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灯如昼
也许是那些药的效果太足,连着好些时日都失眠多梦精神衰弱的关风月,这一次倒是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只是隐隐约约间,仿佛总听到耳边有人在低声交谈的声音,对于长期没睡好的人来说可能有些吵,但即使如此,关风月依旧闭着眼睛不愿睁开,以至于他被一阵耳熟的电铃声吵醒时,还以为自己这一次自杀又失败了。
窗外的朦胧初升日光温柔的刺破云层,透过半敞开的窗照进屋,微风似手温柔拂过帘摆,捎来石楠开花时独有的微妙味道。
肌肤在发烫,额头滑落着汗珠,整个人像是深处于极度缺水的旱地中,关风月觉得喉咙干涩发哑,疼的着实难受。他努力的咽了咽喉,躺在床上用力的吸了下鼻子,却不小心被呛得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睡在他铺对面的人已经洗漱完毕,换上了一身运动服,正在将被套叠整齐,是个模样极为秀气的男生,南方人。他头发不长,脖颈与脸颊皮肤白皙通透,眉清目秀眼尾带翘,眼神明亮含情,是关风月大一时的室友,名字叫余知味。他见关风月喷嚏不停,连忙放下叠好的被子转过头去,语调软绵温柔的问了句:“阿月啊,怎么了?昨晚睡觉时没有盖好被子吗?”
听到了余知味的询问声,关风月神色略微迷茫的抬起头望向对面,没睡好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直到他认清对面人是谁时,还以为自己抑郁症发作的同时又患上了臆想症,以至于连青天白日下都能发病,居然梦到了自己的大学室友。
“阿月?”
余知味没有得到回应,见关风月只是愣着望向自己也不出声,忙不迭的扶着梯子从上铺跳下,踩着拖鞋跑过去踮起脚,伸手在他的床铺上拍了一下,眉眼间充满关切的继续问道:“怎么了?是人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陪你去校医那里看看?”
“没,没什么。”
关风月随着他手的动作眨了下眼,神色懵懵的样子有些可爱,意识还没回过神,倒是下意识的摇头道:“不了,我没事。”
末尾还礼貌性的加了句谢谢。
他的脾气其实一向很好,只是因为眼睛偏近视的缘故,从外表上看着有些高冷不好接近,若是被沈清平逼的太急时,很难得的才会骂上两句脏话。
余知味心思细腻,偏琥珀色的瞳仁溜溜的转了两下,心底觉得室友一觉醒来后有些不对劲。他揉了下自己的耳尖,语调依旧软软的问:“那你今天有课吗?没课的话要不要在休息会?”
“课?”
关风月沉默了,片刻后声音沙哑的问:“今天周几?”
余知味回了句,“今天周四。”
关风月记得自己以前住宿舍时,总会在靠床的墙上贴一张纸。这些年过去了,他早已忘记以前课程表上的内容,倒是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当他试探性的转过头去时,却发现纸上边清楚的记着时间和课程。
靠近门的墙上挂着钟,这是他们寝室人集资买的,关风月看了眼时间,现在是7点整,又侧头往墙上望去,找到周四所在的地方,按着纸上边的课程回了句,“我九点的课,现在还早。”
他们俩虽然住同一个宿舍,但不在同一个班。余知味见他不像是生了大病的模样,于是轻轻嗯了声,冲他摆摆手道:“老大已经去训练了,你没事的话那我现在先去教室了,拜拜,晚上见啦。”
四人宿舍总共只住了三个人,关风月念的是一所融合了多个学校为一体的一本野鸡大学,音乐系学生,平时不追求成绩。刚才和他交谈的余知味是美术生,年纪小他几个月,擅长画人体,性格柔中带刚。至于他口中的老大叫扶城,宿舍中年纪最大,是体育生,每天都要早起集训。
“好的。”关风月下意识的抬起手,“拜拜。”
余知味弯起眉眼冲他笑了下,穿好鞋后拿上自己的包和画板便推门走了出去,还不忘将门带上。
时针嘀嗒嘀嗒的走,寝室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关风月安安静静的在床上坐了会,随后低头望向自己刚才抬起的右手。
常戴在手腕处的佛珠不见了,藏在下边的那条疤痕也消失了,皮肤光洁细腻,透白的像是一块玉。
关风月垂着头,动作迟缓的从床头掏出手机,上边的时间显示的是八年前,这时他才刚读大学不久,还没有和沈青平在一起。
他轻轻咬了咬舌尖,都能感受到痛。
看来是重生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可能是自己在幻想,但关风月的眼神逐渐明亮了起来。
*
躺在床上想东想西,磨磨蹭蹭就到了八点,见时间已不早,关风月起身走到窗旁的水池梳洗。
窗外的阳光已经很旺盛,暖洋洋的,窗外树的影子投在玻璃上,绿叶印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光影。
他将半开的窗拉到底,窗帘边角被风吹得翻涌鼓动,关风月寝室对面是一栋新建的学生宿舍,两楼之间种了许多绿植,伴随着盛夏的到来,风中的石楠花香味愈来愈重。
嗯,味道你知道的。
于是关风月又伸手关上了窗户,转身找到了自己的水杯,拿起牙刷往上边挤了点牙膏,低头含了口水又吐出。
龙头被拧开,浅蓝色的毛巾被水打湿,关风月仔细的擦了两下脸,直到皮肤略微发痛,才将毛巾拧干后用衣架挂起,接着回到床边将睡衣脱下。
一闪而过的白皙肌肤充满了朝气与活力,他以前不时会去锻炼,早上有晨跑练嗓的习惯,身材还行,线条流畅还带着些许薄肌。
他们的寝室环境不错,双层四人铺,下边可以用来放桌子和杂物。
关风月从桌旁拖出自己的箱子,试探性的解开了密码,接着从里边拿出衣服,随意的往身上套了件宽松的短袖T和九分浅色牛仔裤,穿上船袜后配了双小白鞋,最后拿了根黑色橡筋将头发随意扎了个马尾。他个头有178,肩宽腰窄,男生女相,五官俊秀,眉目冷清如画,简单的穿着这一身既看起来朝气又显得年轻,也不会被别人说看着像女孩子。
随后他看了眼手机屏幕,将手机放进口袋,爬到上铺从枕头底下拿出钱包,从里边抽了两张百元钞,接着又将钱包藏在床底的木板下面。
楼道有监控,房门有钥匙,安全性很强。
现在才八点钟,他还有时间去吃个早餐。关风月将钥匙带上,他住的地方在二楼,虽然容易受潮,不过上下楼倒是挺方便。
食堂就在宿舍旁,可能是时间不早了,人不是很多,坐着一群刚结束完早训的体育生。关风月掰开手机套取出里边的饭卡,打了碗燕麦粥和发糕,刚端着餐盘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接着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关风月诶了声,顺着声音来源处看去,那人很眼熟,想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和自己同一个宿舍的扶城,于是抬起头,扬起唇角回了个浅浅的微笑。
而在扶城那群糙汉子的眼中看来,关风月平时虽然说话对人都很客气,但眉眼间和骨子里总是带着一股冷漠和疏离感,高贵的像一束清冷皎洁的月光,你碰不得也闯不得,只能远远的在一旁暗自欣赏。
陡然这样一笑,只让人觉得顿时间就拉近了距离,宛如冰雪初融春暖花开般的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关风月的病,嗯,怎么说呢,算了还是先不说吧,不给你们透剧了。
人家说我主角不够苏,我想还怎么苏呢,嘿嘿嘿,总不能让主角一出门,所有见到他的人都摔个前仆后继狗吃屎吧?
哦对了,更新时间应该是下午的6点或者9点,么么哒。
第3章
关风月以前的胃口还行,但是和沈青平结婚后没多久抑郁症便复发了,每回吃过对方买回来的药之后,便习惯性的不会吃太多,但这次却能感受到饥饿,将刚买的早餐全吃光了。他坐在原位望着空碗愣了会神,随后从桌上抽了张纸轻轻擦掉嘴边的粥痕,接着关风月抬头和扶城打了声招呼,将饭卡重新装回手机壳里之后便离开了食堂。
他读的大学占地面积不小,还有假山和池塘,杨柳林里种了许多绿植和繁花,此时正是怒放的时期。
食堂距离教室的路程,靠走路差不多得花上一二十来分钟,关风月环顾了几眼四周,拿手机在食堂外扫了辆共享单车,随手将手机装进裤子口袋,双手扶着龙头,有些生疏的避开池塘边缘踩着踏板朝教室方向骑去。
虽然关风月只是大一生,但是由于模样出色家境殷实,早已被校友列为全校前五校草之一,他的室友余知味也在排名中,过往的同学多数都会回头看他一眼。
关风月并不在意这些打量的视线,偶尔听到有人叫他时,也都会礼貌性的回个微笑。
骑车的速度比走路快很多,没多久便到了教室楼,关风月将车锁上,随着回忆走进了自己的教室。
他记得自己以前坐的位置靠窗,现在阳光还没有完全照进,微风吹得正好。
第一节 课是英语,关风月从抽屉拿出课本,翻开几页之后才发现上边好多东西他都忘的差不多了,大多词也都只会口述不会写。
同学们陆陆续续走进教室,直到上课铃声响起的前几分钟,关风月的同桌才健步如飞的向他走来。
对方应该是才洗过澡,黑色的短发还透着几分湿气,鼻梁高挺五官深邃,长相十分英气。
“早上好。”
关风月听着拉开椅子的声音,想了几秒后微微侧过头,迎着逆光冲他的同桌扬起唇角轻轻打了声招呼,细长柔软的发丝尾随风飘荡在阳光里。
“早上好。”
突然来的一声招呼令对方愣了一下,大腿差点撞到了桌角,俊朗的脸庞染上几分傻气,不过回应的倒是很快,声音听上去朝气十足充满活力。
他的名字关风月不知道,只晓得对方好像是体育生,倒是有许多课程和自己是重复的。
话说回来,这还是他们自上学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打招呼。
上课铃声很快就响了,英语老师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戴着副眼镜。
课本上的内容关风月已经学过一次,虽然很多不记得,但是他对英语也不是太感兴趣。勉勉强强的听了一会,接着就侧过脸捂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努力撑起眼皮又硬撑了一会,最后还是熬不住困意,用手枕着下巴眯上了眼睛,懒散的像只没骨头的猫。
关风月这个回笼觉睡得舒服极了,等到再睁开眼睛时,估摸着应该是下课了,教室里除了他自己以外空无一人。
关风月打着哈欠抬起头,正准备伸手去揉眼角睡出的眼泪时,手臂旁枕着的东西顺势掉进了怀里。他疑惑的伸手将那玩意拿起,摸上手时才发现那是一个柔软的黑蓝色沙袋,上边被压出了一个睡痕印。
沙袋上附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和同桌今早头发上用过的洗发水的味道有点像。关风月想了几秒,从本子里撕下了一张纸,拿圆珠笔在上边留了句谢谢,落尾还加了个皮卡丘简化图案的笑脸,接着连沙袋和纸页一齐放进了同桌的抽屉,眼神不经意的扫过对方的课本时,才知道他的名字原来叫方新阙。
“方新阙。”
关风月低声念了句,觉得这名字挺好听,和他的名字也很有缘,谐音皆出自同一首诗。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屏幕上显示已经11点多了,关风月打开相册,翻出出门前用相机拍下的课程表,这才知道今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关风月放下手机,侧头望向窗外,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操场的方向,一群人正围着在那里打球。
关风月的视力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隔远了看一群人也分不清谁是谁,只能看着不同颜色的衣服在场上飘飘晃晃,想着马上就要下课,于是将手机放进口袋,转身朝教室外走去。
熟料他前脚才走出教室,刚刚将教室门带上,走廊迎面就冲他跑来一个人,隔远了看不太清五官,对方还不停地喊着关风月的名字。
距离越来越近了,关风月抬起头,待看清来人时眉头立即就皱上了,他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沈青平。
好心情瞬间遭到破坏,关风月记得重生前的这个时候,应当还没有和对方处对象,顶多有过几面之缘,于是垂着头,态度不冷不热的呡唇问了句,“什么事?”
如今的沈青平还远远没有几年后那般会察言观色,面容帅气中还带着几分青涩,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紧身工字T恤,配着一条七分裤和球鞋,似不经意的展露出体型较好的身材,望向关风月的眼神中充满了爱慕与温柔。
“那个,问一下……”
他似乎跑的太急,停下来时将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在关风月的面前喘了好几口气,随后眼神充满期盼,像只小奶狗似得的抬起头问:“关同学你这几天晚上有空吗?马上后天就是周末了,而且正好是六一,我能——”
“不好意思。”
关风月忽然想起来,若是答应了他之后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直接皱着眉头出声打断道:“抱歉,我没空,若是没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话还未说完时他便转身就走,留下沈青平一个人站在原地摸头不知脑,直到关风月的身影迅速远去,他才垂着头的在原地压低声音念了声真难搞。
见沈清平没有追上来,关风月便放慢了脚步顺着楼梯走下去,垂眸低沉带着几分漠然气质。他在脑中整理了下时间线,想着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明天晚上就是沈青平高调同他告白的日子。
那是关风月人生中遇到的第一次被告白。
往事有好有坏,关风月分不清沈清平曾经是否真的爱过自己,可如今他已经重生了,只当用过往的八年时光换来一场经验教训,如今的他只想离沈清平越远越好。
放学铃没过多久就响了,楼道里陆陆续续的人流量开始变多。关风月琢磨着该如何应付沈清平接下来的举动,于是打算去校外买些东西,便在教室楼下边重新扫了辆单车。
夏日午时的日头正盛,蝉鸣闹人。关风月骑着单车经过操场,微风扬起他的发尾,迎面照耀的阳光温柔又刺眼。
围绕绿径的操场中传来哨声与呐喊,无论男女们齐齐叫喊着关风月同桌的名字。
关风月迎风眯起了眼睛,微微侧过头去,偏灰黑的浅色瞳孔正好看到了自己同桌,身姿矫健的在人群中穿梭游走,最后找准时机,双手抱球从原地一跃而起。绷紧修长的小腿,随风撩起的的篮球服下摆露出两侧明显的鲨鱼线,以及清晰分明的腹肌,透明的汗珠随着额角滑落至锁骨,浅色薄唇微呡,浓眉上扬,如鹰似的眼神色执着锐利,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性感。
方新阙随手将线条流畅结实健硕的手臂举过头顶,踮脚站在三分线外,轻松又洒脱的将篮球精准投入框中。
38:12
方新阙所在队伍获得压倒性的胜利,关风月眯起了眼睛,盯着方新阙的动作,手指忍不住轻柔的摩挲着扶手。
全场几乎都在呐喊。
方新阙走到球框下边弯腰将篮球捡起,抬头时正好望向了对面。
两人眼神穿过人群,在金色的阳光中相遇了。暖暖的柔风依旧轻轻的牵起略带栗色的发梢,关风月觉得有些痒,将头发撩至耳后,想着对方给的那个沙包,于是礼貌性的挥手朝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