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有幸
江行雪没有动静,他现在完全不能走出这扇门,让杜羡看清自己的脸。杜羡完全不明白,自己脸上的红晕哪是因为发烧……
全是被他气出来的!
城里人那么开放,信息素别人想闻就能闻吗?
那也好,横竖自己不会对此负责的,估计杜羡也不需要自己对此上心。
他眨了眨眼睛,沿着房门慢慢坐下,在角落抱着自己的膝盖,独自陷入少年烦恼之中。
杜羡见江行雪半天没出来,道:“既然你不喝,那我去补觉了,昨天被你害得一晚上没睡着。”
放完话,杜羡徘徊了几分钟,发觉江行雪根本不买账。
这下他真走了,走前忍不住要吓唬一下人:“生了病难受的是你自己,你不当回事,我可不管你。”
作为思想保守的Omega,不仅不慎接触到了Alpha的信息素味,还挨对方一通训。江行雪有苦说不出,消化着这巨大的冲击,安慰自己要入乡随俗,别和杜羡这等流氓计较。
蹲到自己腿脚发麻,江行雪跌跌撞撞站了起来。
如果说,他从休息室出来时是身体感到有点不适,那现在是反应强烈了。江行雪又热又晕,浑身软软的,时不时要打一个颤。
奇怪的是自己前几天发烧的时候,还会骨头酸痛,此刻却没这种感觉。
江行雪嘀咕:“这病毒会变异吗?”
他扶着墙慢吞吞地挪动,想去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费力地眨着眼睛看控制面板上的数字,他发现温度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从26 ℃悄悄变成了28 ℃。
原因不用想都知道,是嘴硬心软的杜羡做的。
江行雪摸上床也打算补觉,他翻来覆去了足足半个钟头,终于坠入梦乡,可惜睡梦并不香甜。
他梦到了很久不见的父母,自己拒绝杜家的提亲以后,被家里关了起来。
最开始父母好言好语地劝告,让自己别这么不识相,后来父亲见自己一直不肯改变主意,没忍住怒气,开始对自己拳脚相加。
“我不认识杜羡,不能……”江行雪瑟瑟发抖地拒绝。
母亲挠了挠头发,怒道:“不认识?你嫁过去,别一天到晚闷声不响,和他多说说话,这不就认识了吗?”
姐姐和弟弟妹妹躲在门后看他,从怜悯逐渐变得冷漠,最后不耐烦地叹气:“爸妈,你们声音小一点行吗?”
父亲提着扫把赶他们出去干活,指责着:“吃着我们用着我们,我们吼几句怎么了?吼你们了?”
太响了。江行雪想着,他都要以为这间房子会被震塌。
江行雪几次逃跑全以失败告终,不仅他爸妈不放他走,连村民都开始管闲事,串门时明里暗里逼着他,要他赶紧同意下来,仿佛他嫁入了富贵人家,他们也能一同发达似的。
“小江到时候别忘了我们,多回来看看。”
“我家门口的路坑坑洼洼的,回来的时候可以顺道修一下呢,到时候不就是随便一句话的事情。”
他妈妈则拉着他的手,急急劝道:“你和杜羡还蛮有缘,你不应该对这个名字陌生。”
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情节,但接下来开始有了偏差。
在梦里,自己离开家乡的那天,杜羡没有放鸽子,还到他家门口来接他。行李箱在崎岖的山路上不太好拉,杜羡单手拎着箱子,领着他往外走。
逆着光的状态下,杜羡的身形被衬得更加修长高挑。他走得很快,江行雪要小跑着,才不会被远远甩后面。
路过一间木屋,杜羡停下了脚步,不经意间侧了下脸,嗤笑了声,道:“就是这家说的要顺道修个路?”
江行雪没点头也没摇头,可他被杜羡空出来的那只手揉了揉发丝。
杜羡懒散地说:“没顺道把他家拆掉铲平,算不错了。”
那副模样过于真实生动,江行雪没法判断眼前的杜羡是出于自己的幻想捏造,还是本人亲自来到自己的梦里拜访。
他一觉睡到晚上,下了楼想去做饭,没想到杜羡正在厨房里忙活。对方也是睡醒不久,打着哈欠在煮面条,手里撕着调料包。
杜羡问:“你喜欢红烧牛肉还是老坛酸菜?”
“都可以。”江行雪哑着嗓子回答。
“我就知道你在休息室呆愣愣地吹了一晚上空调,大概要被吹发烧,你非和我犟,被我拦住贴了下额头,还冲我发脾气。”杜羡道,“好心没好报。”
江行雪咳嗽了声,有气无力说:“红烧牛肉吧。”
“晚了,我放了老坛酸菜。”杜羡背对着他,眼神都不给一个。
江行雪朝着镜子照了下自己的脸,红晕没有褪下。他举起花瓶摆件贴在自己面颊上,企图物理降温,一边转移话题:“杜羡,多久可以烧好?我肚子饿。”
杜羡说:“得罪了本大厨,你只有喝汤的份。”
“味道蛮香的,你会做面条呀?”江行雪凑过去。
杜羡一本正经:“撇开这两样,我还会做香菇炖鸡,香辣牛肉,鲜虾鱼板。”
江行雪以前没见过方便面,只有被杜羡忽悠的份。他信以为真,然后虚弱地坐到饭桌那边去,等着喝汤。
开饭的时候,杜羡说自己不斤斤计较,分给了他一半面条。
“我答应会嫁给你以后,我妈也给我做了面条。”江行雪尝了几口,突然说。
“有我做的好吃吗?”杜羡不信有谁能超过□□。
江行雪道:“都好吃,我读小学的时候,她在那里的食堂烧菜,面条下起来比较简单,我们经常吃面条。”
杜羡好奇:“你读小学是不是得翻好几座山?”
“村里就有,不远的。说起来,其实我很早就和你有过联系了。”江行雪道,“还是我妈和我说的,讲我和你有缘。”
“别和我说什么前世今生,建国以后不准成精。”杜羡就差翻白眼。
“我是那所学校第一届学生,它是你妈妈为了庆祝你的九岁生日,想给你积攒功德,才诞生的。”江行雪道,“要不是因为有它,我根本不会读书。”
杜羡想了想,确实有这么回事。他妈妈对这些着了迷,每年定期会用他的名字去修路建校,不过他自己对此不怎么关心。
“我妈生我的时候不太容易,后来算命先生一直说我命薄,要她多做善事,我才可以平安长大。”杜羡道,“她很信这些。”
“妈妈和我说了这件事以后,我觉得你们帮过我,所以我也应该报答你们。”江行雪道,“就答应下来了。”
杜羡没想到江行雪是出于这样的原因,点头同意了荒唐的婚事。
他很快反应过来,让气氛不要太过沉重:“早上把我拒之门外,是你的报答之一?我怎么觉得这事不太对劲呢,不该以身相许吗?”
江行雪疙疙瘩瘩说:“以、以……”
怎么以身相许?他也给杜羡闻闻自己的信息素?
他一紧张,几乎握不住筷子。
杜羡看他抖得厉害,皱了下眉头,也不拿体温计给他量了,说:“赶紧把面吃了,我送你去医院看看,顺道做个全身体检得了,万一缺点钙缺点铁,趁早补补……”
“我什么都不缺。”江行雪反驳。
“你怎么那么自信?我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你挺缺脑的。”
江行雪咬牙切齿,匆匆吃好面跑去换出门的衣服。
杜羡把碗给洗掉,擦干净手,见江行雪迟迟缩在客卧里,嫌他磨蹭,说:“还不下来?”
江行雪声音细微:“杜羡,我暂时出不来。”
杜羡诧异:“你在哪里?为什么我听着不像在卧室?”
江行雪道:“我在阳台,你别过来。”
“啊?外面风那么大,你是馊掉了要散散味吗?快给我进来。”
江行雪捂着脸,说:“我好像,那个,不小心结合期了。”
第十六章
江行雪换衣服时感觉到眼前模糊一片,他闷得心口喘不上气,热得额头浮了层薄汗。
前不久发烧过一场,昨晚又吹了冷风,他简简单单以为是病情复发,直到嗅到了自己的信息素味。
毫无征兆的,在一丝甜味弥漫在空气中后,房间里犹如打翻了一瓶橙花味的香水,迅速散开来,浓郁得江行雪踉踉跄跄打开了窗,再跑到阳台上去。
为什么这次结合期伴随的热意会那么强烈,因为杜羡吗?江行雪撇撇嘴,觉得这事没办法怪别人。
待在阳台上吹了一会凉风,他晕乎乎地趴在栏杆上,用尽了力气去回答杜羡。
以前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但这回结合期突然提前到来,冒出了许多没有过的症状。
整个人更加昏沉无力,身子发抖得似乎要散架,那股劲始终没过去,他只得用手指扒着栏杆,实在受不了了,再低头咬住自己的手腕。
房外的杜羡蒙了,他甚至开始纠结,此刻该不该上楼,上了楼要不要开门,他作为一个在关系中掌握支配权的Alpha,自己的存在是否会给江行雪威胁感,让人害怕?
“你,呃你等一下,我马上给你叫医生。”
杜羡强自镇定下来,翻出手机通讯录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他一边通话,一边硬着头皮上了楼,没走得太近,是个让江行雪不会尴尬的礼貌距离。
江行雪在阳台上吹得迷迷糊糊,听杜羡和医生说话。
“麻烦你赶快到我大学边上的公寓来,这边有Omega生病了,嗯,是在结合期。严重,当然比较严重,他额头有点烫,胃口,胃口倒还行?不是,没有怀孕没有流产,也没那个什么……我没动他!”
杜羡讲清楚情况,挂了电话再冲江行雪说:“别站阳台上了,这季节风那么大。”
风把江行雪的衣摆都刮了起来,灌进了他的领口。江行雪不敢进房间里,单是结合期这三个字就让他害羞得不敢见到杜羡,哪敢让杜羡闻到他的信息素。
杜羡道:“就算你信息素是榴莲味的,我也不嫌弃你,进来吧。”
江行雪问:“榴莲是什么味?”
“巨臭。”杜羡答。
江行雪生气:“我不臭!”
“那你躲什么?”杜羡感到莫名其妙。
他没想那么多,还数落了几句江行雪,说他太别扭。很快医生到了他家,拎着药箱过来,过了十分钟左右,医生和杜羡说检查好了,他可以进来。
打开江行雪的房门,扑面而来一股清甜。
杜羡陆陆续续闻过许多种香味,舞池里的诱惑强势,晚宴里的优雅知性,这些味道略有区别,可一律能用“某某某的信息素”七个字来概括,不再有其他。
但当下的不太一样。
第一印象是甜,甜得纯粹柔软,一丝腻味都捕捉不到。杜羡后知后觉,这才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在房间门口顿住,甚至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才合适。
“真的不臭。”江行雪不服,不敢直视杜羡,把眼神固定在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