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 第168章

作者:皂斗 标签: 近代现代

“你找不到他?”十一问。

“我不确定,试试看吧。”罗小布边说边打电话给往时帮联络赛车的朋友,辗转了几次后才真正与丁雷通上话。两人在黑市赛车中皆算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人物,丁雷对人脉极广的罗小布素来很客气,此时他开口相邀,他便爽快地应下了,只是地点由他制定。

吃晚饭,三人便驱车赶往北门街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吧,从外置窄梯登上二楼,进门便见只穿着黑色背心的壮实的丁雷在吧台前坐着,那头嚣张的刺猬头被染成红色,异常耀眼。罗小布则走到吧台前跟他打招呼,随后四人一起到角落的空位上坐,叫服务生上酒。

“这就把你开的?”宁珂打量着这装潢得极具金属味的环境,随口问。

“我哥开的。”丁雷往吧台处一直,“好几年了,很多熟客。”

三人顺势瞧去,有些讶异的发现他所说的哥哥与他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丁雷是个野性强壮的男人,从衣着和气势很明显的表现出来,而他哥哥却像写字楼里的白领般穿着一丝不苟的衬衫,带着无框眼镜,嘴角带着温和的笑,一看就是好说话的人。

“布少,你找我不会只是喝酒聊天吧。”丁雷又道,从兜里拿出烟和打火机,取了根点上,再推到桌子中央。

“是我想找你。”十一接口,“我想知道蓝回的事。”

丁雷愣了一下,似笑非笑的挑起嘴角:“不说我还真忘了有这么个人了。你怎么会想到来问我呢,我跟他并非不熟,除了偶尔碰个面之外,我就不知道他还做了什么事了。不过,那小子天生就是个祸害,我知道他迟早会弄出一些事来的,说说他到底做了什么了?”

十一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很失望,但还是把那晚的事告诉他了。

丁雷听罢,脸上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是语气含了些许嘲弄:“失踪了?你们别找了,我敢肯定,即使掘地三尺翻遍整个城你们也找不到他的,他不在国内了。”他顿了一下,视线扫过三人面孔,又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有一次他喝醉酒时,曾说过他要出国学画,不过具体哪个国家他没说。”

此时,比起蓝回失踪的事实,出国学画更让十一不敢置信,那个从没画出半张作品有一只逃课的蓝回居然想出国学画!

“你别看他吊儿郎当不把学校当回事,可他画画非常好。”丁雷语气肯定的说罢,起身走到另一处角落,从墙上取下两幅装饰画过来,摆在桌面上:“这是他画的。有一次他跟我借车,事后送这两幅画当谢礼。”

十一把其中一幅举到眼前,专注的盯着看,这是一幅模仿塞尚后期风格的印象派画作,色彩明亮,物什呈建筑概念的简化,笔触丝毫不见拖泥带水,确实很有技巧。他想起每次蓝回去画室时总能不厌其烦在纸上画各种各样的线条,还有他偶尔拿笔的手势,以及那晚他说他十二岁就开始就梦想的地方,忽然觉得意兴阑珊了。

“他一直在存钱,为此干了不少投机取巧的事,不过他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丁磊喷着烟雾道,”虽然我不苟同他那些行为,但不能否认他也是个执着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你们怎么认识的?”宁珂问。

“前两年暑假她来这里打工,后来无意中发现他居然也喜欢赛车,然后就熟了。”

十一漫应了声,两首摩挲着画框,忽道:“这幅画卖给我行么?”

丁雷笑笑:“说卖字不是折我的份么,你喜欢就拿走吧,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欣赏眼光,好不好也只看个表面而已。”

“谢谢。”十一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便也顺势接下这份礼。

第193章

跟宁珂两人在酒吧楼下分别,十一抱着画框在人行道慢行,转过一个拐角,见路旁摆了一排游动摊子,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小动物阵置摊上,各摊主也花样百出地跟路人叫卖着。他走马观花的略扫而过,停在一个中年老板的摊前,盯着摊上几只蹦蹦跳跳的绿青蛙看。

“发条青蛙,要不要买一个?”老板拿起一只放在手上,喀喀喀的转动蛙身上的旋钮,放在地上时他就开始蹦了。她抬起头又笑问:“要不要买一个?很好玩的。”

十一没应,看着那蛙蹦着蹦着就蹦到自己脚边了,弯身拿起,旋满发条又放下去,漫不经心问:“多少钱一个?”

老板伸出五指,笑眯眯道:“五块钱一个。”

十一掏出钱包,丢一张面值五十的给他:“我要十个。”

老板立即用纸盒装了十个给他,他又转到其他滩面,挑选其他有趣的小东西。

逛了一圈,十一满载而归,进家门时却被坐在客厅专门候他的老爷子叫住,语重心长又严厉的教训一番,知道他举手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任性而为了才罢休。他道了声晚安,抱着盒子急奔上楼,进方式发现只有床头小灯亮着,三七似乎已经睡着了,这让他原有些兴奋的心情倏然跌落,蹑手蹑脚的把东西放在桌上,准备去洗澡。

“找到人了?”三七突然问。

十一愣了一下,捧起盒子立即扑到床边,把那是个青蛙的发条全上满,一起放到床单上,于是,那米黄色的床上便出现了青蛙齐跳的诡异场面,最奇的是他们最后居然都扎堆跳到三七枕边才停下。十一又把发条上满,让那些绿蛙再次蹦蹦跳跳起来。

三七头一次见到这种小玩意儿,眼也不眨地直盯着看,伸手拿起一只,见那蛙的双脚还在空中滑稽的绷着,不禁笑了。

十一欣喜若狂的捧起他的脸,啄木鸟似的猛啄了几下,再把其他小玩具倒出来,按摊主教授的方法教他玩,用自己的右手代替他的右手,两者默契配合着。

“还有么?”三七一样样玩过了,意犹未尽。

“啊,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十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是几棵泥团似的绿东西,他拈起一颗塞进三七嘴里,“这个是怪味豆,好吃么?”

三七皱眉张开嘴,把豆粒卷到舌尖,他凑上去衔住,笑嘻嘻道:“酸甜辣咸麻,五味俱全。”

“去洗澡吧,头发上油烟味。”三七扯开他绑的小扫把尾,轻拍一下:“动作快点。我先睡了,明早还赶船呢。”

一听这话,十一所有的好心情都消失殆尽,怏怏地去梳洗罢,爬到床左边,手小心翼翼地摸到三七的右手,轻声问了问还痛么?三七没有回应。

隔天清晨,三七起床,单只手缓慢笨拙地穿衣梳洗,随后拉着早已准备好的行李出门。

门锁清脆的声音响起,十一才把脸埋进枕里,努力把之前看到的画面驱除出脑,七一直是很强的,他深信不疑。

五月初长青美术馆的展览上,十一见到了三七的那张画,他抛厨固有观念,用全新的客观的眼观故评价它,也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清醒的为他张扬、耀眼且大力阔斧的色彩折服。

之后的半个多月,他每天晚上打电话回到跟三七聊天,汇报当日所学所绘,日子过得平静夜寂寥。有一天晚上,他的电话打过去后一直没人接,隔晚再打是也依旧盲音,他心里猝然腾起强烈的惶恐,迫不及待照老爷子问情况。老爷子叹了口气,不得不告诉他:三七失踪了,翻遍了岛上每一寸土地都没找着人,也许已经悄悄搭船离岛了。

离岛二字,让十一大脑子嘭一声爆炸了,魂飞魄散的毁灭感觉。

老爷子听他重重喘气,按按惧他发狂,忙安慰说别担心,已经安排了所有的人脉去找人了,一定会找到的。

十一僵硬的说是,会找到的,并保证会乖乖呆在学校里,可挂了电话后他却彻夜无法入眠,满脑子想着三七已经走了,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恐怕紧紧盘绕在他脑中,不肯停歇片刻。一连煎熬了三天,他没走出宿舍门半步。疲惫倦怠到了极点却依然睡不着,一直到展允打电话给他叫他一起吃饭,他晃悠悠出门拦车。

车子开到医院门口,师傅见他没动,便转头问:“怎么?不是这医院?”

十一摇摇头下了车,凭直觉来到住院部十二楼,却怎么想不起来海霖到底住哪间病房了,见值班室开着门,便走过去问。护士说早二十多天前就已经转到城里的人民医院了,那少年想出去时被人发现,也许是心里焦急,一不小心就摔下了楼梯,整个人砸在楼梯边上,重伤昏迷了。

十一对此并没有特别的想法,他的脑子已经钝化了,罅漏载拦辆车往展允处。

展允在楼下原是想等他一起去买菜的,但见他萎靡不振的模样,立即带他上楼休息。结果,等饭菜做好了,却怎么也叫不醒他。

十一睡了很长一觉,做了很长一个梦,梦见瘦巴巴的小孩童三七捧着大碗狼吞虎咽、杨柳般抽枝的小少年三七吊在大阳台的双杠上锻炼身体、骨骼清俊欲长成的俊秀三七赤着双足在礁石丛里敏捷跳跃,还有他们一起生活的日子。

养花雷到了第三年时,他的身体已经有小臂粗了,还很长,十一经常带它去海里戏水,他喜欢卷着十一在海上漂移。它很听话,脾气也好,很少闹别扭,每天都是撒欢着去玩水或者礁石丛里游荡,喜欢听他们叫它名字,清亮的嗓音一喊开,隔了老远它都能感觉得到,然后滋溜溜地滑过去,亲昵地攀上他们的腿,缠上他们的腰,盘上他们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