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痒 第16章

作者:阿漂 标签: 近代现代

时郁知道厉逍从学生时代起,其实脾气就一直算不上好。他的进退有度举止有礼,都是从小的教养使然,实际上他阴晴不定,容易心血来潮,脾气上来的时候,也很直白伤人。曾经读书的时候,厉逍更年轻一些,也更冲一些,有时候不知道为了什么,他就冲时郁发了脾气,大多时候时郁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主动去哄他,但有时候哄不过来,或者自己也实在觉得委屈,不想哄了,也会干脆撒手不管,随便他想怎样就怎样。有时候厉逍就会像这样,可能是突然凑上来亲他一下,可能是在课桌下面握住他的手,也可能是直接把人堵在走廊里不让走,总之他不肯低头,就用这样的方式求和示好。

时郁有些发愣,少年时代的记忆涌上来,但比起确认厉逍是不是真的在向他示好,他一瞬间想到的是,原来他从前读书的时候,其实脾气好像也没有很好啊。

他甚至已经难以想象那个也会和厉逍赌气的自己,因为太过模糊遥远,已经显得不真实。

早上的一点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谁也没提。

时郁买了大骨,下午在家煲汤,还有打扫房间。厉逍提出帮忙,在他把内裤和袜子一起放进洗衣机之后,时郁把他赶到了沙发上去躺着,拒绝他再插手自己的大扫除。

厉逍只好叫来助理,让人带批文件过来,然后他占据客厅的整个茶几和沙发,处理起了公务。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宁静午后,厉逍又翻过了一页枯燥无味的文件合同,他偶尔抬起头,看到时郁穿着宽松的白恤衫,因为弯腰而显出清瘦的脊背,阳光争先恐后地落到他的身上。

生活安静,只有吸尘器的嗡嗡声,和厨房里煲着汤的咕噜声。

他的心也像火上坐着的热汤一样,慢慢地沸腾,发出咕噜的声音,要溢了出来。

后来他在咬牙切齿,浑身抽搐的痛苦里,回想起来,才发现这时候的他是多么傲慢又狂妄啊,他以为他想要的生活,他想要的人,都尽在掌握,唾手可得。

他砸碎过一颗心,然后捡起来拼在一起,他就以为这颗心重新长好了

之后的日子里也还是照常过,和之前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两个人现在已经年过而立,彼此有自己的事业,都忙,平时也就只有下班之后的时间能待在一起。

厉逍今天来接时郁下班,两人又去开拓了一家全新的餐厅,按他们这个版图和速度,时郁觉得他们都快能画出一张城市餐厅地图了。

餐厅开在山上的景区里,他们坐在露天的位置,是一个视野很好的观景台。

夜色起来之后,头顶星星碎钻似的洒满穹庐,山脚下也是繁星似的连绵灯火,一川黑水闪耀出粼粼光泽。

时郁不太记得酒菜味道如何了,只记得当时山风凉爽,星星满天满地。

厉逍隔着一张桌子看他,眼中也好像盛满星光。

又温柔,又漂亮。

时郁低下头去,又喝了口酒。

他今天喝了很多的酒。

饭后厉逍牵着他的手,两人坐缆车下山。

时间已经很晚了,按理说缆车已经停运,不过厉逍拉着时郁上去,时郁就没有怀疑地跟着上去了。

缆车真的动了起来,座位里没有灯,树木太密山中太黑,月亮星光都照不进来,两人在漆黑的山里一路往下,只有偶然闪现过一颗萤火,时郁喝了点酒,头有些晕,看见那一闪一闪的光点,小声地哇了出来。

他坐得也不很稳,厉逍搂着他的肩膀,声音里有些笑意:“在哇什么?”

时郁说:“很闪,很漂亮。”

厉逍顺着他的目光去看,那颗萤火早闪不见了。

时郁又回头来,看见漆黑夜色中他的眼睛,他突然像是愣了一下,然后伸手出来,小心地碰了碰他的睫毛,又说了一遍:“很闪,很漂亮。”

厉逍又笑了,当他说了醉话,眼睛也被摸得有些痒,便捉住他的手指,放在嘴边亲了亲。

他问那个醉乎乎的人:“喜欢吗?”

时郁仍然是看着他,可能酒精麻痹了脑子,他反应片刻,才迟钝地点点头,对着厉逍说:“喜欢。”

他那晕乎乎直愣愣的样子,也让厉逍觉得很可爱,令人心痒。

厉逍低下头去亲他,又揽过对方的腰,让他分开腿,坐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缆车早就到站了,在空无一人的站台停了很久,厉逍才抱着站不稳的时郁,从里面出来。

10.1

两人从缆车上下来,接下来去了厉逍的公寓,又一直纠缠到了凌晨,才算是歇下来。

泄出来后厉逍整个人懒洋洋的,不太想动,也不嫌两个人满身的汗,贴在一起滑腻腻,手脚都贴上来地抱住他,时郁被他缠得不能动弹,伸手推他,又推不动,只能求他说:“我想去洗澡。”

厉逍的下巴搁在他的肩窝里,带着一种餍足后的乏懒,说:“再歇会儿吧。”

时郁便不吭声了,片刻,他小声地说:“感觉不太舒服,你射进来好多……”而且从缆车上下来就没清理。

后面的话,因为羞耻他没能说出口,但厉逍显然听出来了他的意思,他一顿,又想起刚才在缆车上,对方抱着自己的脖子,坐在自己身上上下起伏,喘息不止的样子,那会儿大概是还醉着酒,时郁要比平时热情许多。

一时又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但是厉逍埋头在对方肩窝用力地亲了口,声音沙哑地说:“嗯,我帮你洗吧。”

说着要去抱他起来,却被时郁按住了,他说:“……我自己来就行了。”

他声音里有种紧张和为难,厉逍顿了顿,有些失笑地,说:“我不会在浴室再对你怎么样的。”

但估计他也清楚自己的话有多么不可信,于是没有再拦着时郁,松开他,时郁爬起来,一个人进了浴室。

等时郁洗澡的过程里,厉逍渐渐有些发起困,浴室里的水声什么时候停下的也不太清楚,只是半睡半醒间,听到衣物细小的摩擦声,他勉强睁开眼,看见时郁背对着他,正弯下腰穿牛仔裤。

他清醒了一半,问他:“又要走?”

时郁顿了顿,已经直起身来,拉上了裤子拉链,他嗯了一声。

这不是第一次时郁事后要走,要说起来的话,除了门坏那一次,时郁基本就没有再在厉逍家里留过夜,无论多晚,他还是会回自己的家去,理由是第二天要上班,而这里离公司太远。

的确两个地方位置一南一北,不堵车也要差不多一个小时,所以平时两人都很少到这边来,通常是厉逍去时郁家里居多。但今天景区实在离时郁家太远,当时时郁又不方便,只好过来这边。

对方的理由听起来好像是没什么问题,但厉逍皱起眉,说:“这么晚了,就别走了,明天早上我送你过去。”

时郁连忙摆手,说:“不用了,送完我还要倒回去你自己的公司,那太辛苦了,没有必要的。”

对方话里完全是一副体谅自己的态度,但厉逍还是感到了一阵涌上来的不快。

他声音有些冷淡下去,说:“随便你。”

厉逍重新躺回去,听到对方那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动静,越听越觉得火气很大,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火发得没有道理,只好自己憋着口气,咬牙硬捱。

时郁收拾好了,又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对方眼睛闭着,好像是已经睡了。

他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打招呼,自己轻悄悄地出去,带上了卧室门。

时郁从房间里出来,那只白猫刚吃完宵夜,满屋地飞檐走壁,看到一个活人出来,大为惊喜,忙从客厅的吊灯上蹿下来,落到他的脚边,用脑袋顶蹭他裤腿,咕噜咕噜求爱`抚。

时郁垂着头,冷眼看它毫无廉耻地向自己撒娇,心中还是觉得讨厌。

他想,不管不顾对方的想法,一味地撒痴耍赖,果然是很令人反感。

但那是厉逍的心尖爱宠,时郁如今已经很有自知之明,并不敢对它怎样,于是只能任这猖狂的小畜生挂在自己脚上,一步一挪地挪到玄关,坐到凳子上,一手推开猫头,想去换鞋。

猫以为他在和自己玩,反而更来劲地把脑袋凑上来,还伸出舌头舔他的手指。

黏黏糊糊的,烦死了。

时郁冷冷地皱起眉,他觉得这只猫脑子可能是有点问题,看不出来他很想把它炖了吗?

厉逍在床上翻来覆去,他竖起耳朵,始终没听到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他换了几个姿势,睡不下去,干脆翻身下了床。

他一打开门,就看见玄关处,时郁面无表情地坐在凳子上,一手挥着逗猫棒,一手试图把自己的鞋从肥猫巨大的身体下面扒拉出来。

厉逍脸色绷了绷,还是有些没忍住,他嘴角绽出一点弧度来。

他说:“还没有走?”

和猫斗智斗勇的时郁这才注意到他,他顿了顿,把猫棒放回鞋柜,说:“……马上走了。”

厉逍走上去,拎起猫的后脖颈,把原地封印的猫抱进怀里,对时郁说:“它好像挺舍不得你的。”

时郁看看厉逍,又看看在他怀里惬意地打呼噜的肥猫,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时郁看了看号码,说:“叫的车好像已经到了。”

厉逍看着他,那点笑又淡了下去,渐渐看不出痕迹了。

他说:“嗯,回去小心,到了记得和我说一声。”

时郁点点头,嗯了一声。

晚上十点,酒吧街刚刚开始要热闹起来,彭隼的夜店却已经坐了不少的人。店外不时经过三两个年轻的小姑娘,好奇地频频往里面打量,互相推搡着,然后有经不过好奇的,大胆地上前来,问了保安怎么入场,然后挽着自己的小姐妹,探险似的进到店里去。

说来也很有趣,原本这家夜店不过是彭隼他哥为了哄他开心,随便给他开着玩玩的,彭隼这么个喜新厌旧贪玩爱闹的人,居然也没有玩玩就撂了挑子,一直把这家店经营了下来,近十年下来,这家店已经成了本市不大不小的一个地标,也是远近闻名的一个基佬胜地。

厉逍走进来,被里面乌央乌央的人潮挤得有些皱眉,令他费解的是,一眼望过去,店里好像女性比男性还要更多一些,他都开始怀疑自己一段时间不来,彭隼是不是又拓展了新业务。

他穿过一楼的乌烟瘴气,直接上了扶梯,进到楼上的一个房间里。

彭隼正搂着一个年轻小男孩,两人歪倒在沙发上,正在玩游戏,他们互相把嘴里的冰顶给对方,最后冰在谁嘴里化了就算谁输,两人唇舌纠缠,发出的声音十分下流。

最近几年彭隼越发地放`浪无忌,厉逍见怪不怪地走上去,拿起桌上一个空酒杯,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之前想起来,先问了一句:“这里面没加什么东西吧?”

忙得不可开交的彭隼竟然还抽空回了他一句:“我这是正经开门做生意,可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

厉逍便仰头把酒喝了,然后坐到另一座沙发上,看他们瞎闹。

彭隼一向破廉耻,被人看活春宫都不介意,倒是他怀里的男孩大约年纪还小,下限还没那么低,看着也清纯得像是只兔子,被人在旁边直勾勾地看着,非常地不自在,最后还一不小心把没化完的冰给吞了。

彭隼哈哈笑了起来,拍了拍小兔子的屁股,让他先出去。

等屋里没别人了,彭隼才没骨头似的歪在沙发上,懒洋洋地问来客:“什么风突然把厉总吹过来了,我以为厉总最近心愿得偿,应该正乐不思归才对呢。”

厉逍看他一脸纵欲过度的肾衰样,也没兴趣对别人的私生活予以置评,只说:“他今天加班。”

彭隼啧一声,说:“原来是人家不理你,你才来找我啊?”

厉逍没说话,彭隼看看他脸色,用一种很浮夸的语气,说:“不会吧,你真的这么快就失宠了?”

厉逍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他说中了,脸色有点难看地,说:“你别满嘴跑火车,我是有事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