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年 第23章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标签: 近代现代

轿厅、花厅、内堂、后园……

若不提前知会,任一人见了这宅子,多半都以为是哪家致仕乡绅的别院。

赵诩站在院中,手抚上隔断后院与前堂的门,缓缓笑了,“方才不曾进府便加以申斥,是我武断了些。这宅子别有天地,沈大人有心了。”

白苏低声问白芍,“公子是被气糊涂了吧?这还叫做有心?”

趁着赵诩没注意到,白芍指了指那门,“你看,这门的两面,一面是松木,另一面却是石料,若是以后有人冲杀进来或是走了水,这石门到底还能抵挡一阵,也不至引人注意。”

白苏恍然大悟,却听赵诩道:“你们都在外守着,没我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众人退下,赵诩对沈觅作了个揖,“神不知鬼不觉地修这么座园子,还不知要花费多少心力,我代王爷谢过大人。”

沈觅也不自谦,坦然受了此礼,笑道:“看来王妃已明其中玄机?”

眸光一转,赵诩撩起袖子,先指了指天,后指了指地,最终双手一合,十指相扣。

上可钻天,下可入地,有敌来犯,请君入瓮。

“看来王妃果然如王爷所说那般博闻强识,”沈觅抚掌一笑,“只是王妃如何想到?”

赵诩随手取了一茶盏,边走边沿着地砖缝隙滴水下去——那一小股水缓缓流动,流至其中某两块砖间时,竟瞬间渗了进去。

“我方才进门时便已留意到那几丛芭蕉,肃州尽管缺水,可王府中的花草定然有人日日服侍,比芭蕉更金贵的兰草都还好好的,为何这芭蕉却奄奄一息?我又仔细看了看,发觉那芭蕉下的土松软干燥……”

沈觅捋着胡子,摇了摇头,走到那丛芭蕉边上,拨开其中一株的根须,竟是个小小的石制暗门,上面有个匙孔。他从袖中取了三把铜钥匙,将其中一把插进去一转,用力一提,那石门便被打开了。

“王妃,请。”

往下看去,唯见一片漆黑。

赵诩取了火折子,壮着胆子跟着他走下去——蜿蜒石阶下,是一间间石室,每间均可容纳十余人。或许在不远的将来,这里可用来操练细作、审讯囚犯、囤积粮草,甚至可用来避难……

“不愧是做过工部郎中的人,只是工匠都可靠么?”赵诩不无赞叹地走到一处机关旁,想去伸手触摸。

沈觅一把擒住他手腕,“机关无眼,王妃还是不要乱动为好。所有工匠均来自江南,且都是蒙着眼来的,如今已被我放归家中。”

赵诩点头,“确实该积些阴德,待我与王爷拜会过枳棘大人,这些石室便可派上用场了。”

“枳棘?”沈觅茫然。

“丽竞门原先的一个统领,我与王爷延揽了他来,”赵诩打量着几个通风眼,赞许地点点头,“他如今病体支离、双眼已盲,均是拜邓党所赐。这里可能住人?”

沈觅霎时了悟,“你是说让那枳棘连同细作均住在此处?”

“这地下似乎比上面还大些,我看容纳五百人都不成问题。”赵诩沉吟道,“在我们能够把控肃州之前,让他们居于此处,既可以保密,又能确保他们的安全。”

沈觅忽而道:“我一直觉得王妃并不如王爷那般信任在下,可今日却将如此机密之事和盘托出,这是否意味着王妃终于对我卸下心防了?”

赵诩看他,“错了,其实我对你放下戒心,远比王爷要早。甚至早在你于凉州面见邓翻云的时候,我便已决定要用你。”

一个心中有鬼的人,怎会如此坦荡地去见对家?

而若是他想要投邓党,为何不早些投,却甘愿坐了那么多年的微末小吏?

沈觅不再多言,只是从袖中将那三把钥匙取出,“肃王府之事,王妃均可做主?”

赵诩只淡淡一笑。

沈觅将三把钥匙尽数交至他手中,“这世上唯有三把钥匙可开石门,还请王妃好生保管。”

赵诩接了钥匙,还了一把给他,“你且留着,若是日后我不慎丢失了,好歹还有你不是?”

“恭敬不如从命。”沈觅欠身一躬。

出了地道,二人在后院一同用了晚膳。沈觅是探花出身,赵诩成亲前也是太学一等一的才子,饮酒品菜、吟风弄月,倒也十分投契。

回府前,赵诩对沈觅道:“我与王爷均不曾出仕,你在官场日久,又是朝廷敕封的王府长史。如今我将肃州官务尽数交给你,给你两年时间,我要肃州官场清明、上下同心,我要肃州真的成为肃王的肃州!”

沈觅拱手相送,“为社稷,不敢辞耳,唯尽心竭力以报天恩。”

回刺史府时,早已月上中天。

想着轩辕晦应是歇下了,赵诩便低声吩咐白苏为他收拾客房。

不料,一个凉凉的声音传来。

“还知道回来?”

赵诩抬头一看,轩辕晦臭着脸站在厢房门口,抱着双臂。

“怎么,我为王爷奔波,王爷反倒要怪我了?还是……少了我在身侧,王爷孤枕难眠?”赵诩戏谑道。

轩辕晦翻了个白眼,又打量他,“今日你也乏了,便早些歇息。明日,咱们再一道去寻枳棘。”

说罢便抬脚回房,见赵诩还一身单衣立于原地,便直接抓了他手腕,拖着他回房。

奉命去取锦被的白苏愣在当场,半晌缓缓道:“蜜里调油就是这般吧……”

第24章

“这个笔力,这个间架,还是弱了些。”

修葺一新的王府里,轩辕晦正凝神运笔,赵诩晚间酒喝多了,斜靠在凭几上,边吃点心边评头论足。

“嗯,这张虽好些,但王爷的字虽圆润有力,却失之呆刻,与前人相较,总是少了些灵气神韵。”

“你行你来写啊?”轩辕晦被他扰得不行,一气将笔扔了,冷冷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