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众 第119章

作者:常叁思 标签: 近代现代

邵乐成站着不动弹,还试图说情,他两眼一抹黑地坦白道:“何总我保证!真的!!!邵博闻不是那什么‘天行道’,这号我也关注呢,发博的时间跟我哥完全对不……”

何义城以前就痛恨谁给邵博闻说情,脸色果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刘欢连忙在背后揪住邵乐成的毛呢大衣将他扯了个趔趄,让这傻逼别火上浇油,邵乐成却不领情,他挣了挣,铁了心要当个护哥狂魔。

谁知这回他还没来得及张嘴,常远先将话茬截走了,这不先来后到也不太礼貌,但管不了,他现在心里忍不住十分搓火。

上次因为何义城的怀疑,二期的外墙工程到底给谁眼下还没人提起,反正他娘的是不姓邵,是他们先承诺的,结果中途又无理地反悔,鉴于人缘也是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凌云在荣京二期上没这个运气那是硬伤,谁也怪不得。邵博闻被摆了一道都没计较,脚踏实地拓展业务他碍着谁了?怎么就还盯上了呢?

常远进入了凌云老板娘的模式还不自知,一心一意地恼火,他心想:老子是你的乙方么,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还11点?滚!!!

邵博闻为人怎样他知道,要是一两句抹黑或是诽谤,无关痛痒也就无视了,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因此牵连工作,这就有点龌蹉了,他是个闷葫芦,可胆大妄为的事他也不是没干过,常远隐约记得他病重那会儿,发起疯来连他妈都不认识的。

他这半生干的最大胆的事,就是在最容易动摇的青春里爱慕一个男生,如今他连池枚都不怕了,何义城又算哪根葱?

“乐成,你去打电话吧,”常远难得温柔地对他笑了笑,安抚道,“没事,你哥本来就不是,清者自清不亏心,不露面怎么澄清误会?”

邵乐成被他叫得一哆嗦,整个人差点魔幻了,他盯常远靠瞪交流:捣几把乱!何义城要是讲道理的话他能姓何?

常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挥挥手赶小鸡一样地赶邵乐成走,他又不天真,肯定知道无耻的人不会要脸的道理,邵乐成那个智商怎么猜得到,他开口的时候,就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如果何义城非要强行给邵博闻扣黑锅,那他就去给“天行道”发私信,毕竟地震不倒的房子不多见,偷工减料的楼盘却是幢幢难免,他也没有别的威慑手段,只能赌在荣京经历三番四次的负面消息后,何义城有多在意这根稻草。

除了郁闷之外,常远也很想知道,他何义城凭什么总是怀疑邵博闻——

第95章

女秘书刘小舟来得很快,刘欢联系完没半小时,高跟鞋的动静就在王岳办公室门口响了起来,她有副不错的皮囊,打扮又非常时尚,在这不讲究的工地上让人十分地眼前一亮。

常远还记得这姑娘,并且可能是无意识的记性好,对她的眉眼还觉得挺熟悉,像是刚见过没多久。

跟她的效率一比,邵博闻的响应就十分地消极了,在第十三次无人接听后邵乐成只觉眼前一黑,在心里给他哥下跪求这位大爷靠点谱。

三堂会审,只欠嫌疑人,你说过分不过分!

邵乐成没有凌云员工的电话,当场问常远要又不合适,只能做贼似的准备给常远发短信,谁知道刘小舟要喊他去接投影,家伙什都在会议室,一行人登时又往那边转,等一切就绪了,何义城的耐心似乎也耗尽了,他重重地敲着桌面说:“人呢?”

邵乐成的电话连影子都没摸着,便气短地找补道:“估计,估计是在开会,静音了,没听……见吧。”

何义城眉心皱出了一道川,声音陡沉几度,“那你的意思是,我一个甲方组织开会,还要等他一个乙方有时间了?”

是不用等,可你也得提前通知啊,可不管是无理取闹还是强人所难,现在他是甲方就是他有理,邵乐成身份敏感,不敢说话,刘欢知道自己开口也是火上浇油,同样没吭气。

王岳看邵博闻还算顺眼,但也没到为了他得罪大boss的交情,于是就只剩常远敢凭基情顶风上了。

他工作这些年下来基本是个单机党,不收好处也不抱团,说起客套话来别人没觉得不妥,他自己先觉得别扭了,嫌自己没必要这样低声下气,可屈辱也得说,因为无所畏惧的光棍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常远业务不熟练地打起了圆场,他说着违心的话,面由心生便笑得有些僵硬,“何总,一般咱们开会,不得提前通知到个人么,这次确实是稍显仓促,邵博闻不知道,在忙他自己的那也情有可原,据我对他这么多年的了解,他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荣京这么大的主顾,您这么大的领导,他要是接到通知了,不可能不过来的。”

千穿万穿,带上邵博闻的马屁尤其不会穿,何义城板着脸冷冷地道:“他有事,我也不闲哪,那你说怎么办?这事儿先往旁边放放,以后再说是么?”

常远不喜欢吃隔夜饭,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事情越早明了越好,但邵博闻干什么去了他也不知道,就只好先使缓兵之计,他想着邵博闻再忙也得吃饭,中午的时候联系上了下午就知道该怎么办了,顿了顿后他说:“要么这样,您看也快到饭点了,邵博闻即使现在就来,说不了几句会议也得中断,完了还影响吃饭的心情。”

邵乐成偷瞟了常远一眼,心想这句话没有主语,真是太双标了。

常远接着说:“不如索性就推到下午一鼓作气地处理,咱们工地上还有其他迫切有待解决的问题,就拿眼下的蓝景小区这个事来说,对工程的延误性不可预计,我觉得比网上那个‘天行道’造成的影响更直接更恶劣,趁上午还有点时间,我希望您能考虑一下眼下的、堵在门口的、蓝景的问题,给大家一条拍板性的指导意见,您想要这个事情怎么处理?是就这么耗着,看谁先顶不住经济损失犯怂,还是……”

常远到底是意难平,你可以说他年轻,也可以说他不识抬举,他心里有种积压的愤懑,穿过神经路过嗓门,变成了一句危险的质问,他横下心抬眼直视着何义城道:“还是……重复昨天的故事,像上次那样,再找几个流氓,一半假装蓝景一半假装我们工地,打个头破血流了再去报警?”

他的嗓音平而稳,直到最后一句才忽然拔高些许,仿佛带着一种正义凛然的锐气。

该与不该,有些话不吐不快。

这不是他熟悉的妈宝,邵乐成职业性地畏惧何义城,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常远实力顶撞,心想邵博闻平时都喂他吃是什么了,熊心豹子胆?

刘欢眼神一震,没想到常远竟然有胆将这篓子捅成对穿,他问过张立伟了,上次那几个流氓是他找来的,不过张立伟怕挨骂,还支支吾吾地多了句嘴,他说他去集团开会,在电梯里碰见何总了,潜台词不言而喻,这主意是何义城提点的。

可就算是何义城授意的,又哪有你常远质问的份?你还在人手底下讨饭吃呢监理同志——

刘欢有些薄怒,怕变成被殃及的池鱼,可心底又诡异地生出了一丝羡慕,混到他这个不上不下的位子,已经没了豁出去的勇气,人有所求,道路就多曲折,或许是因为这种气魄不多见,所以看着才畅快。

何义城有些喜怒无常,刘欢怕常远玩脱了,赶紧轻推了他一把,低声教训道:“怎么跟何总说话呢你!快道歉。”

何义城却不怒反笑,他晃了把手让刘欢闭嘴,然后往前倾了倾身体,一脸虚心求教地模样道:“你觉得这样做不对?那依你的意思,怎么处理才算妥当?”

涉及利益拉锯,兄弟分家都能闹得鸡飞狗跳,更何况是这么多人掺和在一起,常远心里其实明白不存在双赢的结局,只是同情心这碗水惯于流向弱势,这次换了蓝景的业主分外彪悍,他现在肯定也站荣京,说一千到一万,他还是个看戏的立场。

常远沉默了一会儿,“何总折煞我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一个监理,只会对标准和看合格证,不会做管理,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我只会看结局,见对工地没什么好处,那它肯定就是错了。”

何义城脸色稍缓,整了整大衣袖口,然后说:“常远,你是个明白人,也很实在,适合干监理这种专业性强的工种,其实我很尊重你们这种搞技术的人,因为你懂,遇到问题了我不听你的都不行,但超出你的专业之外,那就得听我的。你刚刚说话很刺,这在职场里是大忌,不过这次我不跟计较,你们搞技术的多少都有点一根筋,再有下次,我开会的时候你就躲开吧,互相都留点面子。”

上班就是来受各种各样的鸟气的,常远心说顺耳的话你不听那我能怎么办,嘴上却跟着回了句“明白”。

何义城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似乎意犹未尽,还想教他做人,“然后我现在跟你理一理,‘天行道’和蓝景的问题哪个更严重,以及,我对蓝景问题的指导性意见。”

“解决蓝景撑死了也就几百万,可‘天行道’在网上招来的舆论,现在影响到我们跟GIVA的合作了,国际品牌的战略性合作,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

常远心说这不是鸡生蛋么,你早点下决心撑死,积极解决不就不影响了?

何义城要是知道他的心声估计会气死,就是不知道他都一副噎住的样子懒得说,过了好一会儿直接跳过了,接着说:“至于蓝景的业主,典型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们小区的裂缝数量和长度有统计,就按他们的来,接近4000道,长度折中,平均算3米,你们都是内行,知道腻子和胶的成本价,均上人工,每道顶天200也打住了,合计下来维修费用不会超过100w。可他们问我要多少,小区内部800多户,每户要求赔偿1-2w不等,我们的赔偿瞬间就变成了原来的10倍多,P19总造价才多少钱,我上哪弄1000多w的指标赔给他们?外加我还得问句凭什么?工地四周全是小区和商场,为什么只有它蓝景裂成这样?这很明显,因为它是豆腐渣,我们施工有原因,那我给你赔、给你修,可现在是什么情况?是你的不是你的原因都归我负责,我付不起。”

“我不是真心赔偿吗?我是。那为什么还是显得这么吃人不吐骨头,因为真的超出了我的负担水平。世上哪那么多的对错可分?利益纠纷、讨价还价罢了。”

“道理讲不通,那就只能上拳头,上次不厚道归不厚道,但至少没伤人,常工我就把话放这儿,”何义城指着常远,一字一句地说,“人是特别特别会得寸进尺的一种生物,你那个昨天的故事已经不管用了,有恃无恐,这次要能镇住他们,就得是真刀真枪的伤亡了。”

话音在会议室若有似无地回荡,众人只觉脊背齐齐一凉。

长发遮住了秘书的半边脸,在垂下的、长长的假睫毛之下,有种淬如寒冰的仇恨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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