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三观
他和修斯之间,也莫名地变成了这种上下级的关系。
他会阶段性地和修斯汇报一下自己的工作生活,修斯也会帮他处理一些问题。
是什么让他们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仿佛谁也无法找到答案。
“可其实大哥也很忙吧……”刘易斯像是为自己找借口一样喃喃说道,“有时候,我也怕打扰了您。”
修斯听到这样的说法,也不知信了没有,笑着颔首,说:“你总是很懂得为他人考虑。”
“唔……”刘易斯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手指轻轻拂过酒杯的边缘,只垂眸盯着地毯上紫金色的花纹,“如果说只是找你闲聊的话,听起来好像……”
“好像也不错。”修斯悠闲地把背脊靠在真皮椅背上,“我们两兄弟也许久没有说闲话了。”
刘易斯挑起眉,微微一笑:“我好像听你说过‘闲谈是一种低效的沟通方式,有问题就直说才是正理’。”
“哦?是吗?”修斯挑起眉毛,像是不信的样子。
“你不信吗?”刘易斯问道。
“我只是不记得了。”修斯低头看着杯中的红酒,似乎在思索。
刘易斯微微点头。
“但是,这听起来确实是我会说的话。”修斯抬起头,举起了红酒,仿佛准备和谁干杯一样,“不过,却不像是我会对你说的话。”
刘易斯怔愣了半秒,才说:“这句话确实不是你对我说的。”
修斯便拿红酒杯碰了碰刘易斯的杯子,露出了胜利的微笑:“看吧。”
刘易斯也苦笑着,喝了一口苦涩的爱尔兰咖啡。
他想,有时候,他和兄长的距离是不是他自己拉开的?
兄长或许并没看起来那么高高在上、难以亲近?
修斯摸着酒杯,说:“那你既然想闲谈,总得有话题吧?”
“闲谈可不是商谈,不需要有什么话题。”
“哦,是,”修斯点头,“我不是很擅长闲谈,你说了算。”
刘易斯无奈一笑,心中又涌起那隐秘的探究欲,不觉顺着这个话题往下滑:“那你与你的女伴平常都说什么呢?”
修斯愣了愣:“什么?”
修斯这个反应让刘易斯有些尴尬。
刘易斯举起了酒杯,又喝了半杯不加糖的苦汤,嘴里涩得要命。
“你是说女伴吗?”修斯确认似的问道。
“嗯,对……”刘易斯更是尴尬得难以复加,只说,“我听到传言,说你在与女性约会。仿佛还是长辈安排介绍的。”
“哦……”修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说,“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薛女士,对吗?”
刘易斯含糊地“唔”了一声,又说:“其实我也不清楚。”
“如果你指的是长辈安排的相亲,那只有这一个了,她叫薛彩楹,是七叔介绍的。”修斯回答,“七叔,你记得吧?”
“记得,七叔,就是很爱打高尔夫的那个,是吗?”刘易斯回忆了一下。
其实,提起七叔,刘易斯的第一印象是七叔帮助修斯将老爸踢出了董事会。原本,老刘是最大股东。在七叔的帮助下,修斯联合了几个其他大股东,才成功“篡位”。不过,这种事情谁都不好提出来。因此,刘易斯只能不痛不痒地说一句“爱打高尔夫球的七叔”了。
七叔现在在董事局里仍很有话语权,修斯当然不会拂逆他的面子。
刘易斯也不好说什么了。
修斯看着刘易斯的脸色,说:“你是不赞同吗?”
“什么?”刘易斯怔了怔,半晌说,“不赞同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是欺骗?”修斯说,“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是GAY,现在与另一个女**往,你觉得我在欺骗人?不是骗你,就是骗她……”
刘易斯听了这句话,忽然欣悦。
就像是他找不到砍刀,而修斯忽然给他递了一把利刃。
“这样确实令人伤心,”刘易斯变得有底气,“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她。”
修斯笑了笑,说:“说真的,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同性恋。”
“这是什么意思?”刘易斯忽然变得紧张。
“我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同性恋,就跟我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异性恋一样。”修斯淡淡说,“或许我是男人、女人都可以爱,但我更觉得,我是男人、女人都不可以爱。”
“你的意思是……”刘易斯不解。
“我可能没有办法爱上任何人。”修斯将酒杯放到杯垫上,语气很平淡,仿佛看淡了一般。
“这听起来……”刘易斯不知该说什么,犹犹豫豫的。
“听起来很不错。”修斯说,“这样能避免很多麻烦。小易,我倒是不理解这些年你为什么一直追逐你不爱的人?”
刘易斯愣住了。
半晌,刘易斯说:“你认为我一直在追求我不爱的人吗?”
修斯说:“你并没有真正被他们吸引。”
刘易斯的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就像是到了年纪就该找个对象,找个对象就该找个那样的……你就奔着那样的去了。结果其实你自己也不喜欢,感情自然就无法维系了。我以为你是艺术家,应该不会在乎世俗才是。没想到你也是那么能作茧自缚的人。”修斯敲了敲空掉了的酒杯,“希望我说的话没有让人难受。”
“有一点。”刘易斯拿起爱尔兰咖啡,一饮而尽,然后重重放下,“还有,你给我调的爱尔兰咖啡没加糖。”
修斯的脸一下就僵住了。
修斯刚刚是一副洞悉人心的淡定模样,现在却因刘易斯的一句话而变得难堪。
看着这样的变化,刘易斯心里居然有了微妙的快意。
这也太奇怪了,他刘易斯明明是从来不愿意让对方难堪的人。
刘易斯转身离开了酒窖,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了。
卧室是他很私人的地方,等于是他在这个家里的“避世桃花源”。所以,他平常一回到家就会即刻回房间。卧室有配套的小书房、独立卫浴和露台,他可以在里面一直闷着不出去。
他在浴室洗过热水澡,爬到了床上,揽着小熊准备睡觉的时候,却看到手机闪着灯,提示他有一条未读短信。
他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来自兄长的信息。
哥:对不起,我下次会加糖的。
刘易斯不自觉地笑了。
第23章
早上,刘易斯梳洗完毕,从二楼走到大厅,便看到了刚刚从门外回来的莲子姐。
刘易斯问道:“这么早了,怎么还出去?”
莲子姐笑着答:“不知大少爷起了什么雅兴,让人买了一套爱尔兰咖啡的专用杯。”
刘易斯闻言,微微愣了一下。
说起来,之前两次在酒窖里喝到的都是非常“业余”、也就是可以说是“不专业”的爱尔兰咖啡。
一般在酒吧里喝到的爱尔兰咖啡是用专用杯装着的,还有漂亮的色彩分层和奶油顶盖。而修斯做的,就是一杯黑乎乎的东西,上次甚至还没加糖。
刘易斯笑笑,不知怎么的,想到那样“不专业”甚至说得上“难喝”的爱尔兰咖啡,却是舌尖回甘。
刘易斯深知修斯是完美主义者,他甚至打算给修斯充分的时间去学习,等适当的时候才跟修斯提出要喝爱尔兰咖啡。
这是对的。
刘易斯在公司里慢悠悠地看着产品图册,坐在他对面的创意总监则如履薄冰。创意总监名叫周织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性,和许多设计师一样,都是同性恋者,而且颇为精致。
周织缣现在的心情还是比较紧张的,因为他知道尽管刘易斯看起来非常好相处,但是在产品的把控上相当严格。
“嗯,这个很不错。”刘易斯说,“看得出你的努力。”
——糟了。
周织缣明白,刘易斯作为老板也从来不会说刻薄的话语,但只要说出“很努力”,意思就是“还不行”。就跟评价一个女孩子外貌说“长得很健康”一样,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说话。
刘易斯笑笑,说:“我觉得这个系列还欠缺一些内在的联系。”
“是的,我会继续努力。”周织缣回答。
刘易斯沉吟了半晌,忽然说道:“你觉得我们的产品线是不是过于复杂了?”
周织缣怔了怔,半晌说道:“不会啊,爱马仕不也这样吗?”
“嗯,非要和爱马仕比吗?”刘易斯苦笑,“会不会不合适?毕竟,全球只有一个爱马仕啊。谁学他都学不来的。”
“那也是。”周织缣点头,“那么,您打算怎么办呢?收缩产品线吗?”
“你觉得收缩产品线是一个好主意吗?”刘易斯反问。
周织缣怔怔,说:“我觉得……这样好像给出一个我们公司不行了的讯号。”
“我也是这么想的,”刘易斯说,“应该是在原有的基础上不再扩展比较合适。”
“是的,”周织缣点头,“我们可以专注于自己的核心业务,比如服装和包饰设计。等这些品牌有了一定的影响力之后再进行扩展。”
“嗯,”刘易斯想了想,却说,“但如果我还想开发新类型,以新品牌的形式来进行,你觉得怎样?”
周织缣有些惊讶,没想到刘易斯打算以开新品牌的形式来拓展产品线。
“啊,这个啊……”周织缣以他的行业经验回答,“如果资金充足、人员到位的话,当然是没问题的。”
据周织缣这些年在“上苑春”工作的观察,刘易斯是不存在资金不足的问题的,但人员这种事情就很难说。毕竟招人很容易,招人才却很难。想要打造一个成功的品牌,人才就是核心竞争力。
刘易斯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刚好认识了一个调香的人才……”
“调香?”周织缣有些意外,“你是打算做香水品牌吗?”
“是的。”刘易斯回答,“你很惊讶?”
“啊,是有点……”周织缣又解释一番,“我的意思是,你一直没显示出对这个的兴趣。”
刘易斯笑道:“那可是,我也很惊讶自己有了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