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荒川黛
“您先说。”
乔雁笑了,清了清嗓子,拐弯抹角地说:“你是学什么的?这么小就能进清疏的实验室了吗?真了不起。”
沈隽意在心里思忖了一阵,尽量隐晦地没吓坏未来岳母说:“阿姨,我是学医的,正在努力进傅教授的实验室,不过好像挺难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进,他也……不是很喜欢我。”
乔雁看见他眼底的失落,心被揪疼了一下,说:“哎呀别难过,他怎么你了,跟阿姨说说,阿姨帮你教训他。”
沈隽意说:“没有没有,就是我……不太像话,总闯祸打架。”
乔雁“噗嗤”一声笑了:“打架算什么,他现在成了教授了就忘了自己当年什么样儿了,他呀,打起架我看比你要凶的多了,你跟他比我看要往后稍稍。”
沈隽意故作惊讶:“真的假的?傅教授还打过架?”
乔雁“嗯”了声,笑说:“他小那会,就初高中的时候可不像话了,整天跟人打架,什么抽烟喝酒什么打架纹身,你敢想,他背后有一整片纹身,我看着都疼。”
沈隽意摸摸鼻子,有些心虚的张了张嘴,继续扯谎:“不敢想不敢想。”
“嗨,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乔雁说着,拎出瓶水递给他,“要喝吗?”
沈隽意接过来说了谢谢,眼神微微闪动,偏过头让视线在窗外看了一会,树影略的飞快让人眼花发晕。
他今天是来找祝川验证内幕的,没想到误打误撞救了乔雁的包,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想了想问她:“那阿姨,我能问问傅教授为什么现在这么……这么严肃冷漠吗?”
乔雁侧过头看了沈隽意一眼,笑说:“想知道?”
沈隽意在心里酝酿了一会,学着斯文人的路子掰谎:“如果您要是觉得不方便就算了,我不会往外说的,就是觉得他现在这样应该心里装着什么事儿吧,感觉他每天都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乔雁叹了口气,说:“你也看出来了。”
“那……傅教授是为什么变成这样?”沈隽意谨慎地问,生怕说的太过,让乔雁发现自己的目的。
乔雁似乎没发现他的探究,苦笑了下说:“我跟他爸爸是重组家庭,清疏那会儿小,不知道什么叫第二性征,只以为自己妈妈没了,他爸爸又……不是很管他,自个儿本身就有些不成道业,给清疏造成了一些影响,他就特别叛逆,把自己往死里作。”
沈隽意听她说,心尖不自觉的揪紧,耳朵恨不得张开,生怕漏掉一个字。
“你说他想死吧,他又从来没想过自杀,甚至还能劝人好好活着。你说他想活,却又把自己折腾成那个样子。”乔雁仰了仰头,眨掉眼睛里的湿痕,笑叹了下继续说:“我虽然是他的后妈,但看着他那样也心疼。”
沈隽意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纯净水瓶子,捏的咯吱咯吱响,让人有种再大点儿力气就会被捏爆的感觉。
乔雁没发觉,越说越多,有些停不住。
“那段时间我是真的怕,生怕哪天晚上突然接到电话,告诉我清疏在哪儿跟人打架伤着了,死了。”
沈隽意垂下眼想,如果妈妈还活着的话,应该也会替他担心吧。
“然后呢?”沈隽意微抿了下唇,问她:“那傅叔叔呢?”
乔雁指尖一颤,垂眼遮盖住眼里的情绪,干笑了下说:“他失踪了,我跟他离婚了之后就不见他人了,法院将清疏判给了我,估计他也觉得自己没有牵挂了吧。”
是真的。
沈隽意呼吸一窒,蒋祺说的那些,已经被验证了三条,心里总觉得有种不安,好像接下来说的东西会是他承受不住的。
“阿姨……傅教授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收敛的吗?”
乔雁却忽然不说了,看着他的眼睛半真半假地问:“你跟我打听这么多事儿,该不会今天晚上是故意来这儿救我的吧?”
沈隽意一愣。
乔雁果然是傅清疏的妈,后妈也是妈,她没那么傻,把什么都和盘托出。
沈隽意不是那种矫情的人,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也不想隐瞒,直视着乔雁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阿姨,我喜欢傅教授,我知道这话说出来可能……我艹!”
乔雁一脚刹车踩下去,车猛地停了。
幸好现在是半夜,后头没车,不然这么一个急停非得搞成连环车祸不可。
沈隽意险些被扔到挡风玻璃上,又被安全带拽回来,勒的直咳嗽,忙说:“阿姨,您不答应就把我撵下车,别谋杀我。”
乔雁被他逗笑,伸手拍拍他胸口,笑着安抚他:“没事吧没事吧,阿姨刚刚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不好意思。”
沈隽意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摆了下手说:“不要紧不要紧。”
乔雁一把抓着他的手,两眼放光地说:“小沈啊,你真喜欢我们家清疏啊,哪种喜欢?学生对老师哪种孺慕吗?还是……”
沈隽意觉得走向有点不对,未来岳母的反应好像有点过于主动了,他还在想怎么打开缺口呢。这就问哪种喜欢了。
她不会是诈自己吧。
沈隽意心想,管他呢。
“我喜欢您儿子,是对另一半的那种喜欢。”沈隽意看着她的手,感觉心脏紧张的乱跳,生怕她下一秒就说出什么“凭你也配”的话来。
沈隽意苦笑了下说:“其实今天能遇见您挺意外的,您说的傅教授有纹身会打架的事情我都知道,瞒着您对不起,我知道我可能配不上……”
“配得上配得上!”乔雁笑说:“他这个人冷得很,真要是讨厌一个人根本不会搭理,你连纹身都看过了,还自卑呢?”
沈隽意顿了顿,也半真半假地揶揄自己:“倒不是自卑,主要是我追过傅教授一段时间,不过他并不喜欢我,三天两头让我滚出实验室,我看我是没希望了。”
乔雁一听,傅清疏心里肯定也是喜欢这小沈的,只不过自己还过不去那个坎儿罢了,生怕两人因此误会,忙说:“你俩一个Alpha一个Omega,绝配好不好。”
“啊?”沈隽意愣了,傻了,像是晴天里炸了个响雷,就在他耳蜗里,一点儿没浪费,炸的他一下子懵了。
她刚刚说了什么?
Omega?
谁?
沈隽意觉得自己被人当头砍了一刀,把所有能用来思考的神经全部斩断了,呆呆傻傻地看着乔雁的脸,木愣愣地重复了一遍:“您刚才说……谁是Omega?”
乔雁一怔:“怎么?你不知道?啊没、没什么。”
沈隽意一把抓住她的手,不管原本手里的纯净水洒了一裤子,红着眼睛问乔雁:“您刚刚是不是说,傅教授是Omega?是不是!”
乔雁被他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摇了下头:“不……不是。”
她今晚说的有点多了,光想着这个小伙子挺好的,长得又好看,这会才反应过来觉得不应该。
可,可靠他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走出阴影,迈过那道坎儿啊,乔雁拧眉发愁。
沈隽意还抓着她的手,蓝黑色的眼睛紧紧地锁在自己脸上,拼了命的问她刚才说了什么,不敢置信地嘴唇直颤。
“小沈啊,到你学校了。”乔雁忙赶人:“快下去吧。”
沈隽意还在震惊里没回过神来,掐着她的手越发用力,脑海里瞬间迸现出那天晚上傅清疏濒临发情的样子,那样软。
临近发情期的崩溃,腺体滚烫细嫩,他咬破那里的皮肤的时候,尝到清甜的信息素,和他的难受的轻颤。
那天晚上,他那么逼他,结果都那样了,他还是没肯多说出一个字,在几乎软成一滩水,湿湿黏黏沾了满手的情况下,他还在拒绝。
不行。
沈隽意强逼自己从他发情的样子上挪开思绪,不然根本没法儿思考,他强迫自己去想那个禁药,当时他被母亲的记忆冲昏了头,再加上傅清疏一直以来那么强大,又没有信息素的气味,根本不像是个Omega。
沈隽意咬着舌尖,用疼痛和血腥气还回忆那天,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尤其想到他无意识地伸着舌尖舔自己手上药的时候,神经都快被碾碎似的疼。
他是Omega,本身就是Omega,而不是用药变成Omega。
可为什么呢?
“阿姨,我能问问,傅教授为什么宁愿用禁药,也要把自己Omega的身份给摆脱吗?”
乔雁看着他眼睛通红,几乎发狂的样子被吓得往后缩了缩肩膀,小声说:“小沈,你还好吧?别吓阿姨啊。”
沈隽意哑着嗓子连声说:“阿姨,你告诉我,求你告诉我。”好像再多等一秒,他就会因此窒息崩溃似的。
“你没事吧。”乔雁皱眉,有些不安的说。
沈隽意略一闭眼,说:“我前段时间,暂时标记了傅教授,不顾他的意愿,强行地暂时标记了他。”
乔雁眼睛瞪大,脱口而出:“什么!”
沈隽意咬着牙,把那天的事简略的把能说的都说了,乔雁抖着手问他禁药的事,沈隽意怕她担心就说只用了一支,目前还没什么问题,自己会注意。
乔雁点点头,忽然谨慎地问:“那他后来醒了,说什么了?”
沈隽意回想了下,说:“他说只要我不再缠着他,就当暂时标记的事情没发生过。”
乔雁陷入沉思,傅清疏能把这件事这么平静地当做不存在,可见他心里对沈隽意是不一样的,如果是别人不顾意愿的强行标记,要么那个被揍死,要么自己……
半晌。
乔雁叹了口气,在心里想,他自己迈不过这个坎儿,又不自觉对沈隽意有些微放任。
如果这么下去,他又偷偷用禁药怎么办?
乔雁思来想去,觉得不行,在心里思忖半天,说:“傅清疏的父亲,其实是个Omega。”
“什么?”沈隽意也震惊了。
乔雁说:“我跟他结婚的时候就知道他是Omega,我看他人好,不在意别的,不过后来才知道他有些……放纵,又不避人,给清疏造成了很严重的阴影。”
沈隽意心脏被提起来,心尖上像是被扎了一个细线,慢慢收紧,让他呼吸困难,“然后呢?”
“后来有一天他分化了,也是个Omega,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直接打碎了他的骄傲,所以本能的隐藏自己Omega的身份,他就开始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刀枪不入。”
乔雁叹气,他看着沈隽意这样,觉得他是真心喜欢清疏,也希望有个人能打开他的内心,别让他因为傅正青而毁了自己的一生。
“前段时间,他问过我禁药的事情,但答应了我不会用,也说自己正在找Alpha了,没想到他是哄我。”乔雁撑了下额头,摇摇头:“我早就知道,他不会轻易地跨过那道坎儿。”
沈隽意死死咬着牙,耳朵里嗡嗡地,似乎还是没能彻底从傅清疏是Omega的事实里脱出来,手指发颤的攥紧了。
车里安静极了,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彼此交错,沈隽意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乔雁看了他一会,问他:“你真的喜欢清疏?”
沈隽意抬头,“是。”
乔雁说:“如果他一辈子也跨不过这个坎儿,那你怎么办?”
沈隽意说:“那我就追他一辈子,他不爱我,也不会爱别人,我只爱他,也不会爱别人。”
乔雁被他这个乍一听很有道理的理论绕了一会,选择略过,又问他:“那如果他一直对你冷漠,将你拒于千里之外,你又怎么办?”
沈隽意想了想,也谨慎地问她:“我揍他一顿,您会生气吗?”
乔雁略一蹙眉,上下打量了他一会,笑了:“我觉得你打不过他。”
沈隽意:“……我能!”
乔雁知道他在逗自己笑,笑叹了口气说:“那阿姨可记住了啊,要是有一天你对不起我们家清疏,那我可亲自揍你一顿!”
沈隽意认真承诺:“我不会。”
乔雁抽出手,摸摸他的脸,说:“其实清疏这个人心很软的,只不过他父亲给他的阴影太大了,再加上他那么骄傲,让他主动承认自己是Omega无疑比死还难,你越是强硬,越是接近不了他的内心。”
沈隽意心口发热,指尖颤了下,哆嗦着说:“阿姨,您的意思是?”
乔雁说:“你这种烈火燃灼的追求让他本能的排斥,觉得自己的骄傲和隐私被你侵犯了,他下意识想要保护自己而排斥你的接近,那不如试试滴水穿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