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三观
沉默变得深重,而刘易斯总是愿意率先打破沉默的那个人。因此,他故作轻松地笑笑,说:“那你记得帮我向索德尔先生问好。希望他一切都好。”
刘修斯笑了:“你对陌生人都这么好,要致以诚挚的祝福。却为了我,去坑害自家亲戚,真是难为你了。”
这话说得刘易斯脸色尴尬:“那你还揶揄我啊?”
“是的。这是我做的不地道。”刘修斯承认错误,“但我还是忍不住这么做了。”
这话让刘易斯无言以对。
刘易斯抬眼看向墙上的时钟,说道:“天也晚了,你明天还要出门……”
他原本想说“你该尽早回去”,刘修斯却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前,截口说道:“是的,那我还是在这儿睡一宿吧。那么晚回去也危险。”
刘易斯有些意外刘修斯会这么说,但既然刘修斯都这么说了,刘易斯也不好拒绝。
刘易斯便道:“那……这儿可没有空的房间……”
“我和你挤一挤就好了。”刘修斯语气自然,“就像前两天那样。”
刘易斯不敢相信,自己连续三晚和刘修斯睡在一张床上了。
可事实就是如此。
刘修斯自顾自地跑去洗澡,刘易斯便趁着刘修斯去浴室的空档,将小熊玩偶藏起来了。
看着一脸无辜的小熊玩偶被塞到了行李箱阴暗的角落时,刘易斯还脸带抱歉地摸了摸小熊的脑袋:“委屈你了……”
小熊玩偶的脑袋被摁住的时候,像是理解的点头一样。
刘修斯穿着刘易斯的睡袍走到了卧室里,自然而然地躺下。刘易斯坐在床边,问道:“你明天约了奇立德什么时候出门?要再跑回山上一趟吗?”
“就山下等就可以了。”刘修斯拍了拍床,“别想那么多了,早点睡吧。”
“我怕你麻烦。”刘易斯说,“想着给你预约个m call,还要约好一辆下山的车什么的……”
“我也怕你麻烦。”刘修斯径自拥住了刘易斯,将他往床上一带,“睡吧。”
刘易斯半边身体几乎都被刘修斯压住了,却觉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压住他的不是刘修斯,是一尊巨石。他甚至呼吸都不顺畅。
幸而,刘修斯很快就一个翻身,转回了床的另一边,与刘易斯隔开了至少10cm的距离。刘易斯才感到新鲜的空气重新回到了他的体内,让他能够再次平顺地呼吸。
天,很快就亮了。
刘修斯准时地起床,甚至不需要闹铃。
他进浴室洗漱,换上衣服,推门出来,见刘易斯呼吸均匀,睡得沉,如同婴儿一般。
他喜欢刘易斯这样沉睡,安稳。他喜欢刘易斯安稳得像个充满安全感的小孩。
这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能让刘修斯喜欢、欢喜的事情。
刘修斯不欲做出会惊醒刘易斯的动静,梳洗穿衣的动作便都在洗手间完成,出来的时候,只是慢慢穿鞋。待他坐在床边穿好了黑色皮鞋后,便扭过头去,看到刘易斯仍睡得很好。
他放心了,用手指关节轻轻地刮了刮刘易斯混血感十足的高挺的鼻梁。
刘易斯仿佛被骚扰了一样,皱起了鼻子和眉毛,看起来不太舒适。
刘修斯便收了手,拨了拨刘易斯散在额头的碎发。
然后,刘修斯便轻手轻脚地打开了窗户,从窗边跳了出去,再将窗户从外面关上。
到了一个小时之后,刘易斯才懵懵懂懂地从床上醒来。
他环视四周,发现已是人去楼空,心内不禁腾起一阵难以解释的落寞。
刘易斯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看到了一张纸——这显然是刘修斯离开之前留下的。他拿起纸张扫了一眼后脸色微变,便跑了出去。趋步离开卧房之后,刘易斯见杨橄榄正在客厅看电视,便问道:“你见过我哥吗?”
杨橄榄一怔,没理解刘易斯的意思,说:“见、见过吧……”
刘易斯有些懊恼地拨了拨头发:“什么时候?”
“两个月前……?”杨橄榄思索了一会儿,“也可能是一个月前吧……在一个什么精英聚会上吧……”
刘易斯呆了呆,才明白过来:“你今天没见到他啊?”
“啊?”杨橄榄不解,“这一大早的,我都刚起床,还没出门呢,怎么见到他?”
刘易斯闭上了嘴,发现自己真的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杨橄榄见刘易斯一脸欲言又止的,便以为出了什么状况,关心地问:“怎么了?‘傲鹰’那边找你麻烦了?”
刘易斯想起挤满未读邮件的电子邮箱和社交账号,便一头两个大,说:“现在,全家族的人都在搜刮我呢。”
“哈哈!”杨橄榄笑道,“那你在这儿最合适了!没有比这儿更适合躲风头的地方了!”
刘易斯想起了兄长昨晚的嘱托,摇摇头,说:“我要赶紧回去。不能再躲着了。”
“哦?”杨橄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刘易斯忽然改变主意,但也是乐见这样的改变的,“挺好的啊!抬起胸膛,做个负责任的男人!”
刘易斯笑了,说:“谢谢你啊,总是这么支持我。”
“还行吧。”杨橄榄不以为意地说,“基本礼貌。”
“那你的打算呢?”刘易斯问,“你打算还在这儿呆着,还是回国去?”
“我在这儿谈的生意还没谈完,”杨橄榄回答,“我可能不能陪你回去了,这没问题吧?”
刘易斯忍俊不禁:“当然没问题,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要在成年人的监护之下才能坐飞机?”
杨橄榄也哈哈笑了。
就这样,刘易斯和杨橄榄分路而行了,一个留在阿伊尼亚继续谈他还没谈妥的生意,另一个就乘坐最近的一班飞机回到祖国的怀抱。
刘易斯下飞机的时候,就看到了管家站在那儿等着了。他并没有告诉家里人他要回来了,但人就在那儿等着了。
他其实也不太意外,全家人都刮油似的刮他的行踪。大概他用护照买机票的那一秒,就已经被家里人知道了。
“怎么在这儿?”刘易斯脸带微笑地走向管家,像是他一早期待管家的到来一样,“爸呢?”
管家也微笑:“老爷在车上等您呢。”
“走吧。”刘易斯淡淡一笑,跟着管家走到了机场外,上了老爷子的Limo。
老刘坐在后座,看到刘易斯,便笑:“回来啦?阿伊尼亚好不好玩?”
“没什么玩的,那地方基建不好,信号很弱,我都打不上电话,也是回来才知道大家都在找我。”刘易斯睁眼说瞎话,笑笑,“真抱歉!”
老刘冷笑,说:“那信号可真弱!到Lucius和你签协议、委托国内代理人办股权转让的时候,信号就变强了?”
“您说的是这件事啊?”刘易斯恍然大悟似的说,“这事情我也不清楚,我就签了个名,别的事情都是Lucius办的。”
“哦?”老刘挑起眉,“你的意思是,和你没关系?”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我是受益者。”刘易斯答,“您说,他愿意给我股权,我也没有不要的道理吧?”
老刘笑了,说:“那可是我从你嘴上听到的最聪明的一句话了……以前我说要让你加入‘傲鹰’,你都百般推诿的,现在倒是知道股权的好处了?”
刘易斯却答:“父亲,您是在责怪我?”
“不,不是。”老刘摇头,“我觉得这挺好的,毕竟咱们是亲父子。你想通了,懂事了,老爸也很欣慰。这样吧,我们明天就去开会,投票决议,我们两父子一起进董事会……你说如何?”
刘易斯笑了:“好啊。”
刘易斯答应得这么爽快,让老刘也惊愕了。
老刘愣了愣,说:“你答应了?”
“当然,我们才是亲父子啊!”刘易斯微笑,“我总是特别听话的,不是吗?”
老刘竟也说不出一句“不是”,半晌,只点头,赞道:“当然,你一直都是我最乖的那个儿子!”
第52章
刘易斯刚回到家里,便听到了鸟儿啼叫的声音。
他感到一阵讶异,目光转向走廊,便看到挂着的灯笼似的一串的鸟笼。
“父亲又养起了鹦鹉了?”刘易斯说这话的声音不高,像是自言自语一样。
管家却听得清楚,笑吟吟回答:“是的,大约是两位少爷离开了之后,老爷有些寂寞。”
刘易斯想起了之前父亲为了和刘修斯斗气将鹦鹉摔死的事情,忽感到不寒而栗。
这个家里,情是冷的。
刘易斯见到了这些鹦鹉,忽而想到什么,忙问道:“酒窖呢?”
管家听到刘易斯问起这个,也微微变了变脸色,调整了一下表情,才回答:“之前家族聚会,老爷高兴,送走了不少的酒了。酒窖也打算改造一番……”
“什么?”刘易斯大骇,迈着急切的步子往酒窖走过去。
当他顺着楼梯到达底下的时候,便看到酒窖里已是一片狼藉,刘修斯珍藏的威士忌全部被搬空了。酒柜原本是刘修斯订制的,上面刻有“LUCIUS LAU”的字样。而现在,刻有这些字样的酒柜悉数被暴力砸坏。剩下的酒柜得以幸存,但里面摆放着的都是老刘喜欢的茅台和干邑,而非刘修斯以往的藏品。
放在酒窖中央的那套造型朴实的橡木桌椅也不翼而飞,现在放着的是红木的桌椅。
刘易斯的脸色也忍不住变了。
他想起了之前以往在这儿与刘修斯共度的时光。
而这些好的纪念却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破坏了。
他既觉得愤怒,又觉得难过,更有些责怪自己没有将这一切守护好。
管家跟着刘易斯背后走来的,打量着刘易斯的神色,也暗道不妙,却仍只得用息事宁人的口吻说:“这也是老爷子的意思……以他所看,Lucius是不会回来了……”
刘易斯也留意到,所有人都改口叫刘修斯为“Lucius”了。
就好像“刘修斯”这三个字很难启齿一样。好比“**吗”不雅,大家便说“WTF”。说外语总显得委婉些。
刘易斯步伐急促,笃笃地往酒窖深处走,东摸摸、西挖挖的,像是在寻找什么。
管家便问:“少爷,您在找什么?我帮你找找看。”
——这下真有趣,大家也不叫我“少爷仔”了。
刘易斯嘴角微微牵了牵,说:“那套爱尔兰咖啡专用酒杯还在吗?”
管家露出有些困惑的样子:“这个我倒没留意。我问问莲子姐。她可能会知道。”
“那不用了,我自己去问吧。”刘易斯听见了“莲子姐”这三个字,心里既觉得温暖,同时又有些忐忑。
莲子姐对他而言从来都是一个温良娴雅的女长辈,但现在……
也不知道这个印象会不会如同那刻着“LUCIUS”的酒柜一样被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