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漂
他留了客厅的灯,自己进了卧室,一个人上床睡觉。
只是睡得并不很好,好像半个人进了梦里,半个人还留着一只耳朵,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但是厉逍一直没有回来 。
隔天早上,时郁收到了厉逍发来的一条消息,说是有事,这两天都在外面,不会回家。
末尾还添了一句,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时郁看到了这条信息,心里一下掠过很多念头,拥拥嚷嚷地在他脑子里吵起来。
但他想了很多,看了很久,最后只是回复了一句: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
厉逍不在,家里一下变得安静又空旷,时郁缩在沙发里,在家里躺了一整天。
家里唯二的另一个活物,肥猫难得地没有在家飞檐走壁地祸害,它乖乖地蜷在他的颈侧,和时郁一样一动不动,但时郁一有什么动静,猫就抖抖耳朵,扭过头来看他,还伸舌头来舔他的脸,就像是动物帮受了伤的幼崽舔毛,以此来安抚对方。
时郁没什么精神,觉得浑身丧失力气,手指都是软绵绵的,连把肥猫拎开的劲都提不起来,任猫舔了自己满脸的口水。
接下来一连几天,厉逍都没有回家,倒也不是完全消失,时郁每天会收到厉逍发来的消息,内容都很简短,是些日常问候,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什么,至于他在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之类的,则一概没有提。
时郁也都没问,他照常去上班,下班后回家给猫喂饭,也记得厉逍叮嘱过的话,一日三餐也都好好地吃,还认真地拍了照存下来。
他想,等厉逍回来的时候,看见他有乖乖听话,应该是会觉得高兴的,或许还会夸夸他。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仍旧如常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到今天下班的时候,肖翰阳突然过来问他有没有时间,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自从上次时郁请肖翰阳吃饭过后,有一段时间里,两人好像变得有些生疏起来,肖翰阳几乎没再主动来找过时郁,平时看见,也只是匆匆打个招呼。时郁甚至有些觉得,对方是在躲着自己。
但他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当年轻人心性,总是心血来潮,一阵一阵的,就没有很放在心上。
所以肖翰阳突然找他,时郁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肖翰阳的神情/欲言又止,隐隐还有种愤怒,他对时郁说:“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大概怕他没兴趣,肖翰阳迅速又补了句:“是关于厉逍的。”
最后时郁和肖翰阳去了公司楼下的一家茶餐厅。
等侍应生拿菜单的时候,肖翰阳像是憋了很久,实在已经憋不住地,他面露愤怒,对时郁说:“时工,我昨天看到厉逍和江蔓在一家高档餐厅吃饭,这事你知道吗?”
时郁回到家,一打开门,却见玄关的灯亮着,一时还以为是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忘记了关灯。
紧接着就看到脱在玄关处的皮鞋,是厉逍回来了。
时郁顿了顿,然后换鞋,走进去,刚好此时卧室门被打开,厉逍走出来,也看到他,说:“你回来了?”
时郁点点头,嗯了一声,说:“你事情忙完了吗?”
厉逍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想提到这个话题,说:“一点小事,又没法不管,好在现在暂时算是解决了。”
他松开领带,出了口气,露出一种轻松似的神情。
时郁看着他,又嗯了一声。
“对了,”厉逍转过来问他,“你今天又加班了吗,回来这么晚。”
顿了顿,又说:“刚刚发消息你也没回。”
他神色如常,说话也很自然,好像离家几天不回的那个人并不是他,他和时郁只是早上刚刚分开。
不知道是不是时郁的错觉,厉逍在说自己不回他消息的时候,甚至还微微带着点委屈的语气。
时郁些微地觉得困惑,难以理解,但也没有追问,只是回答对方的话说:“没有加班,只是下班之后出去吃了个饭,回来就晚了一点,也没有注意看手机。”
他说着,就拿出手机看了看,果然有来自厉逍的未读消息,正好是在吃饭的时候。
厉逍就笑了下,不经意似的说:“难得见你在外面吃饭,和同事一起吗?”
时郁点点头,也没有刻意想要隐瞒,老实地承认说:“嗯,和肖翰阳。”
厉逍脸上的笑却微微地顿住了,他说:“肖翰阳?”
时郁以为他是不记得这个人是谁,又解释了一下说:“就是那个人很好,帮我出过头的实习生。你还在医院碰到过他,长得挺高挺帅的一个年轻人。”
“我知道是他。”
厉逍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不知道时郁说的哪句话,好像惹到他了一样。
时郁一下噤了声。
厉逍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不好,他深吸了口气,按住自己的情绪,才说:“我不止知道,昨天还和他见了一面。”
时郁脸色微微一变。
厉逍看着他,缓慢地说:“他是不是还跟你说过了,昨天他在餐厅看见我,和另一个女人吃饭的事情?”
时郁没有说话,但那张脸上浮现出一种动摇的神情,又被他强自压住似的。
厉逍盯着时郁,又问他:“那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的声音低沉,匀速而缓慢,语气介于诱惑和逼迫之间,好像想引着时郁说点什么出来。
但时郁的声音被一种惊慌和恐惧的情绪给堵住了,那些话就在喉咙口,却发不出来。
他说不出口。
他畏惧于向厉逍发出质问,不敢表达自己的怀疑和嫉妒,他知道厉逍在引诱自己,想要诱导自己犯错,但他现在没那么不清醒了,他不再不自量力,也不会再歇斯底里地叫闹不休。他已经学会了知情识趣,知道不该看见的就当作没看见,不该听到的就当作没听到。
只要厉逍不说,只要厉逍不赶他走,他就可以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死皮赖脸地还待在厉逍身边。
但是厉逍并不打算让他怀有侥幸,也并不肯让他逃避现实。
厉逍迫近时郁,时郁想躲,被厉逍抓住手臂,困在身前,厉逍死死地盯住他,咬着牙似的,一字一句地说:“你难道不想问我,为什么这几天我不回家,却和别的女人单独出去吃饭吗?你难道不想问我,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是江蔓吗?你难道不想问我,我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吗?”
时郁越听脸色越白,但他勉力维持住自己的镇定,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我,我不想知道……”
厉逍仿佛听到什么荒谬的笑话,一时很想发笑,但他腮部肌肉抽搐,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他咬紧牙齿,嘴里嘶嘶地,仿佛漏着风,他声音沙哑地反问一遍:“你说,你不想知道?”
时郁抿紧嘴唇,微微地颤抖着,却不肯再说话了。
厉逍简直被气得脑子都发木了,即便他再三提醒自己,信任重建太难,急不得也急不来,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每当他以为有所进展,两人的距离已经进了一步的时候,现实都会告诉他:不,没有,时郁还是在原地,他还是不相信你,他还是对你毫无期待,随便你做什么都可以,甚至连了解都不想去了解。
这种无力和绝望裹挟着愤怒席卷而来,让他的头脑发昏,他简直是走投无路了,他无法再维持冷静,也不能再保持体面,痛苦之下,甚至生出一种极端的恶意,他想要以最尖锐最狠毒的利刃,划破对方的无动于衷,他想要刺伤对方,让对方也感受和自己同样的痛楚,同样的鲜血淋漓。
厉逍眼睛赤红,他死死地抓住时郁,盯住他说:“那如果我说,我是去和她相亲,如果我要准备和她结婚呢?”
23.1
厉逍死死盯着时郁发白的脸,看他的嘴唇颤抖,蠕动。
他心里一团火在烧,烧得他几乎要催逼着时郁开口:你说啊,你说你不愿意,你说你嫉妒得要命,你说你不想我和任何人纠缠在一起,你说你不想我和别人结婚……你说你有一点点在乎我啊!
时郁面色惨白,眼皮沉重得坠落下去,他不得不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他的脸上仍然毫无血色,苍白得可怕,但已经不再因为时刻的不安和害怕而颤抖了,反而因为终于迎来了最后的结果,他露出一种坦然了的,虚弱而平静的神情。
他张了张嘴唇,说:“……好。”
厉逍如遭雷劈,僵在了原地。
时郁手脚发软,浑身乏力,走一步好像要跌倒,但他轻轻地从厉逍怀里挣出来。
厉逍手指动了动,却因为僵得太厉害,没能抓住他。
时郁的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仍旧是那个小小的行李箱,箱子里甚至还有一大半上次他准备带走,之后也没有拿出来的东西,所以他只需要收拾几件衣服就够了。
他拖着行李出来,滚轮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好像惊醒了厉逍。
他回过神来,瞪大眼睛看着时郁,和他脚边的行李箱,仿佛一下懵住了,问:“……你做什么?”
时郁垂下眼睛,轻声地说:“我东西不多,已经收拾完了,现在就可以走。”
他顿了顿,突然地揉了下鼻子,声音有些沙地说:“……你不用赶我。”
他抵着头,拉着箱子从厉逍身边经过,厉逍这次终于伸出了僵硬的手,抓住了他。
“……你要走?”
时郁又揉了下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你要结婚了。”
上次厉逍说要结婚,让自己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他不肯。
这次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厉逍眉目慌张起来,他张口想说什么,一时却哑口无言。
时郁的手指轻轻放到他的手背上,烫到似的,厉逍颤了颤,他急切地看向时郁,时郁却没有看他。
时郁把厉逍抓着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挪开了。
他脚步虚浮,像是虚幻的影子,一步一步走远了,厉逍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他的喉咙滚动,声带震颤,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他叫不回来那个人了。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咔嗒一声,关门的声音响起来,过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传到厉逍的耳朵里。
厉逍惶惶地看向紧闭的大门,他已经看不见那个人了。
这次时郁没有挽留,没有哭泣,甚至没有问他,以后能不能再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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