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容子行行
不远处的缅甸少女们正微笑着轻声交谈着什么,手中拿起一片薄薄的油质将一块白色的海洛因砖包裹起来。“油纸上有双狮地球图案,两只狮子抱着地球,由此得名。可笑的是标志内有红字写着“提防假冒”,外有“一帆风顺”字样。 见寨子里来了陌生人,又见陆枭和纪泽往这边看过来,更是娇俏地唧唧咋咋笑起来。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认真又严肃的缅甸人重复着枯燥又乏味的工作——有的人剥生鸦片,有的人提水,有的人搅拌加热,在升腾的白雾中,每个人看起来都是那么沉默甚至带着点麻木。那些害人无数的海洛因,第一步就是从这样简陋又原始的步骤中加工出来的。
贫穷并不能作为无知甚至是助纣为虐的理由。这里人的人,已经世世代代同罂粟打交道,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罂粟开花结果,再在他们的手中被加工生产成所谓的世界老牌子“双狮”,然后从这里的原始密林中被悄悄运送出去。只要一克,就可以摧毁一个人。那些年轻活泼的缅甸女孩子,那些在罂粟田里劳作的男男女女,还有这些在寨子前面无忧无虑地玩泥巴,踢着空空的鸦片壳的小孩子,都不应该世代被罂粟捆绑在这片土地上。
七八月的缅甸热得像个被锅盖罩住的大闷锅,可纪泽却觉得从脚寒到头顶。他面上依旧是一派清风云霁,颇带着点好奇地关注着工人们劳作,而实际上是如鲠在喉。他再一次感受到,这次缅甸之行是正确的——无论这些贫困的缅甸人如何生活下去,他们所要依靠的绝对不能是罂粟。
第58章 …
陆枭和纪泽随着张启威被这位前任泰国拳王留下来吃了一顿很富有缅甸风情的饭,随即就回到了张启威的寨子。
倒是要回去之前纪泽四处望了望,因为他发现骄傲的小贝壳自从刚才就不见了毛影,于是颇有点担忧地问陆枭道,“贝壳怎么不见了?”
陆枭古怪地顿了顿,随即又不甚在意地一笑道,“在这里,贝壳快野成野猫了,不过,它聪明得很,会找到我们的。”
还没进寨子,一行人却看到用来出操训练的平地上已经围满了村民和缅甸士兵。难得这个安静的小村子会有这样的场景。
张启威很是威严地一皱眉,问身边的属下道,“怎么了这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不过,不待他的秘书找个人来问,一见到张启威回来,立马就有人跑过来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缅甸语。
张启威脸色一变,勃然怒道,“居然还有人敢犯我的规矩!”
一时怒气冲冲地带着人走了过去,围观的人群随即让开一条路来。纪泽狐疑地望了陆枭一眼,陆枭则眸光一闪,暗示两人一起过去瞧瞧。
倒是没想到阿达也在,见陆枭与纪泽回来了,说道,“枭哥。”
陆枭知道阿达懂缅甸话,于是问道,“这是怎么了?”
“张启威的手下,抓到队伍里有人吸毒,这是要开杀戒了。缅甸金三角的规矩,你可以制毒贩毒,但是绝对不可以吸毒。这是一条铁规矩。”阿达在这里已经断断续续住了很长时间,自然很是了解。
纪泽却是惊讶不已,他原本以为在这里罂粟,鸦片,海洛因,吗啡到处都是,并且价格便宜,这样看来可以说是吸毒者的天堂,必定会有人忍受不了这种诱惑,吸毒的人应该大有人在才是。
陆枭倒是听说过这个规矩,所以觉得没什么。
只见人群围观的中间,原本用来锻炼的柱子上绑了一个黑黑瘦瘦得青年,上半身赤,裸着,下半身还穿着军绿色的裤子,应该也是张启威军队的一员。可此时却全然没有了身为一个军人的精气神,不仅被以及其扭曲的姿势绑在柱子上遭受人们的围观,并且身体簌簌发抖,眼泪鼻涕横流。
明显是毒瘾发作时才会有的样子。
陆枭对这种事情毫无兴趣,他这人说好听点是心志淡薄,不好听点就是冷心肠,除了对自己上心的人或者事物,他绝对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感情。于是,一把抓住纪泽的手,打算回他们歇脚的竹楼休息。
纪泽可是跟他全然相反的性格,虽然知道现在这个人完全是咎由自取,但是真要一枪结束他的生命也过犹不及了——吸毒,幡然醒悟的话,好好戒毒,是可以重新开始生活的。
这个人的眼睛,干净剔透,你只要看上一眼,就知道他的心思如何,同他这个人一样纯良执着带着点天真。
陆枭见纪泽犹豫的样子,更是坚定地拖走某人,“阿泽,你只道制毒贩毒的人是罪恶滔天,可你看到没,要是没有这些心甘情愿去吸毒的人,毒品哪里来的市场。所以说,是罪有应得罢了。”见纪泽马上就要反击的样子,陆枭又压低声音道,“阿泽,这是小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纪泽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种所谓“小事”的时候,抿了抿嘴,只好跟着陆枭回去。
傍晚时分,两个人围着小竹桌子安静吃饭的时候,突然一声枪响划破了将要进入夜晚的小村寨的寂静。
原本执筷的动作顿了顿,纪泽已然知道,那个不知名的缅甸士兵应该是被一枪处决了。只是坐在自己对面的陆枭即使吃着这山野饭食,却是依旧优雅不减,一口一口。那一声枪响之时更是身形丝毫未动,仿佛他根本就没有听见一般。
短短几天的缅甸生活,已经给纪泽太大太多的震撼——他从没有离这样习以为常的各种,各种邪恶与犯罪如此之近。在这里,你种罂粟就像种粮食谷物一般,但是这里却是绝少有人吸毒的地方,制毒的却被下令严禁吸毒。结束一个人的生命,是以这里的所谓“张将军”个人意志为准则,没有法律,没有国家机器,弱肉强食,生存至上。
陆枭见他一个愣神,于是夹了筷纪泽平时最不喜欢的肉放进他的碗里,温和地说道,“阿泽,吃饭不要发呆。虽然知道你不喜欢吃肉,可是,在这种鬼地方,还是……”
却没料到被纪泽清亮却不失力度的声音打断,却是显然回应他们回来之前陆枭的那番话,“陆枭,吸毒的人固然是咎由自取,可你不能趁火打劫。你却怎么可以利用他们的失足发不义之财,将这些人推向更加难以逃脱的深渊。归根到底,你的本质更可恶。”
虽然他们之间发生过极为亲密的关系,可是在纪泽看来,他还是无法赞同陆枭的某些观点。
陆枭冷笑了下,不过却又迅速恢复他惯有的平静以及略略的温柔,“阿泽,孰是孰非,只是我们每个人的活法不同,但,我想为了你改变。”
见纪泽只是举着筷子,低着头看着碗里的饭菜,好像要从里头活活看出一朵花来。
陆枭放下自己的碗筷,很是亲昵地摸了摸纪泽柔软的发顶,这是个,好脾气好心肠的人,“于是,阿泽,浪子回头金不换,总要给我个机会不是?”
虽然陆枭从来不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信奉的做人准则有什么错,但是,目前这个自己心爱的人,估计还是没有完全放下自己所谓的“劣迹斑斑的过往”。
于是,陆枭很是打算用自己“浪子回头”的好态度,以及满腔的心意希望能让自己这个软心肠的爱人毫无芥蒂地同自己在一起。
纪泽并不是非常想同陆枭讨论这个话题,于是往自己嘴里扒拉了一口饭,正色道,“吃饭,吃饭,我不发呆了,你就开始话多了。”
陆枭几不可见地微微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包容到近似宠溺地看着纪泽。又是一个宁静的夏夜,虫鸣依旧,炎热依旧,星光灿烂依旧,当然,蚊子的侵袭也是依旧。只不过躺在陆枭身边,有他一下一下地扇风赶蚊子倒是好了点。不过到了后半夜,纪泽也不大好意思让陆枭醒着替自己摇扇子,于是两个人抱头睡觉。
只不过陆枭确实是好眠,没多大会儿就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纪泽睁着眼睛,陆枭的下巴正好顶在他头上。微微侧了下头,接着窗外的星光,看的是就是陆枭平静的睡颜。英俊立体的五官,线条明朗又坚毅,就如他这个人一般。
纪泽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当卧底当到他这份上也是失败之极了,居然会爱上自己的对手,要是陈队,甚至是死去的父母知道了,不晓得该是怎样的一个光景。心乱如麻,更是无心睡眠。
纪泽索性悄悄地起身,移到了窗口。满目璀璨的星子,像钻石一般点缀在深蓝色绒布一般的天空中,美得不可胜收。本该是难得让人沉迷于其中的清澈星空,却更是看得纪泽心烦意乱。他向来都是从容淡定的,除开父母的事,这么多年,他第一次为一个人心思紊乱到失眠。
而没有回头,纪泽也知道,人、打扰得自己睡不着的那个人估计已经做了一场梦了。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过对于陆枭这样做多了亏心事的人,却实在是不适用。估计这个心思强大的男人,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做过什么可以睡不着的亏心事。
就连纪泽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还是坏,总之,现在为了这么个人睡不着的,是自己。
不过有点纪泽是想错了,陆枭的确是不可能为了自己做过的某些“丰功伟绩”睡不着,不过,他是有可能为了自己心上人睡不着。其实就在纪泽轻轻一动的时候,陆枭就醒了过来。像他这样的人,早已经是从小训练得警惕性极高,睡死过去这样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但是陆大少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心上人睡不着而自己悠然自得地在那里呼呼大睡呢?
在纪泽反应过来之前,就被陆枭从后面一把圈进怀里,占有似的,紧紧搂住。并且分明是故意地凑到纪泽的耳边,“阿泽,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果然,陆枭的心理是强大到不能用平常心去窥测的,亏得自己还在为他纠结不已。
俩人想的,完全是两回事。
纪泽抬手想要从陆枭怀里挣扎出来,却没料到陆枭就着这个姿势,趁机一口含住纪泽的耳垂,极尽挑逗之力。湿润的舌尖不断地纠缠着愈来愈红的耳朵。原本想要反击的某人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挑人软肋袭击的家伙最可恶了,纪泽心里下定义道。
感觉到怀中人的软化,陆枭这才缓缓放开了纪泽,“看,阿泽,这里是你的弱点。”直觉耳朵估计已经是烧起来了,于是更加不想正面面对陆枭,纪泽很是不平地道,“那陆大少你的弱点是什么?我可否知晓?”
陆枭低低地笑了起来,一把抓住纪泽的手,然后挪到纪泽的胸口处,压低声音道,“阿泽,我的弱点,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