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埃熵
说着, 一块散发着浓浓檀香的平安牌便稳稳地落入了无烟怀中。
而凌武则直接急匆匆地朝外头赶去,他疾走了两步, 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 转头过来吩咐满脸忧色的钟平道:
“给我盯紧胡百万和胡力。”
钟平连连应“是”, 可是老人还是追上前几步,欲言又止地唤了一句:“王爷,您……”
“还有什么事儿?!那可是杀人夺命的三刀刘!若是晚去半刻——”恭王怒不可遏地转过头来就欲发火, 可是接触到了老人视线的时候,却陡然哑了火:
“……本王明白了,”
钟平点点头道:“王府这边还请王爷放心。”
无烟奇怪地看了他们两人半晌之后,才跳起来匆匆忙忙地出门去往肃北侯府找人。
虽然不明白王爷为何要他去肃北侯府,但听闻小侯爷武功极高,想来多个人帮忙也是好的。
待无烟走远了,凌武才冲老管事鞠了一躬:“刚才多谢您提点,还想劳烦您替我备马。”
钟平摇摇头,照顾王爷的生活起居就是他这个管事的职责。
而且在其位谋其事,自然要事事为主子考虑,在主子考虑不周、关心则乱的时候——适时站出来提点一二,这才能够保证恭王府之后的路越来越平坦。
“这是小人分内之事,王爷还是快些去收拾吧——”
钟平略微欠了欠身子,转身出了书房,却并没有来到恭王府开阔的前广场挑选马匹。那里的马鹏他看都没有看一眼,而是到了王府的另一角的房门内,吩咐了什么。
之后,便有一声清凉的嘶鸣声响起,一匹额心有漂亮白色星斑的纯黑色骏马,便出现在了恭王府东北面一个极为隐秘的暗门附近。
这边的恭王凌武则是用一种近乎非人的速度,回到了长信居中,褪下了他身上纹饰华贵富丽的白色长袍,改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劲装。
拆下头上那些繁复的簪冠,长发扎束而起,然后戴上精致的人皮面具。
片刻之后,打羽城的南城门策马疾驰出去的人,便是那个骑着毛色水亮黑马、佩剑通体黑色,容貌平平、面无表情的江湖人卫五了。
他不能以恭王的身份去救江俊,至少现在不能。
三刀刘是什么人,他身为千崇阁的五当家怎么会不明白。
这人生性狠毒,早年跟随着西北最著名的刀客习武,武功大成后就杀师弑父。之后屠戮了刀客好友满门,称得上是恶贯满盈。
然而他的刀法精妙,在西北一带无人能出其右,十余年前武林人曾聚众讨伐于他,却被他一一打败,甚至连挫中原武林七大高手,三刀刘之恶名远扬江湖上。
之后他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传言是浮海到了东瀛去学习刀法和忍术的。
如今重现江湖,更是过起了杀人越货、杀人取酬的生活。
胡家父子真是了不起!卫五嘴角泛起了一丝儿冰冷的笑意,手中的长剑握得更紧,扬鞭策马、飞快地朝榆林方向赶过去。
榆林其境,峰峦雄壮、叠翠流金。
江俊提到的那家小酒馆正好开在了这个小镇的郊野之中,群山环绕之下,背靠巍峨高山、面朝阳河,周围又有青松、翠柏环绕。
在北地满目染尽了秋黄和红叶的意境之下,倒显得颇为精妙。
来到门前,江俊等三人竟然发现这间小酒馆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开的:女的当垆卖酒、男的弹琴和歌,偶尔同下人们一起洗涮酒碗。
李吟商和宋思远都略有些惊讶,文君当垆卖酒的故事,在士人的眼里是个多么高不可攀的传说,没想到在榆林境内,还真能叫他们遇上一遭。
“三位公子,里面请——”女子已经走出了酒垆:“今日曲水亭还无人,几位可要去?”
宋思远“诶?”了一声,没想到这小小的酒馆里面还别有一番洞天,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分了内外堂不说,内堂里头竟还有一座曲水亭。
且远远看过去,那地方干净清爽、清新素雅,真是个流觞曲水的好地儿。
江俊点点头:“那就要劳烦了——”
女子吃吃一笑:“不劳烦,不劳烦,倒是三位公子莅临,可叫小店蓬荜生辉呢。”她一边说,一边冲男人丢了一个似喜死嗔的小眼神。
男人则是温和地笑,闲闲地拨了几个音节之后,便从素琴后起身来,往后厨去给三人准备酒席了。
今日酒馆人少,而且大部分是北地路过的粗汉子,他们都坐在外堂。
内堂的板壁一隔,再加上旁边的假山和低矮灌木丛,能够很好地将外堂的吵闹声给隔绝出去。
在女子过来奉上小菜的时候,李吟商动了动,想要上前攀谈几句,却被江俊拦住:“李公子——”
江俊摇摇头,示意李吟商不要说话,在那女子走后,才道:“李公子,这定然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与一个江湖浪子私奔出来开了这间酒馆。你冒然上前,反而会叫他们惊疑。”
“……为什么这么说?”
江俊笑了,随手一指:“你看她发髻上的那根步摇。”
李吟商和宋思远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个女子身上的衣衫干净简朴,一双手上也因为岁月的磨损有了些茧子,不再白皙柔嫩。
可是,她发髻间的一根步摇却用了鎏金饰蓝羽的点翠,流苏上的几颗珠子在阳光下还闪烁着点点明光,看上去,断不是一个山野酒家女用得起的东西。
而江俊之所以如此推断,还因为方才离开去准备食材的男子。
他若只是在弹琴便罢,可是他偏偏弹琴和歌,那歌声称不上天籁之音、比起秦深来说也差得很远,但是歌声和琴声却能够远远散播到三五里外——
这样的人内劲醇厚,必定是无意识间就将内劲运在了琴弦上,才会让歌声辽远。
不过宋思远和李吟商对江湖武林更是一窍不通,他也不必提,只是小心地端起曲水中悠悠然飘过去的一只漆质酒碗来,笑眯眯地浅酌一口:
“他们夫妻隐姓埋名图个清静,我们也不好再上前打扰不是?”
李吟商挑了挑眉,终归摇摇头,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