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胡 第59章

作者:冉尔 标签: 近代现代

  封栖松纵容地注视着他。

  他又把花拿回来,转而别在耳朵上,笑眯眯地晃着头:“好看吗?”

  “好看。”

  白鹤眠不以为然。男人别朵花哪里会好看?封二哥逗他罢了。

  一阵风吹过,粉色的梅花消失得无影无踪,白小少爷也从封栖松的怀里跳下来。他牵着封二哥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少年心性使然,白鹤眠高兴了就走得快些,拉着封栖松往前跑,跑几步,岔气了,又缠着封二哥要抱。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封栖松再次将他打横抱起,颇为无奈。

  小少爷皱着眉,疼得直抽气:“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他自己都快记不得了。

  封栖松却记得一清二楚:“你说……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我,还说我不要脸,娶自己的弟媳。”

  白鹤眠就像是被戳了痛处的小猫咪,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封二哥!”

  封栖松低低地笑:“真好。”

  “好什么?”

  “好的是……你终于肯嫁给我了。”封栖松将他抱进了正厅,催千山快些把热汤端上来,免得饿着小少爷。

  白鹤眠扶着封栖松的手腕,端坐在座椅里,捏着筷子揉肚子:“说起来,封三爷呢?”

  他还记着被骗和被打的仇:“有些事,我得当面和他说道说道。”

  话音刚落,千山就端着砂锅,神色匆匆地跑进了正厅:“二爷,小少爷,三爷回来了!”

  白鹤眠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呢。”继而望向封栖松。

  封栖松已经在千山开口的当口,绕到了屏风后,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千山急得满头大汗,“按理说,三爷从禁闭室逃出来,是不敢回封家的,可我刚刚去端砂锅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下人喊三爷回来了……这不,三爷真的回来了!”

  封栖松背靠着屏风,眼神变幻莫测:“我这个弟弟,怕是被吓傻了,怎么都不肯相信我还活着,以为那天出现在房间里的人是大哥的鬼魂。”

  “……也罢,既然他不肯去找陈北斗,那我们就送他去见陈北斗。”

  千山说:“可是电报催着咱们去剿匪呢。”

  “让老三急去。”封栖松不为所动,“电报上白纸黑字,写的是他的名字。我的确不舍得自己带出来的兵跟他送死,可我也不会傻到带着他们为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拼命。”

  “二爷……”

  “嘘。”封栖松示意千山闭嘴,因为封卧柏已经闯进了正厅。

  白鹤眠事先做好的心理准备,在看见披头散发的封老三时,全没了用处——原本人模狗样的封卧柏,现在穿着破破烂烂的西装,身上遍布可疑的污秽,还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酸臭味。

  他猛地从座位上蹦起来:“三爷,您要做什么?”

  “吃的……吃的!”封卧柏压根没听见白小少爷的声音,他眼里只有千山刚端来放在桌上的砂锅,“吃的!”

  封老三饿狼一般扑到了桌边,白鹤眠只好闪身躲开。

  封老三伸出沾满黑泥的手,不怕烫,直接伸进了热腾腾的汤锅,拽出煨得烂熟的鸭腿,塞进嘴里,狼吞虎咽。

  白小少爷哪里见过这种架势,愣是伫在一旁呆看了半晌。

  其间,封卧柏旁若无人地蹲下,抱着油亮亮的鸭腿粗鲁地撕咬。

  白鹤眠看得恶心,捏着手边的茶碗,喊了声:“封三爷!”

  封卧柏缓缓回神,无神的眼睛局促地眯起,像是看不清他的长相。等看清了,封老三也无所谓,他重新被鸭腿吸引了注意力,吮着骨头,吸得啧啧作响。

  白鹤眠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把茶碗里的水一股脑泼在封卧柏的头上。

  淡青色的茶冲出来几只跳蚤,他拎着衣摆躲到一旁。

  封卧柏一动不动地蹲着,鸭腿吃完了,冒着绿光的眼睛又去望变成灰色的鸭汤。

  白鹤眠恼了,抬手一巴掌招呼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听得屏风后的封栖松都挑起了眉。

  “清醒了?”白鹤眠收回手,拿出帕子抖了抖。

  打人他都嫌封老三脏。

  “你别觉得委屈。”白鹤眠一边擦手,一边冷笑,“这一巴掌是我还你的。”

  “……当时封家办丧事,你给我一巴掌,我不想扰了二哥的清净,才懒得搭理你。如今丧期已过,我身为长辈,自然有教训你的权利。”说完,头也不抬地又扇了一巴掌,“骗我说自己是熟客……就凭你?!”

  封卧柏被打得往后踉跄一步,捏着鸭骨头,满眼迷茫。

  白鹤眠可不管封老三听不听得懂,他憋了许久的怨气等着发泄呢:“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一句话,我误会了二哥多久?”

  “……封卧柏啊封卧柏,你是当真不怕自己的哥哥们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要你的命!”

  白鹤眠的话终于触动了封卧柏的心,他用沾满油污的手捂住脸,崩溃大哭:“你以为他们没来找我吗?”

  “……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封老三疯疯癫癫地跌出了正厅,仰天大笑,“大哥回来了,二哥也回来了,他们都回来了……”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凄厉的惨叫声在风中打了个转,传到了白鹤眠耳中,他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恶心再次泛上来,直接扶着桌子干呕起来。

第59章 报仇

  “鹤眠!”恍惚间,他听见了封栖松的惊呼,混着封老三的疯叫,一起挤进了耳朵。

  白鹤眠竟更气了,他胡乱擦了嘴,甩开封栖松,冲到屋外对着封卧柏拳打脚踢。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冒充封二哥?

  ——若不是你也姓封,我早扇死你了!

  ——害我纠结了这么久,我看见你就恶心!

  白鹤眠心里的谩骂压根说不出来,因为他又想吐了。

  “好了好了。”封栖松冲出来,架着白鹤眠的胳膊,哭笑不得地把他抱回正厅,搂在身前哄,“鹤眠,消消气,我帮你教训他。”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封卧柏枯坐在地上,捏着那根光秃秃的鸭骨头,傻笑:“你们回来了,都回来了。”

  “三爷……”千山犹豫着把封卧柏从地上拽起来。

  “既然疯了,干脆直接送给陈北斗吧。”封栖松帮白鹤眠拍着背,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做得像一点,别直接扔到陈家,懂我的意思吗?”

  千山当然懂,当即拖着封卧柏直奔门外去了。

  没了封老三,封家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白鹤眠被封二哥搀回卧房,歪在床上抽抽。

  他的皮肤本就白,吐了几回,脸色近乎透明,偏偏对上封栖松的目光,还脸红,像是发了烧。

  封栖松将小少爷按在床上,扒了外衣,连带着白鹤眠宝贝的信也没收了:“先歇着,我让千山吩咐厨房重新熬汤给你喝。”

  “我不要鸭汤。”他想起封卧柏喝过的汤就恶心。

  “好,不要鸭汤。”

  “哥,你陪陪我。”白鹤眠抓住了封栖松的一小片衣角。

  封栖松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握住了他的手。可白鹤眠并不安分,他偷偷摸摸地蹭到封二哥腿边,想把信再拿回来。

  “都是你的。”封栖松把自己的信和白鹤眠曾经寄来的信放在了枕头边,“别担心了。”

  白小少爷立刻把信拢在怀里,美滋滋地躺下。

  他借着灯光打量封栖松的脸,总想伸手把那副冷冰冰的金丝边眼镜摘下来。因为镜片反射着冷光,让封二爷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

  “封二哥,”白鹤眠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忽然变了脸,“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就是熟客?”

  “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他猛地提高了嗓音。

  封栖松淡淡一笑:“你如今爱我,便觉得合适,可换了之前的你,在花楼收到封栖松署名的信,会开心吗?”

  白鹤眠噎住。他和封三爷有过婚约,就算早已有了悔婚的念头,骤然收到未婚夫的哥哥送来的信,也必定慌乱。更别提信中字字句句缠绕着情丝,有悖伦理。

  他不洋洋洒洒写几千字骂回去就算是脾气好了。

  “那也不应该瞒我这么久。”白鹤眠喃喃自语。

  他的苦楚又有谁理解呢?

  先是被三爷退婚,沦为金陵城的笑柄,又被封二爷强娶,忍受纲常的折磨,最后还要为自己的心动失魂落魄。

  “封二哥,你真狠心。”白鹤眠抱着信翻了个身,不想搭理封栖松了。

  正巧千山端来了热汤。滚烫的腰花汤,清清爽爽地盛在白瓷碗里。

  白鹤眠抱着碗喝了几口,再次躺下,他用腿夹着被子,摸着怀里的信发呆。得知真相的喜悦退去后,紧随而来的就是无边无际的落寞。

  封二哥为什么不早点说呢?是他表现得不够爱他吗?

  白鹤眠想不明白,干脆问他:“封二哥,你真的喜欢我吗?”

  少年的理直气壮与封栖松的沉默寡言狠狠地撞在一起,他爱得如同一团烈火,在封栖松冰封的心间跳跃。

  封栖松望着白鹤眠的眼睛,到嘴边的爱因为回忆中大哥的面容卡在了喉咙深处。

  但封栖松还是说了。

  “爱。”

  说完,吞咽下一口混着血腥味的风。

  那副独属于封栖松的沉重枷锁回来了。他与封卧柏的区别大抵在于,他就算知道百年后会被大哥指责,也要把白鹤眠娶回来。

  而老三……选择了逃避。

  可终究又有什么区别?他们都辜负了封顷竹的期许。

  “你先歇着,”床边的火炉里飘出了火星,封栖松不愿将大哥临终时的遗言说给白鹤眠听,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白小少爷闻言,受伤地闭上双眼。封栖松离去的脚步混着风雪,像夜归的旅人。好在这位旅客走到窗下就停下了脚步。

  火焰燃烧的细微声很轻,像白鹤眠的幻觉。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在窗户上寻到猩红色的光斑。

  那点光将封栖松挺拔的身影映在了窗户上,寒风呼啸,影子仿佛随时都可能被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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