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YY的劣迹
许宁冷眼向说话的人看去。那人坐在张习文身后的位置上,然而许宁却恍然可以看到,在他身后的是那些虚伪作态的欧美列强。
“有了缓冲区,或许可以缓解一下争执,但是问题是若有旁人虎视眈眈在一旁,不愿就此止戈怎么办?”突然有人开口道,“要我说,上海做中立区可以,但是它旁边可还有一个金陵啊。金陵最近闹出了不少事,各位不会都不知道吧。”
所有人将目光投向金陵,右派等着看好戏,廖老暂时没有发话。
许宁静静坐了一会,开口:“诸位有什么意见?”
旁人一见他说话,就自觉好像攫取领事胜利一般,兴奋道:“许先生,大家都知道你辛苦地在金陵发展,十分不容易。可是也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耽误了全国的和平嘛。”
许宁像是觉得有趣道:“我,耽误和平?”
“正是如此。金陵最近发生的事,想必也不用我说了。许先生,你说你先是无故赶走金陵英领事,又无端与英军舰起了争执。你想想,若是事情闹大,英美一怒之下把舰队开进上海,我们还怎么安生?”
“无端,无故?”许宁先是咀嚼了这两个词,“所以呢?”
对方见他没有生气,得寸进尺道:“所以我觉得,为了大家好,金陵还是得让一让。许先生的身份地位,似乎不适合再坐金陵的主人了,不如将它交给更适合……”
这一次他没有说完,许宁打断他道:“不是主人。”
他说:“金陵是百姓的金陵,是全中国的金陵,而不是我的。”
对方脸现愠色,可还是假装客气道:“既然如此,那许先生就退让一步,将金陵交给合适的人管理,也可以保得金陵一个安全。要知道,之前许先生你得罪了不少人,现在段正歧又生死不明,你们群龙无首,我看金陵迟早也是得……”
“不。”
说话的人一愣,却见许宁站了起来,冷冷地看向他。
“我说,不。”他嘴边挂着一丝讽笑,“我还以为,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会议。原来正如章先生所说,不过是一群眼红的豺狼等着瓜分肥肉。”
“你!”之前在会议厅门口侮辱许宁的那中年军官拍案而起,“你一个蛮夷,你以什么身份——”
“我的身份,是我留着炎黄的血,是我是一个中国人,一个热血未干的中国人。”
许宁看向所有人。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计算,怎么瓜分,怎么觉得这样才是对中国‘最好’。但是我,绝对不会将这片土地上的一丝一毫,让给人面兽心的英美殖民主义者。更不会让这片土地,让血脉相亲的同胞隔着长江分立两国。”
“你懂什么!”对面有人恼羞成怒道。
许宁淡薄道:“我懂的是,这个国家不是诸位手中的玩物,不是一张拼图,你想它分就分,想它合就合。这里的百姓也不是你们随意拨弄的棋子,不是一个木偶,你让他生就生,让他死就死。敢问各位,若今天真将国家一分为二,隔江而治。若干年后,我们的子孙会问:长江另一边的人们明明和我们长得一样,说同样的语言,流着同样的血脉,却为什么不能站在一起,为什么都不能给彼此一个拥抱!先生们,你们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话掷地有声,一时之间让全场噤言。
“我看,今天这个会议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
许宁披上大裘,大不向外走去。
“站住!”
“站住!许宁,你今天要是走出来这个会议厅,你可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有人气急败坏道。
许宁停下脚步。
“我不在乎我有什么下场,我只在意这个国家会有什么样的未来。”
他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一步。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许宁低声问章秋桐。
“章先生认为,我是不是将大家置于险境了?
章秋桐笑着摇摇头:“你若把金陵交出去,我才要痛斥你。因为以这些人的德行,只会祸害了百姓。元谧,我应该感谢你,没有让我们成为千古罪人。”
两人相视一笑,决定无论前方有何困难,都要咬牙坚持下去。
“回去得仔细准备。”许宁说,“对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章秋桐点了点头,两人正准备再就此事商谈一番时,有人在门口拦住了他们。
“许宁……许先生。”
那人披着大衣,压低帽檐,只低低喊着许宁的名字。
许宁一怔,陡然看清那人的脸,那是一个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贾午!”
他吃惊道:“你怎么,你怎么在这里?”
贾午看向他,道:“因为有人托我,传话与先生。”
许宁看着他的眼睛,心脏砰砰跳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歪:青鸟传音。
贾午:谁是托马的是鸟啊,谁有鸟啊!
阿歪:好,你没有,下一个。
段正歧走上前一步。
阿歪:……来人啊,谁把这个攻击性武器阿姆斯特朗回旋炮带上来的!
第86章 欠
“许宁必定守不住金陵。”
那一天,许宁不辞而别之后,私下里就流传着这一句话。
自从段正歧武汉遇险后,各大势力就一直虎视眈眈盯着金陵这块肥肉。只是之前许宁工作做得太好,他们寻不到机会出手。而如今算是把脸皮撕破了,尤其是许宁和奉张之间的关系彻底降到冰点。很多人都在想,哪怕不用自己先动手,奉系军阀也会忍不住向金陵下手。
到时候其他人闻风而动,何愁拿不下这一处宝地?
“我不同意。”
房间内,张习文蹙眉道:“我们本就是为议和而来,现在不仅没有达成目的,竟还要出兵?金陵就算没有了段正歧,还有数万守军防备,又与上海紧密联系,光凭我们如何拿下它?”
坐在他对面的中年军官不慎在意地挥了挥手。
“只靠我们的话,或许不可行,但这不是还有其他人嘛。再说了,所谓的议和,说给别人听听当笑话就算了,你总不至于也当真了吧。”
张习文沉默了一瞬。
中年军官瞧着他,乐了。
“哎,三少不会至今还做着和许宁言归于好的美梦吧?你可别忘了,大帅在北平杀了他恩师,我们和他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张习文脸色白了一白,勉强找到理由,说:“可就算如此,现在北伐军势大,我们随意出手,万一被北伐军寻到空隙,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就不用您操心了。”中年军官有些讥讽地道,“北伐军?呵,打着清缴我们的名义,可实际上呢,不过是披着革命外衣的新军阀罢了。”
他走上前,拍一拍张习文的肩膀,说:“这些人野心未必比我们小。到时候金陵乱起来,谁第一个下手,还不一定呢。”
“你!难道你早已经与他们……”张习文微微瞪大眼睛。
“嘘。”中年军官压低嗓音,在他耳边道,“有些事你知我知就好,何必弄得人尽皆知呢。我说三少啊,总之你只要明白一件事,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金陵迟早是我们的囊中物。”
直到中年军官得意地哼着小曲走出去,张习文握紧的拳才缓缓松开。他胸口憋闷的近乎窒息,须臾,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迈开大步向外走去。
“天色这么晚了,三少这是要去哪?”
张习文回头一看,只见是跟在中年军官身边的女人,扶手站在门边,抬起下颚看着自己。
“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金碧辉缓缓走了过来。
“我只是来提醒你一声。有时候,人都得明白自己的身份。”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张习文,“大帅是您的叔父,少帅是您的兄弟。三少若是一不小心,做错了某件事,后果可是得不偿失。家人和朋友,难道您不知道哪一个更重要?”
张习文呼吸一窒,眼中流露出痛苦的挣扎。
这一晚,他终究还是没有走出宅子。
有人要对许宁下手了,而且还不只是一批人。
廖庭风得到消息后,急急忙忙地就派人去向许宁传信,然而李默回来的时候却是垂头丧气的。
廖庭风问:“没有见到人?许宁不相信你?”
“不。”李默说,“人见到了,先生也是信我的,但他就是不愿意离开。”
“糊涂!”廖庭风焦急道,“他这个时候,还留在这里闹着什么倔脾气。此地不宜久留,我怕他再不走,就走不了啊!”
他们刚刚得到的线报,浙江省内,孙传芳的一路将领正在往杭县赶来,目标是谁不言而喻。左派的军队困在嘉兴,与孙系另一支系作战。他们自保都困难,更没有能力保住许宁。廖庭风也是于心不忍才让李默去通风报信,要许宁跟着自己一块去嘉兴避难。
李默说:“先生说了,他不能跟我们去嘉兴,怕连累了我们。”
“哎,这孩子。”廖庭风叹了一口气,“我怕不仅是杭县有难,还有其他势力要趁机向金陵出兵啊。到时候许宁里外被困,可如何是好。”
这时候,外间有人加急来报。
“先生!孙系的军队已经行进到一百里之外,还有右派的一支军队也在向杭县赶来!杭县马上就要被包围了,我们快撤吧!”
廖庭风怒道:“这简直是狼狈为奸,厚颜无耻!”
一想到右派控制下的国民革命军竟然和北洋军阀合作来为难许宁,廖庭风气得恨不得大骂一场。
“廖老!”
李默突然跪下。
“您赶紧离开吧。我要去找先生,怕是不能护送您离开了。”
“……你可明白,你这一去意味着什么?”
李默抬头,目光灼灼:“我明白,但是我的命是先生救下来。我离开金陵外出从军,也是为了出人头地之后能够回报他。我要是在这时候离开了,一辈子都会后悔。”
“好。”许久,廖庭风叹息,“你走吧,去找他。我只希望许宁,还做了一些安排吧。”
许宁当然做了安排,他总不至于单枪匹马地来杭县参加会议。
孟陆从江北大营调来三千精兵,一路远远跟在其后,就是为了保护许宁。然而这三千人,在孙系和右派联手的两万人的攻势下,简直就如螳臂当车不值一提。
凌晨,某处临时的指挥室里,灯火通明。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某些人,挥斥方遒地道:“他这三千人马,哪怕各个能以一敌三,也不是我们的对手。”说着,一指沙盘,“现在孙将军的部署已经逼近杭县,他有一万人。”又指了指左上角,“而唐将军的八千人,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所说的这位唐将军,之前也是某地军阀,后来被国民党右派收入麾下,编入国民革命军的阵营。
“有这两位联手,生擒许宁都是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