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鹿
他一边朝校门口走,一边掏出手机给在校园外待命的保镖打电话。蒋羡祺一直有给他安排保镖,他要是想出风头,可以天天名车相送,保镖开路。
安排给余明渊的一众保镖每天无聊的要命,这天突然接到正主的电话,忙不迭过来接人。几个穿着黑西装的彪形大汉,虎着脸站在车前,待一看到余明渊出来的身影,马上冲过去给余明渊拿书包的拿书包的,打遮阳伞的打伞,搞得原本和余明渊并行几个学生,都吓得躲到离余明渊有两三米远。
这等架势实在太过招眼,余明渊的脸又特别突出,不少人都认识他,一看,传得纷纷扰扰的流言就更多了。
他把事交代下去,学校那头的副校长就接到一通联络感情的电话,云山雾罩的聊了一会儿,那边说我听说贵校校风严谨,才把孩子送过去读书的,没想到一个好好的孩子,认认真真读书,却被同学用风言风语中伤,以至于课都上不下去,王校长啊,你瞧,是不是得好管管?
那王校长听到这儿哪还不明白,忙对电话说:是是是,这阵子是我疏忽大意了,没注意到学校内部还出现这样的事,您放心,我马上督促下面的人好好管教学生。学校是授业解惑的神圣地方,我们决不允许有人败坏学校的风气。
王校长放下电话,心想这位老同学也没有孩子在学校读书啊,他说的谁呢。他摸着光秃的脑门,找了学校的教务,问下午是不是有人请假没上课。
大学每天都有人逃课,这个范围就太大了,那教务主任也犯难。王校长说,不是有所逃课的,跟班导请过假的,他想了一下“以至于课都上不下去”的深意,又道,上午有课来上的,也不是病假。
这么排查,名单果然少了大半。王校长把名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到余明渊的名字时,心凉了半截。
心里叫苦不迭,这都是什么事啊。
余明渊中午在家吃饭的时候,就知道了是谁在学校传他的留言。这个人他不认识,名字很陌生,余明渊放下筷子,开始看这人的简介。
那伺候余明渊吃饭的女佣看余明渊不动筷子,等了半天,还是上前道:“余少,是饭菜不合心意吗?”
余明渊抬头看她,有些讶异,“不是,厨房的手艺很好。”
他以为他这么说,女佣就会收拾碗筷,没想到那女佣面色仍然不见喜悦,还是很担心的问:
“您就吃了小半碗饭哪够?要不我再去给你端一碗新煲好的汤,淡淡嘴里的味道?”
余明渊没说话,看了一会儿女佣。他这个神情让女佣心里十分忐忑,感觉像做错事的时候,被蒋羡祺抓住一样。
她在紧张,平时他就算吃得少,她劝我多吃,也不会这么紧张。
他想到了昨晚的事,大概是蒋羡祺将房子里所有照顾他的佣人都耳提面命一遍。不然他们也不会连他少吃两口饭都要关注。
其实,他昨晚是故意的,他是罪魁祸首,但是受罪的却是其他人。
不知道他们心里有没有憎恨我。
“我已经饱了,冯姨,你就像以前那样就行了。”余明渊说。
冯姨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说:“这怎么可以?做错事就要挨罚,您身体又弱,确实是我们疏忽才导致您生病。”
“但昨晚不是你们的错,你放心,我会跟蒋先生说的。”
冯姨还是不同意,“这种小事,您跟先生提做什么,凭地生怨气,快别提了。”
余明渊看出冯姨是真心不想他提,便不再多说。他心里想,等见到了,还是要提,他不要旁人来替他承担过错。
下午,有专门在会计事务所干过几十年的老会计给他讲课,他们是前线下来的老人,对会计所知根知底,又和大中小企业打过几十年交道,有一肚子学问。
余明渊听着老师讲课,中间一通陌生的电话打到他的手机里。
他按灭了一通,过了一小会儿,同样的号码再接再厉又打进来,十分坚持。
讲课老师人老成精,立马道:都讲了四十分钟的课了,我的嘴巴都干了,不如各自休息十分钟,都去喝一杯水润润嗓子。
余明渊马上叫佣人给他沏一壶新茶,自己去客厅听电话。
“喂?”他问。
电话那头道:“请问是余少吗?”
余明渊不说话,只嗯了一声。
那边马上道:“余少,您好,我叫钱浩钧。我知道您不认识我,但我必须向你说对不起。是的原因,才导致您在学校的名声受毁,我向您郑重道歉。”
“你就是钱浩钧?”余明渊说。
“是。”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我并不认识你,也没有和你结怨。”余明渊只想弄清这一点,对于钱浩钧的道歉,他不在意。
钱浩钧说的本来就是实话,这世上的人再霸道,也不能因为别人说了实话,就认为对方有错。
“是我哥哥。”
“你哥哥?”余明渊疑惑。
“对,”钱浩钧说,“我哥哥是助理医生,他昨晚跟着常医生一起出诊看到你,跟我说,你认不认识余明渊?我说,认得,他是我学校的同学。他说那你知道不知道,他被人包养的事。我说不可能,你不是这样的人。他说,那我就是看错了。第二天,我去学校,把这事跟孔薇薇说了。之前,别人都传你和孔薇薇认识。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没想到这事怎么传到别人口中,还传的那么广。”
这番话不免有推脱嫌疑的成分,余明渊想到那天在学校看到的靓丽女孩,说:“你和孔薇薇是?”
“她是我的学妹,我们关系很好。”
原来是这样,余明渊想,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知道了,这事虽因你而起,却不怪你。”
钱浩钧很感激,“谢谢,余少,我保证学校传的那些流言我会去澄清。”
“好,再见。”他不愿再多说。
钱浩钧是个有眼色的人,他说孔薇薇是他的学妹,于是贸贸然拿我的事去跟孔薇薇讲,一番话下来,好像他什么错都没有,最后传出流言来,是孔薇薇的错。
然而孔薇薇背地里被人如此编排,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不知道孔薇薇信了钱浩钧的话没有,孔家信了没有,还是要装聋作哑,糊弄母亲,把姐姐娶进门,以便能透过他,攀上蒋家。
权势是那么美好,能让人将自己的脸面踩在脚底下。
幸好姐姐已对孔家没有任何留恋,说到成长,其实,他们母子三人,当属姐姐最为惨烈苦痛。
他想到蒋羡祺的那个赌约,他想,希望别打扰到姐姐的生活。
第二十五章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收回去?
晚上,蒋羡祺打电话过来,说他不会过来。余明渊明白他的意思,他还是没有原谅自己。
他还在生自己的气。
可是这一次,余明渊不知道如何化解。
他已经一退再退,还要怎么退?
连人不要做了吗?
他晚上吃完饭,便去了书房。他是学审计的,今年上半年就考过了ACCA,算账对他并不非难事。他摊开笔记本,打开电脑,将这些年来,蒋羡祺在自己身上的投资悉数都算了一遍。
演算出来的数额惊人。
如果将这些算作爱情,那么蒋羡祺对他应该是非常爱的,是普通人对妻子的爱的几十、几百倍。
余明渊觉得自己就算想偿还蒋羡祺,打几辈子的工都还不起。况且,他也活不了几辈子,蒋羡祺更等不起。
他皱紧眉心,将蒋羡祺送给他的房产、车、昂贵的首饰都列出来。蒋羡祺太大方,余明渊以前不甚关心,反正蒋羡祺也是一时心血来潮给他的,他拿到手就放到一边,不再看第二眼。现在罗列出来,叫他不禁暗暗吃惊。
余明渊想,若是他心狠一点,把这些东西都带走,那也能好吃好喝过一辈子,还不用瞧蒋羡祺的脸色过活。
更放任一点,还能找个不错的年龄相当的帅哥谈一场恋爱。
不知道蒋羡祺知道他这个想法,会不会笑他的眼界就跟针眼一般小,然后气他还想拿自己的钱,倒贴小白脸。
余明渊笑起来。
他这些东西一条一条划掉,十八岁生日送给他的幻影,十六岁怕他走失,给他定制的带定位的手表,卧室里挂着的路易士时代的壁钟……
余明渊感觉自己的鼻尖传来一阵酸涩,他感觉到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他抬起头,闭上眼,直到那些热辣的液体都退回去,才低下头,继续写。
一夜未睡,第二日竟精神劲还很好,没人看出来他熬了一夜。他早上吃了早餐,跟平日没什么区别。
只是要出门的时候,他没要家里的司机给他开车,自己徒步去坐了地铁。
到了学校,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已经消弭许多,他可以正常上课。下课,辅导员亲自过来问他是不是学习上遇到困难,需不需要帮助。
他摇头说不要,他生活的很好。
辅导员对他印象深刻,他说没有,她只得相信没有,反正面子上她做到嘘寒问暖,应该就没人挑她的刺了。
现在不管做哪行,吃饭都不容易,她看得明白。
晚上,他去母亲那儿。郝兰对他的归家,很是惊讶。但是惊讶之余,还是很开心儿子回来。她兴致勃勃的给他做晚餐,母子俩一起吃晚餐。谈话间,聊到何望,她笑着说:“你表弟这孩子真是出息了,你看到客厅那个鱼肚白的花瓶吗?”郝兰只给他看,接着道:“是他在拍卖会买的,特地送过来我当乔迁之喜。听说是清朝的古董,亏他舍得。”
余明渊淡淡看了一眼,古董名画之流他在蒋家不知道看到多少真品,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所谓的清朝古董水分很大,说:“表弟现在做什么?”
“当然跟你一样在学校读书。他才多大,能做什么?”郝兰笑。
余明渊说:“妈,既然他现在有能力买古董送给你,以后你就不要再给他生活费了。”
郝兰的笑容一滞,她看了一眼余明渊,说:“为什么?”语气很受惊的样子。
“我做错了事,惹怒了蒋羡祺,他以后不会再让我陪他了。”余明渊放下筷子,握住郝兰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我自由了,您不为我开心吗?”
郝兰却在惊讶儿子直接张口叫蒋羡祺的名字,这是绝无仅有的事,他们一家对蒋羡祺都很尊敬,其中余明渊尤甚。
到底发生了什么?郝兰任余明渊拽着手指,“你是说,蒋先生将你赶出来了?”
余明渊想了想,蒋羡祺好像从没有开口赶过他,是他想离开的,但是他对郝兰道:“我回不去了,妈,我回家不好吗?”
“好,怎么不好——”郝兰惊魂未定,手脚一片冰凉。
余明渊感觉到她的惊惶,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说:“妈,你别担心,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可是,你以后怎么办?”郝兰看着他道。
余明渊说:“我以后有我的路,我姓余,不姓蒋。蒋家跟我们没有关系。”
郝兰不明白,她张了张口,不知道再跟儿子说些什么。
余明渊知道她受了惊,扶她回卧室,“妈,你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郝兰只得点头,她闭着眼,想着自己要在这儿住一辈子,就再也没睡着。
余明渊第二天醒来,自己去厨房做早餐,安抚了母亲之后,去上课。走出家门没几步,就被人拦下来,是郑家峰。
郑家峰恭恭敬敬,邀请他上路边不知道停了多久的车。
余明渊摇头,他说:“我留了信,该说的我都说了。”也就是,现在没什么想要说的。
郑家峰不敢对他用强,只得苦劝:“余少,蒋先生在等着你亲自跟他解释。”
余明渊不语,绕过他向前走,郑家峰咬牙跟上。余明渊排队买票进地铁站,郑家峰高级助理做惯了,对公共交通还没有余明渊熟,买票的时候没有零钱,闹了好大的笑话,还是余明渊给他解围。
郑家峰跟着他一起等车,早高峰人多,进站就是人挤人,郑家峰一身昂贵的行头,被通勤的上班族挤得十分难看。
下了车,余明渊在进校门前,停下脚步拦住郑家峰,说:“你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