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廿小萌
乖宝你这么抽它,可不得是……越抽越精神?
等季航把中午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全都依托他们钟老师送来的心意作为载体,化为行动全部消耗完毕,他被他们家小朋友蹬下了床。
期间,两人经历了插嘴战役、脱帽战役等多场重大战役,均以季航缴枪弃械,战败收尾。
这会儿某主动贡献完所有公粮、生怕有剩的大猪蹄子就安详地躺在地上,半条腿搭着床沿,四肢大张,一面望着天花板打腹稿,一面攒力气,好半晌才从地上鲤鱼打挺站起身来。
只是他迈开腿刚准备扑上床开嗓讨饶,却见床上人已然合上了眼,清清冷冷的夜光全都铺洒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月下美人。
就这么几个眨眼的工夫,也不知道阮绎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但早在脑子给出指令前季航便下意识收回了自己的长腿,改成了单膝着床。
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半跪着磨蹭到了阮绎身边,声音放得很轻:“乖宝?”
没有回应。
季航顿时就自责上了,竟然就这么睡着了吗……
季航定定地看了看自家已入梦乡的小朋友,看他大半张包子脸都深深地陷在枕头里,面部轮廓温润,睡颜可人又乖巧。
月色下,人高马大的某大猪蹄子笨拙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和动作,硬是挤到了青年和床沿的中间,是搂着人往里挪了又挪,像是生怕人睡到半夜掉下床去。
就在两人身后,装着四只小白帽和包装盒的垃圾桶被笼罩在阴影里,深藏功与名。
不知道是不是连续两天体力消耗过大,季航一闻到阮绎脖颈间若影若现的体香便迅速被拽进了沉沉的梦乡,睡得很快。
梦里,季航回到了江市,回到了江市水天相接的蔚蓝海边,那座美不胜收的小城市。
蜿蜒曲长的沿海线,脚下砂石温柔细软,凉爽的海风吹在身上闲适徜徉,天高海阔间回荡在耳边的,全是那些熟悉的潮涨和潮落,而他手心里牵着的,自然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季航早就想带阮绎跟他一起回江市看看了,给他分享自己喜欢的风光,告诉他被孕育在这片大海里的美丽传说,告诉他自己“背井离乡”,初次回国来到这座城市的一切感想。
可就在他带着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缓慢行进讲解时,却忽觉手心猛然一紧,再往前的下一步是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了。
季航疑惑扭头,看向了身后站在原地拽停自己的人,惊诧地发现阮绎脸上的表情和他心里以为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没有欢愉,更是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笑。
尤其是当他看见那双平日里清澈见底的水眸染上红色,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眼泪时,季航简直是一颗心都要碎了。
他紧紧地抓着身前眼睛红红的人,生怕自己一松手,阮绎就会离开自己。
季航迫切地想要张嘴问,可海风里,他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他对阮绎舒展开来的双臂,和毫不犹豫将人拥入怀中的气力。
他感觉自己宽阔的肩膀上很快湿成了一片,听见阮绎在他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宛若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对他道了一声“谢谢”。
一个刹那,天昏地暗。
季航几乎在那声“谢谢”落下的瞬间便从梦中陡然惊醒,睁开眼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摸向自己怀里,但留给他的只有一团空气,和一床没有丝毫实感的空调被——人不见了。
季航傻傻地摸着身边不知何时已然凉掉的被单,发了好半晌呆才从怔愣里回神,腰上一个用力从床上腾身坐起,翻身下床脚底板触到地板的那一刻,季航膝盖一软,险些直接砸到地上,趔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刚刚阮绎在梦里的样子真的吓着他了,他从没见过那样的阮绎。
直到他一路六神无主从卧室找到客厅,看见厨房里亮起的小夜灯才彻底安下心。
阮绎站在厨房里看着自己跟前翻腾的一锅面条正打算起锅,就觉背后忽得袭来一阵凉风,然后紧跟着便是一具火热又滚烫的躯体贴上他的背脊。
季航一双长臂紧紧地禁锢在阮绎腰间,炙热的鼻息全喷洒在怀中人细白的后颈间。
感受着禁锢在自己腰间臂弯的力度,阮绎费解地皱起了眉头,关火扶上季航扣在自己腹部的手背问:“怎么突然起来了?”
天知道他先前睡觉被饿醒,一睁眼发现这人压着自己睡得有多香,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疙瘩,嘴角翘的极高。
结果这才一转头,怎么就跟受了欺负一样,浑身都透着股要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味道。
其实季航到客厅一闻到香味就明白了,只是这会儿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抱着阮绎觉得心里患得患失得紧,瓮声道:“睡到一半垫背不见了,那肯定是要出来找的啊。”
阮绎登时被气笑了:“敢情你每天垫着我睡,不是心里一点数没有呢。”
阮绎说着就想扭头去看自己身后的人,可才刚把脑袋往季航的方向偏过一点,脸颊便碰到了他光洁的额头。
阮绎一顿,赶紧拍开自己腰间的胳膊转过了身,看着他迟疑道:“季航你是不是发烧了?”
顶着阮绎关切的目光,季航低着脑袋默默把自己发热的额头抵到了阮绎侧颈上,闻着那股熟悉的沐浴露香,心知阮绎爬起来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去冲了个澡。
季航嗓音低沉,脸上看不出一丝潮红:“没发烧……”
但阮绎还是不太放心,来来回回伸手在这人脑门和自己的额头上比对了好几次才罢手,自言自语道:“是因为刚睡醒,体温偏高的关系吗……”
季航偏头拿自己高挺的鼻梁蹭了蹭他的喉结:“真的没发烧,你才是,怎么睡一半突然起来了……”
大概确认季航没事,阮绎便重新扭过身,继续起了先前被打断的深夜食堂,对自己背上的小山包解释:“被饿醒了,就想起来泡个面吃。”
可谁知道就是到了这个时候,季航那张满是骚话的嘴也不知道自己给自己放个假,听完他的话就又开始没边没际的跑火车了。
某大猪蹄子对自己怀里人极认真的撇了撇嘴道:“泡面干什么,没营养,泡我啊。”
阮绎盛泡面的动作一滞:“……我警告你,如果你今天晚上还想上我的床睡觉,就麻烦你开口前过过脑子,想清楚了再说。”
小公举委委屈屈:“好的吧。”
好在阮绎今天晚上鬼使神差地高估了自己的食量,下锅前手一抖面放多了,连带着芝士、鸡肉、鸡蛋这些配菜也放也多,这会儿多加季航一口倒也不算难事。
没开灯的居室,清冷的月辉泻了满地,方方正正的餐桌被一盏烛台点亮,烛火掩映下,是两碗摆盘精致的丰盛泡面,碗边分别搁着光芒内敛的银筷、银勺,以及两只盛着深红色液体的高脚杯。
阮绎就抱着胳膊靠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望着餐桌对面优哉游哉捧着脸,看样子像是还想从手机里扒拉出几首歌来听听的人。
他是搞不懂为什么半夜起来吃个面,硬是吃出了烛光晚餐的既视感。
但某“罪魁祸首”始终无知无觉,甚至冲他端起杯子便是豪迈一展臂:“来!先干一杯!”
阮绎:“……”
他是忍了又忍,才好不容易忍住自己泼季航一脸的冲动。
要换平时,别说让他这个点喝这种东西了,就是大白天他都不会碰。
一杯下肚,阮绎放下杯子再看对面人,季航已经抱着空杯趴到了桌子上。
阮绎:“……”
阮绎:“…………你这是什么情况?”
于是季航开始歪着脑袋傻笑,再一次搬出了他不知道又是从哪学来的那句话:“只要哥哥长得好,一口啤酒我都倒!”
阮绎:“……##”
阮绎无语凝噎:“……问题你喝的是啤酒吗?”
季航振振有词:“不是啊,但这不是类比吗!”
阮绎:“……###”
阮绎终于忍无可忍,手指一伸便直直指向了放在离两人一臂远的可乐瓶:“那你起码拿同类型饮品类比吧!”
他果然是被大猪蹄子蒙了心,才会大半夜的坐在这儿陪他喝什么碳酸饮料。
但瞬间恢复活力的季航就没心没肺地给他打马虎眼,主动拿过可乐瓶便要帮两人满上,大言不惭:“表意第一,喝酒第二嘛。”
阮绎已经被磨得彻底没脾气了,什么瞌睡都再不见踪影,干脆靠在椅背上闭了麦,一直到后面季航嫌自己列表里的歌都听腻了,找他要手机,阮绎都还保持着沉默是金的状态。
阮绎坚信,只要自己不搭他的话,季航一个人就骚不起来。
但事情的发展总是比较出人预料。
季航原本只是真心实意对阮绎的歌单单纯好奇,平时直播光听脚步去了,好像从没见过阮绎听什么歌,连他对什么曲风比较偏好都完全拿不准,弄得他一度在背地里胡乱猜测,他们家小朋友搞不好是那种列表歌单全员歌剧的高逼格人士。
但等他亲眼见证过阮绎和他脑补完全不搭边的歌单,也只有一秒的怔愣便很快释然了。
季航上下划拉着手下各种语种的老歌歌单,面上露出一个莞尔,真是又意外又贴切,跟他们家小朋友的气质很搭。
可季航正准备点进英文分区,就被列表最深处的歌单名吸引了注意——“嘘——”。
“嘘?”季航指尖一顿,立马看到了歌单名称底下显示的歌曲数目,“只有一首吗?”
这一下连阮绎都愣在餐桌对面忘了言语,如果不是季航自己翻到,他都快要忘了自己列表里还藏着这么一个曾经时常被他光顾的歌单。
然后这个歌单里唯一的一首“歌”其实都根本不能称之为歌,因为它只有二十四秒一七。
专注于歌单的季航对他这份复杂的心理活动全然不知,看着那首静静躺在歌单里,被命名为《给你听》的歌曲,眼睛里满是好奇。
阮绎直起腰身就想出声阻止,只是话才刚到嘴边,季航的指尖便落了下去,音频开头那些掺杂着鞭炮声的环境杂音瞬间倾泻而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听着损伤严重的音质季航有些意外,毕竟只消一耳朵就知道这肯定不会是人家为了“节目效果”专门录的。
顺着界面一路进去,他发现这首既没有歌词,也没有评论,也是直到这时季航才注意到这首歌竟然只有短短的二十几秒——进度条读的很快。
见状,季航下意识便抬起了脑袋,对上阮绎在烛光下闪烁不定的双眼,耳边传来一个大男孩明显还处于变声期的嘶哑嗓音。
“你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去过自己另外的生活。要听话,不是所有的鱼都会生活在同一片海里。每一天晚上都要早早睡觉,不要熬夜,不要多想。”
直到那段音频全部播放完毕,随着最后一个杂音消散在夜里,两人都还对视着没人说话,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住了,餐桌重归平静。
说不上为什么,阮绎只觉自己嗓子眼干得厉害,艰难地做了几个吞咽,这段录音被他单独放在这个特别的分组里,收录至今已经过去整整四年了,今晚这冷不丁的一下就像是揭开了他一直掩藏在心里的遮羞布,赤裸到让他肝颤。
而季航则是从这段音频里人声出现的第一秒便瞪圆了眼,看向对面人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心中那份汹涌澎湃的情绪远远超出了言语表达的范畴,仅剩的那么一点睡意也被彻底驱散了。
死一般的寂静。
阮绎终于是在又一阵的对视里败下镇来,低头望向桌面上还一口未动的泡面抿了抿嘴,第一次张嘴甚至没能发出声音:“你……咳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实在是季航此刻的神情过于露骨,明显对这段特别的音频很有想法。
但出乎阮绎预料的,他一直垂着脑袋等来的不是问题,而是一个回答。
季航摸了摸鼻子,神情复杂:“其实主要是我没想到……原来我以前的中文朗读水准这么烂吗……”
第115章 【二更】
这话一出口, 阮绎足足对着他跟前的碗筷看了好几秒,才僵硬地抬起自己的脑袋。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人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季航缓缓眨了眨眼, 举起手里还显示着歌单页面的手机,一字一顿道:“一五年二月十八号……港市人民广场……”
阮绎彻底惊了,和季航大眼瞪着小眼半个字也说不出,忽然就明白了刚刚季航望向他的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
季航和阮绎对视着:“你还记得我原来的微信头像吗?”
一顿过后,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那个绿色的烟花……”
说完阮绎眼前便立马浮现出了当时的场景。
二零一五年二月十八号,大年三十的晚上,港市人民广场放了一场霸占热搜榜首的盛大烟花,而这场烟花从头至尾都只有一个颜色。
那就是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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