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丑
顾慨棠自然而然想起自己那天在幼儿园对小野说的话,让他不要浪费,心里真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摊开手,让小野把吃了一半的水果放到自己的手上。
小野看着顾慨棠干净的手掌,犹豫了一下。
顾慨棠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毫无芥蒂的吃小野吃剩下的东西。也许能,也许不能。他的心里也在打鼓。
可是看到小野犹豫又担心的表情,顾慨棠心里轻轻叹了声气,再也不顾虑这个那个,他接过来后,用还有些痛的右手托住,左手费劲的给猕猴桃剥皮。
他很适合做这种精细活,把剩下的半个剥得干干净净,顾慨棠咬了一口,觉得很甜。他看看此时剩下的大小,想了想,问:“小野,还要不要吃?”
小野点点头,张开嘴。
顾慨棠微笑着,把剩下的果子放到小野口中,注意没碰到他有伤口的唇周。
看小野挂了伤也要吃的架势,他也许真的很喜欢吃这种水果吧。
顾慨棠用水洗了洗手,又用湿巾给小野擦干净,随后说:“你去玩吧。”
小野从床上滑下来,就往外走。
因为他刚刚实在是太安静了,顾慨棠有些担心,他觉得自己放任一个三岁多的孩子独自一人在客厅里太不负责任。虽然小野是个乖巧的小孩,但万一被烫到、电到,或者,或者摔倒,怎么办?
顾慨棠在小野走出房间前问:
“小野,你去做什么?”
小野回过头,看着顾慨棠,回答道:“我去看电视啊。”
窦争有事出去时,就会让小野在家看电视。他不会乱碰东西,也不会给陌生人开门,让他看电视就安安静静的看电视,因此窦争非常放心。
顾慨棠却觉得给这么小的孩子看电视不是件好事,他顿了顿,问:“来看看书怎么样?”
小野看着顾慨棠,干脆地回答:“好啊。”
窦争回家时,看到的就是小野脱了鞋,光着脚坐在顾慨棠旁边。顾慨棠特意把自己面前的矮桌往小野那边大幅度倾斜。那是为了方便顾慨棠单手拿书买的桌子。
“小野,”窦争一边换鞋一边说,“不要打扰你叔父工作。”
小野‘嗯’了一声。
顾慨棠便说:“没关系。”
窦争把冷冻的产品放到冰箱里,带着寒气走进房间,他看着并排坐的顾慨棠和小野,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饿不饿?”
顾慨棠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本来想立刻告诉窦争小野的事情,让他带小野去门口的诊所看看医生。可是十月底的北京已经非常冷了,窦争刚刚回来,说不定想歇一会。
顾慨棠想了想,觉得还是再等等。
窦争感受着屋里的暖意,深深吸气,他将外套脱下,说:“最近螃蟹非常便宜,我买了几只,晚上吃螃蟹怎么样?”
顾慨棠觉得吃什么都无所谓,就点点头。
窦争又问:“你喜欢清蒸?还是熬汤?辣子蟹?”
顾慨棠放下手中的书,看着窦争,说:“随意。”
窦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哼着小曲儿走到厨房。
顾慨棠被打断了思路,加上有些累了,便放下手中的书,问小野:“嘴还痒吗?”
小野仰起头,仔细感受了一下,如实说:“不痒。”
顾慨棠认真地观察了一下。小孩的皮肤很嫩的,沾上毛后容易擦伤,而且小野因为痒,所以用手抓了,把皮肤抓破,才会痛得急哭。
也不是真的过敏,不用太担心。顾慨棠说:“你爸爸刚回来,让他休息一下,再带你去医院,好吗?”
小野点点头,又低头写写画画。
一个三岁的小孩,能坐着安安静静的画半个小时,顾慨棠就有些好奇。他个子高,看得远,一扭头,就看见小野用一支深蓝色的笔,在重复着写这样一句话。
【我是大小天下太平】
来回来去写的就是这么一句。顾慨棠看了一会儿,问:“这是在幼儿园里学的吗?”
小野停下笔,说:“嗯。”
三岁的小孩就会写字了,顾慨棠说不出的惊讶,他开始想自己三岁时到底在做什么。
“不过,不是李老师教我的。”小野继续说,“是我看到有人在写。”
顾慨棠想问,你知道你写的字是什么意思吗?但又不想太严肃,他换了个话题,说:“你可以写你自己的名字。”
小野歪着头问:“怎么写?”
顾慨棠拿过笔,想了想,很缓慢的写了‘顾’字。
“顾。”
小野朦朦的跟着念:“hu……顾。”
然后又写了“野。”
顾慨棠放下笔,让小野来。
这两个字都不太简单,可是小野凝神看了一遍后,竟然照着写了下来,连笔划顺序都和顾慨棠的一模一样。
虽然字写得很大,也不成规矩,不过小野的记忆力还是很让人惊讶的。
顾慨棠写了这两个字后,突然觉得不应该太早教一个小孩这么多东西。他记得当时顾慨梅说去游乐园时,小野都没听说过。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多出去玩玩吧。
过几天把顾慨梅叫过来。她那个家伙,工作清闲,肯定有时间。
这样想着,顾慨棠放下了笔,说:“小野,你写的很好,休息一下吧。”
小野闻言,整个人都酥了,他眯起眼睛伸个懒腰,然后弯着身子把头靠在顾慨棠的腿上。
顾慨棠摸摸他的头发,心想……有个孩子真好啊。
小野从床上下来后,就跑到厨房去看窦争做饭,他闻着香气,问:“今天晚上吃什么啊?”
窦争说:“螃蟹,不过你不能多吃,会闹肚子。”
顾慨棠听到小野停顿了一下,然后欢快地说:“我要吃炸虾。”
“炸个屁,”窦争粗鲁地威胁道,“把你炸了。喂,你嘴怎么像猴屁股一样?”
小野说:“吃猕猴桃,然后好痒,叔父帮我洗嘴。”
窦争放下清洗螃蟹的工作,蹲下来看看小野的嘴,然后毫不客气地骂道:“你这个小笨蛋。”
顾慨棠一愣,他知道小野是个心思细腻的小孩,担心窦争这样语无遮拦会让小野难过。
没想到小野好像习以为常,哼了两声后,说:“我要吃炸虾。”
一阵脚步声,窦争从客厅拿过外套,走到顾慨棠卧室,一边穿一边说:“海棠,我出去给小野买点药膏,去去就回来。你要上厕所吗?”
顾慨棠摇摇头,道:“你去吧。”
窦争走后,小野又爬到顾慨棠的床上。
那张床对小野来说有些高,他手脚并用,简直是攀援着上来。
顾慨棠看着小野的眼,很容易发现他没有生气。
窦家父子俩的相处模式,真的让人有些费解啊。
小野的敏感胆怯是对除了窦争以外的人,作为小野相依为命的父亲,无论窦争做、说了什么,小野都不会觉得怎么样。
窦争他就是那么一个人,就算对自己的儿子,也毫不客气。
第33章 窦争道:“说出来就太没有情调了吧。”
窦争让人想不明白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他明明说不给小野炸虾,但买回药膏后,还是带回来一袋子鲜虾。这种口是心非的做法,会不会让小野质疑大人的言辞可靠性?
顾慨棠对他这种教育方式感到困惑。
不过,小野倒是非常习惯,他被窦争拉到洗手间洗脸、涂药,天真烂漫地说:“爸爸,我会写我的名字了。”
窦争说:“哦。”
他往小野脸上涂绿莹莹的药膏,大概是有清凉镇痛的效果,小野没有挣扎,在窦争身上比划着,一边写一边念:“顾——野——顾——野——”
窦争手一抖,故作镇定地问:“李老师教你的吗?”
小野摇摇头,说:“叔父教的,叔父教的。”
“……”窦争心情有些复杂。
休学手续办了将近一个星期才算弄完。刘浩然导师对顾慨棠最后做出的这个决定有些气愤,他在电话里对顾慨棠说:“你的课题怎么办?时间这么紧张,你不发论文,别人就发了,抢在你前面,你哭都来不及。如果你对你自己的劳动成果都不尊重,那么没有人会尊重你的!”
顾慨棠只好道歉说:“不好意思,家里……”
刘导师愤然挂断了电话。
顾慨棠有些无奈的听了一会儿忙音,叹了口气。
因为担心顾慨棠一个人待在家里会寂寞,窦争全天陪在他身边。刘浩然刚刚吼的声音太大,连在客厅的窦争都听到了。
顾慨棠挂下电话后,窦争走到门边,问:
“那个死老头又骂你?”
“……”顾慨棠揉揉眉间,没说话。
“我听说研究生可以换老师。”窦争道,“你何必在他那里受气。”
顾慨棠道:“好了。我知道分寸。”
窦争就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离开了。
顾慨棠有些后悔,觉得不应该乱发脾气。如果是家里人还好,窦争那种小心眼的人,听了这种话,不知道会怎么想。
顾慨棠拿起手杖,慢慢走到客厅,就看窦争一个人坐在客厅,寂寞的剥着桔子。
“……”
窦争抬起头一看,连忙起身,问:“怎么下床了?要上厕所吗?”
顾慨棠摇摇头,道:“只是走一走。”
窦争扶着顾慨棠,顾慨棠一挣,示意自己可以。
他坐在窦争旁边的一张沙发上,两人之间隔着半肩膀的距离。顾慨棠问:“怎么不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