朵里,这个就是变相石锤。她和自己班的同学换了位置,和好朋友欢欢喜喜地讨论起了三位校园论坛流量担当的随机排列组合。
李楠用忧伤的语气问道:“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直男的立足之地了吗?”
这些妹子一个个中了什么毒?干嘛整天盯着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男人搞基?
坐在他旁边的庄何憋着笑,不敢吱声。
杜栩正开大号刷微博,刷着刷着突然推了推旁边的虞瑜,“同桌看这个,燕京卫视,冬至春生,首都媒体,主流担当,内容为王,守正创新……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哈哈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还有这个评论,‘巨额亏损之下,牛逼吹到这份上,就有了诗情画意’,梁宏达和崔永元简直是黑暗中的两颗星!”
“不愧是中老年养生广告的主流担当,这个牛逼吹得我给满分。”李楠从前座探过头,刚看了两句就已经笑得肚子疼,栽倒在庄何身上。
虞瑜伸手直接用杜栩的号给那条微博点了个赞:“人家的工作人员也不容易,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想怎么给自己打气打得有新意。”
官方发言靠谱的话,还叫什么官方?
“毕竟是首都媒体,利润可以亏损,气势不容懈怠。”高奇斌也开了微博:“我也赞一个,就当给他们个安慰,让燕京卫视全体员工过个好年。”
冯卓林也跟风点赞:“我姥姥特别喜欢燕京卫视,天天守着那台看中老年养生节目,还电话下单买了不少东西,我妈怎么劝也没用。”
他们这边笑闹的动静太大,把前排的吴晓强给招来了。
杜栩反应快,带着同学们一连串的热情问候先声夺人,把吴晓强忽悠得找不着北,完全忘记了自己过来的初衷。
“好好好,新年快乐、新年快乐,同学们的祝福我收到了。”吴主任迷迷糊糊地和九班同学握手,好像五六十年代下乡走访受到老百姓热烈欢迎的中央大领导。
作者有话要说: 杜栩(在掉马的边缘疯狂蹦迪):同桌你看我!你快把我马甲扒下来!
虞瑜(心累):我求你老实点吧,你知道我为了给你营造一种“你没有掉马”的错觉有多艰难吗?
【谢谢limmmmmmm和茗若希小姐姐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四十一章
元旦晚会开始得很准时,四中的领导层从主任到校长都非常有时间观念,所以他们从不为自己的即兴演讲规定时间。
秃顶的校长先生已经说了五分钟,没有演讲稿,全凭自由发挥,杜栩打赌他以前肯定是教语文的。
“凡事无绝对。”庄河说:“你看看我们李三藏师父,人家一数学老师,还不是能在十分钟之内把你洗脑得神志恍惚?”
杜栩试图把两团手纸塞进耳朵里阻挡校长的大声逼逼,可惜新校区的设备太好,音响和话筒的质量都快赶上专业的歌剧院了。杜栩把两个小纸团揪出来,苦着脸看向自己同桌,试图通过净化视觉来抵消听觉受到的污染:“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闭嘴吗?”
虞瑜:“看到校长手边的那个纸杯了吗?”
杜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校长先生刚好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继续他的演讲,追忆四中校史,展望美丽未来。
“看到了,然后呢?”
“给他倒一杯开水,他马上就会结束演讲。”
“……”
竖着耳朵偷听的冯卓林沉默了,他的理智判定这是一个玩笑,然而在感性方面他还是有点不能接受。
他偷偷问高奇斌:“高哥,你说虞神是不是和人灵魂互换了?”
高奇斌:“?”
冯卓林:“说好的一天说话不超过十句的高冷男神呢?现在怎么还学会开玩笑了?我看他现在上课总和大哥聊天。”
高奇斌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不能用过去的眼光衡量现在,你看上个月,他还请病假跑去看某人的比赛呢。”
冯卓林一头雾水:“和看比赛有什么关系?”
说实话,这个问题一直是“一觉醒来,世界变了”讨论组的未解之谜。
高奇斌对他的迟钝感到绝望:“你想想,除了杜栩,校队里还有谁能让他放弃睡眠时间,跑去看一场他连基本规则都需要百度的球赛?”
冯卓林恍然大悟,突然觉得这些高岭之花并没有那么难攻克——好男怕缠郎,恋爱中有一种优势叫做不要脸,在这方面杜栩更是其中翘楚。
他大哥未来也许是一片光明。
他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耐着性子听杜栩叨逼叨的虞瑜,深感鲁迅先生的名言真的是经久不衰,就算是几十年后的今天仍然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用实践去检验此真理的正确性——没有什么比凭自己不要脸追到的男朋友更有面子的事了。
四中学子们的思想非常放飞,歌舞话剧小品齐登场,女装大佬已经不新鲜了,连穿着乡土气息浓厚的花布裙跳二人转的都有,就差来个扭秧歌了。
目前最新鲜的一个节目是高二某个班级女装大佬集体跳极乐净土。田金鑫羡慕地看着台上穿着公主裙手拉手向观众们鞠躬的金刚芭比们,“你们看七班,全员女装!之前谁说别的班可能跳极乐净土来着?简直是预言家!我们当时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坚持什么?你没看到他们脸上的生无可恋吗?”冯卓林悲痛地说:“田女士,你就没有感受到台上的同胞们对孟婆汤的渴望吗?”
庄何为失去了尊严的男同胞们默哀:“我觉得他们宁可伴着小苹果和最炫民族风跳广场舞。”
李楠也一副即将参加葬礼的表情:“你看他们是多么的绝望?此刻他们在舞台上光芒万丈,可明天、不、今天晚上,他们就要面临整个论坛的舆论压力!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九班的班长是个容易掉链子的,关键时刻还是副班长镇得住场子,主持人已经宣布下一个节目是八班的小品,郑淼捂着李楠的嘴把他拎起来,挟班长以令群众:“快到我们了,先去后台等吧。”
舞台的背景墙后面空间不大,但站下三十几个人绰绰有余。田金鑫抓紧时间向大家强调走位,郝葭和郑淼把从学校借来的二十个麦克风分发给承担唱歌任务的同学们。
李楠把挂耳式麦克风戴好,敲了敲塑料外壳感慨道:“我们学校可真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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