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尼罗
丁朋五这回坐在水里,气的要死要活,然而不敢轻举妄动,只说:“干爹都没挑我的不是,你算哪根葱?”
金小丰站在岸边干爽的水泥地上,双手插在裤兜里,低声说道:“你不服气,可以和我去见干爹。”
丁朋五气哼哼的站起身来,却是不去——他知道金小丰现在正是干爹眼前的红人,自己这边纵然浑身是嘴,不受待见也是无用。试试探探的避开金小丰上了岸,他一手扶着俞振鹏的肩膀,一手脱了脚上皮鞋倒了倒水。俞振鹏想给他找一身干爽衣裳换上,不过抬头瞟了金小丰一眼,他不由自主的一咧嘴,被对方那个翻花爆皮的脑袋吓的心一哆嗦。而金小丰捕捉到了他这个飞快的小表情,却也没说什么,单是举起手中的一顶巴拿马草帽,扣在了头上。
李绍文掏出墨镜戴了上,无心去参与这几人之间的内斗,倒是很惦念家中的李纯,有心偷个懒回去瞧瞧。不过旁人不说走,他也不好径自离去。正是在这僵持的时刻,俞振鹏手下的账房先生快步走来,压低声音对这几人说道:“外面的消息,说是日本人马上就到!”
俞振鹏立刻问道:“查的是什么?坯布还是烟土?”
账房先生年纪不大,长衫飘然的答道:“坯布,罪名是往关外走私坯布。”
俞振鹏听到这里,就推开身边的丁朋五,走到金小丰身边问道:“金哥,对于这个事情,干爹有指示吗?”
丁朋五听俞振鹏见风使舵,狗腿子似的开口便唤“金哥”,不禁不屑的把脸扭开。而金小丰略想了想,随即答道:“既然日本人要查坯布,那就把坯布留下,我们立刻撤退。”
俞振鹏一愣:“留下?那非得全被没收不可!到时咱们怎么对上海那边交待?”
金小丰答道:“让杜文桢去交待,他引来的日本宪兵,他不交待谁交待?”然后他抬腿迈到高处,举目四望一周后跳了下来,对着俞振鹏一挥手:“撤!全体撤!”
俞振鹏犹犹豫豫的,不知该不该走:“那要是真被没收了……凭着咱们的本事,可是要不回来!”
金小丰率先迈步向前走去,头也不回的答道:“那你就留下!”
李绍文见状,也不言语,迈步就跟上了金小丰。俞振鹏也知道自己是万万不可落进日本人手中的,眼看这金李二人越走越远,他一时没了主意。回头和丁朋五对视一眼,他见这人满脸茫然,无奈之下一把薅住对方的衣袖:“走吧!都走了,我们留下来等死吗?”
金小丰等人前脚刚刚离开码头,后脚就有一小队日本宪兵乘着翻斗摩托前来。两船的坯布果然是被没收了,帐房里又有两名打杂的小伙计,作为码头上可以找到的最高级别的人物,被铐了双手带走。俞振鹏是这码头上的风云人物,这时不敢露面,索性藏到了白嘉治那里。而李绍文自回家去,顺路把丁朋五也带走了。
金小丰向陆雪征汇报了今日码头的变故,想请干爹的示下。陆雪征倒是的确有些想法,不过想到码头是个生意场所,四面八方的买卖都在此处交汇,便心中惴惴,不敢轻易发表见解。几句话在他嘴里翻翻滚滚,口香糖似的被嚼了许久,末了他咽了口唾沫,故作淡定的说道:“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吧!”
金小丰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只要陆雪征出面,那金小丰就永远是个高级跟班的身份;其实他什么不会?什么不能?他单枪匹马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陆雪征没有再养小猫,因为觉得自己是有猫的,不过是把猫放到了儿子那里。
他买回了六七盆花团锦簇的菊花,一字排开摆在书房窗前的一张木案上。木案崭新,花盆精致。在秋季的高爽阳光照耀下,花朵团团怒放,雪白粉红金黄三种颜色层叠相间,蓬勃茂盛到了令人惊讶的程度。
陆雪征先前栽培兰花,因为酷爱修剪枝叶,所以往往把兰花养的半死不活;如今菊花这样热烈盛放,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对此很觉得意,认为自己还是有一点风雅的天分——养花种草、观鱼读书,这样的生活习惯实在是类似名士。
于是金小丰每次进入书房,都只能看到干爹的背影——干爹从早到晚的伺候那一排菊花。
这天傍晚,他推开房门走进书房。书房内没有开灯,全凭着窗外那一片连天的火烧云映入红光。陆雪征站在花案前,身姿笔挺,线条流畅如同一张剪影。金小丰放出目光,就见他手握一把雪亮的小剪刀,伸向了将一支绽放正盛的白色菊花。剪刀张开再合拢,“咯噔”一声轻响,白色菊花已被齐齐剪下,花托下面连着一截翠绿的茎子。
“干爹……”金小丰像怕吓到他似的,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我回来了。”
陆雪征放下剪刀,举起那一朵白菊送到鼻端嗅了嗅,然后意态悠然的转过身来,在窗外的漫天红霞中对着金小丰点头一笑:“我将来老了,也许可以去做花匠。”
金小丰缓步向前走去,满怀柔情,然而张口就是大煞风景:“干爹,今天易先生从上海发来电报,说是日本人那边,他可以负责去斡旋。白嘉治已经盯上了杜文桢,只要时机一到,我们就可以立刻动手。”
陆雪征嗅着菊花又转向了花案:“杜文桢倒了台,马俊男未必会立刻上位;我们抓紧这个空当,抢也要抢他一注大财出来!”然后他叹了一口气:“世道变了,天津不再是原来的天津啦!”
金小丰走到陆雪征身边,倚着花案站住了:“干爹想要去哪里?”
陆雪征摇了摇头,垂下眼帘,张嘴作势要去吃那朵白色菊花。金小丰见状,连忙出言提醒道:“干爹,苦!”
陆雪征斜过目光望向金小丰,也知道花瓣苦涩,但是出于好奇,他不由自主的就张开了嘴。金小丰伸出手去想要阻止,可是陆雪征合了牙关,已经咬下了几片雪白花瓣。
于是金小丰的手在陆雪征面前停了一瞬,随即转移方向,抚上了他的面颊。
陆雪征依然凝视着他,脸上带着一点笑意:“不苦。”
金小丰坚持说道:“苦。”
陆雪征将手中菊花送到金小丰面前:“不苦。”
金小丰低头嗅了嗅菊花,双眼却是始终凝望着陆雪征。张口轻轻咬下一片花瓣,他在咀嚼过后微微一笑:“是不苦。”
然后他欺身上前,不由分说的拥抱住了陆雪征。歪着脑袋枕在干爹的肩膀上,他忽然激动起来,用力收紧了两条手臂,仿佛是要把陆雪征勒入自己体内:“干爹……干爹……”
陆雪征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别撒娇,我现在没那个兴致!”
金小丰悻悻的不肯放手,同时心里打定主意,今夜非要把这股子压抑许久的火气发泄出去。一挺身把陆雪征抱到了写字台上坐好,他埋头拱到对方胸前,一边吸气一边乱蹭。而陆雪征看他像条急色的大狗一样,先是觉得可怜可笑;随即见他那头顶心上又起了一层干皮,便强行搂住他的脖子,将那一层干 皮小心翼翼的撕了下去。
金小丰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前,这回倒是一动不动了,闭着眼睛,乖如孩童。
第128章 无立足境
午夜时分,卧室内的电灯还亮着。
陆雪征斜斜的趴在床上,一条光裸的手臂软软的从床边垂下去,另一只手夹着一根烟。闭着眼睛探过头去,他浅浅的吸了一口。
金小丰跪伏着压迫了他,宽厚胸膛紧紧贴上了他的后背。身体依旧保持着交合的状态,然而却是统一的沉默不动;仿佛心有灵犀、血脉相同了一般。
经过了大半夜的鏖战,陆雪征显然是疲倦了,所以抽完这一根烟,他摸索着又点燃了一根。深秋夜里,空气微凉,金小丰忽然鱼摆尾似的游动了一下,进出之际所带来的摩擦刺激让陆雪征猛然仰起了头,修长的身体也从随之从头到脚一起绷紧了。
到了此刻,金小丰却又停了动作。低下头张嘴轻轻咬住陆雪征的后颈,他调动周身一切感官,去品尝感受陆雪征。
这时,陆雪征缓缓的吁出一口长气,松弛而慵懒的趴伏下去。
他还是想要抽烟,可是金小丰开始捣乱。眼看着他深深一口吸进去了,金小丰悄悄扳住他的肩膀,毫无预兆的忽然抽身狠顶了一下。陆雪征猝不及防的呻吟出声,随即就被这一口烟呛的大咳起来。
金小丰的恶作剧成了功,正是感觉既兴奋又甜蜜,哪知陆雪征那边奋力回过身来,上气不接下气的一边咳嗽,一边扬手甩了他一个大嘴巴。金小丰被他打的脑袋一歪,随即作出反击,用自己的体温和力度把陆雪征冲击到了惊涛骇浪之中。
陆雪征上下颠簸、身不由己。扔掉指间那半根烟卷,他心里知道是混蛋小子在淘气,便想给对方一点教训。抬起右腿一翻身,他的本意是用要膝盖抵住对方的胸膛,哪知道金小丰眼疾手快,竟是一手托住他的右腿腿弯向上压去。就着相连的姿势,他顺势翻滚着仰卧下来,非但不曾制住金小丰,反是在这一转之中,让那一股触电般的酥麻沿着脊梁一直走到了脑海里。
大床吱嘎作响,同时响起了陆雪征的喘息声音;其间还夹杂着低声笑语,那是两人在互相较量。然而短兵相接的交战持续不久,陆雪征忽然方寸大乱,猛然挺身一把搂住了金小丰。金小丰急促的“嗯”了一声,随即又“嗯……”了一声——这一声拖的又软又长,把满怀的销魂全“嗯”出去了。
片刻的安静过后,陆雪征坐了起来,有气无力的说道:“儿子,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