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再说
“嗯,”唐寒说,“多监督他用吸管,偶尔吹吹口哨。这是两个强化口腔肌肉的绝佳运动。”
盛夜行走了神。
那接吻呢。
“听到了吗?”唐寒看他没放心上,笑了,“在想什么?”
盛夜行咳嗽一声,说:“好。”
“作为老师,我有一定的责任感,可每个自闭症孩子表现出来的情况都不一样,每颗星星都是一个谜。”
唐寒捋过耳发,轻轻地叹气,“就像你望天上的星,你知道它在那里,也看得到它,但就是隔了几万光年的距离。除了看见,一无所知。”
师生谈话完毕,盛夜行拿着一沓卷子出门。
临走前,唐寒喝完了茶水,小声地对盛夜行说:“夜行,我不会落下任何一个学生。所以,你和见星都要坚持下去。”
“好。”
盛夜行回应完,还是没忍住问:“寒老师,要是他在一段时间内一直只穿一双鞋怎么办?”
“……”
唐寒有点儿懵,一时答不上来。
好像这并不在盛夜行需要管的范围内。
盛夜行也觉得自己问得奇怪,清了清嗓子,“当我没问。”
“这应该叫……”唐寒想想,“刻板行为,固定对象。”
盛夜行本来在走神,一听这话瞬间回血,愣了。
对象?
什么对象?
“哎,”唐寒突然出声,“等一下。”
她很想告诉盛夜行说,路见星非常在乎你。
在乎到一听到名字会使劲眨眼睛,会重复那两个字,会很容易被牵动情绪。
但她已经不太想把路见星的治疗工程强加在盛夜行身上了。
两个孩子的磨合期已过,还能不能继续互相帮助下去就看接下来的一段过渡期了。
路见星是盛夜行的一盏灯。
可这盏灯需要自己亮。
盛夜行停下脚步,回头道:“怎么了?”
“没什么,你先回教室吧。”唐寒说。
盛夜行关了办公室的门,有点儿后悔下午那么急躁地就给路见星发脾气。
对方只是没穿衣服,自己就他妈快急出病。
以后还得了啊!
回到教室已经是下午第三节课间,等第四节上晚就又放学了。
到了七班门口,盛夜行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靠在走廊上,咬烟看风景。
偶尔有疯跑的学生冲过去撞到他的肩膀,总会被他的眼神吓跑。
也许是性格里的冷漠和暴戾堆砌得久了,他只是瞥一眼,都足以让同龄人感到害怕。
这样并不好,他也不想这样。
盛夜行把烟叠起来,再剥开烟纸,将烟丝一点点扯出来揉碎,投掷进垃圾桶。
烟也少抽了吧,味儿太大。
他把卷子递给了准备进教室的同学,准备再在走廊上吹一会儿风,毕竟只有吹风的时候,他能感受到自己是独立存在的。
第四节课是季川的,他正端着茶杯和教辅书来了七班门口。
季川见走廊上就只剩盛夜行一人了,也习惯这小子作风,随口问一句:“不进去上课?”
“要。”盛夜行站在走廊靠里的窗边,眼神往教室内瞟,“我再站会儿。”
神了,小自闭好像在玩儿手机。
还笑得特别……
操。
那种笑是怎么回事?
感觉他的嘴角是忍不住上扬的,原本又大又漂亮的眼睛快眯成了一条缝,连呼吸都是含糖的。
“给你十五分钟。”季川看了眼手表,在一旁提醒道。
盛夜行压根儿就没听季川在说什么,光盯着路见星看了。
小自闭还在玩手机。
小自闭好像又笑了一下。
小自闭打字的时候还念念有词的,说话很小声。
吗的。
他在给谁发消息?
盛夜行正气得一股无名火没地儿撒,季川突然伸出手在他眼前打一个响指。
季川问道:“盛夜行你小子听我说话没?再给你十五分钟吹风,吹完进教室上课。”
还没来得及答应,盛夜行兜里的手机响了。
不用解锁滑屏,直接拿出来就能看到。
是路见星发的。
——老师有问你,那张图写了什么吗?
——你有说,阳光很灿烂吗?
小自闭收手机了,正趴着发呆。
小自闭刚刚的消息,是给自己发的。
“谢了您,”盛夜行收手机,拍拍季川的肩膀,“十五分钟不够,这节课我逃了。”
季川连忙扶稳险些被盛夜行撞翻的茶杯,愣道:“啊?”
“我得去买点儿东西,等放学就关门了。”
扔下这一句,盛夜行边笑边往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后退,又往翻墙的地方去了。
学校选址偏僻,最近的一家耐克店在离校大概二十多公里的商场里。
盛夜行没来得及回宿舍骑摩托,只得坐三轮车去。一进店,他没有看眼花缭乱的男款货架一眼,直接给店员描述。
“买鞋,”他说,“要纯白的,鞋带颜色有点儿偏米黄,鞋底厚,气垫的,鞋边缘有一圈凸出的斜纹,鞋侧面有个勾。”
“这款是有的,”店员边找边说,“是这个吗?”
店员托了一双鞋到盛夜行面前,盛夜行看过后确定道:“是这双。”
“好,您要多少码的?”店员问。
盛夜行想了一下路见星的码,说:“四十二的,拿三双。”
店员看他还穿着校服,迟疑道:“三双一样的?”
“嗯,能换着穿。”盛夜行说完,准备拿手机付钱。
“三双四十二码的,纯白的,对吧?”店员说。
“对。”
盛夜行确定完,像想到什么,又说:“再,再拿双四十四码的,一样的。”
店员已经不知道他到底要怎么买了,还是按照要求去拿货过来,“还要一双四十四的?”
“嗯,”
盛夜行说着,不知道为什么脸有点红,“我穿。”
第39章 答案
李定西今晚没回寝室,不算大的空间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人。
看到四双一模一样的鞋放在一起,路见星还有点儿懵,他闹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还好好的,现在和盛夜行单独呆在一起自己就紧张,连话都说不利索,只得用冷酷的“表象”来伪装自己。
况且,要放寒假的事实还在困扰着他。
深呼吸,放松。
再深呼吸,张嘴。
还是吐不出半个字。
他想要去交流的欲望在喉咙横冲直撞,寻不到话头,无从说起。
盛夜行把四个鞋盒放在地上,将自己那双四十四码的拎出来摆到一旁,对路见星说:“这双是我穿的,另外三双都是你的。快试试看合脚不合脚。”
路见星不懂为什么盛夜行会送自己鞋,抓着鞋不肯往脚上套。
盛夜行又哄:“因为你不能总穿一双鞋,所以我就买了三双一样的。明天穿这个新的好么?”
“只有一双。”路见星说。
“我知道你只有一双。”盛夜行耐性子解释,“可现在是四双了,他们都是一样的,所以换着穿,好吗?”
路见星在固定依赖上非常固执:“一双。”
听他还是不愿意转弯,盛夜行试图换一个思路去哄:“你不想和我穿一样的鞋吗?”
唐寒说过,对付路见星这种就需要逆向地去引导他。他赞同的事,怎么问他都没反应,但是一旦说了他不赞同的,他可能会被刺激到要说一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