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埃熵
江南水务工事, 是一个非常笼统的名称。
实际上,工部在江南有大小工事上百个, 其中又有三成与水务相干。锦朝工部下设虞衡、都水、营缮三司, 各司之下又有都事、检校数名。
原书之中江南水祸的形成, 与工部尚书曹建良巧立名目削减都水司开支有直接关系。
都水司一年中可开支的项目原本有二百八十六项, 但曹建良为了一己私欲,将其中不少项目合并、取消, 之后报到了都水司长沈永年手上的列支便只有一百余项。
经费少掉一半不说, 曹建良为了不让人发现, 更是私自篡改账册,做了上下两本账册。标着“上”的还是对上交奉给朝廷, 标着“下”的则是递给三司司长按列支使用。
沈永年接到如此账册之后,虽然质疑过,但曹建良则说朝廷大部分的开支都需要节省下来支援前线军用, 沈永年便不再怀疑。
之所以会发生江南水祸,则是因为曹建良想要讨好自己的相好——魏凝蕊, 将江南两个水务经历的官职直接指派给了魏凝蕊的妹夫邓嘉良极其亲信。
邓嘉良之前为羽城巡抚就是个色厉内荏、贪财敛财的蠹虫, 到了江南富庶之地,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巧立名目、横加敛财不说, 更是将修建堤坝的用料替换、省下了很大一笔料子钱冲进自己腰包。
邓嘉良自以为完事周全, 却忘记了这一年的江南遭逢了瘟疫和霜冻,而北方的雪尤其大。开春化雪的时候,尘湖上游的水量明显高于往年。
而工事偷工减料, 次等的木材、石料根本承受不住声势浩大的春|水。
很快,尘湖上游凄溪堤坝决堤、尘湖水漫灌,江南大片的良田被毁,百姓无辜遭了一场洪涝,大片良田被淹,春来刚刚插下的秧苗全部被水冲走,注定这年颗粒无收。
时至此刻,曹建良还不知道收手,依旧截留了一部分朝廷发放的救济钱粮。造成不少百姓依旧吃不饱穿不暖,因此成了灾民、饥民。
一时间,江南民怨载道,不少百姓因此落草、加入尘湖附近的水寨,成为了水贼。
水贼里头又以系鸿轩的起义最为声势浩大壮观,几乎占领了江南七个重镇其三,甚至还有向北威胁凄溪上游之势。
而江家,也是因此被牵连进去的。
江南水祸形成,江近天作为剿匪将军朝着江南开拔。江近天到达江南之后,倒是一和系鸿轩交手就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随着战事的进行,老将军越来越觉得这些江南的所谓“贼寇”都是被朝廷逼迫得走投无路的普通百姓,有的甚至祖上世代是朴实的农民。
正义凛然的老将军立刻鸣金收兵,要求朝廷彻查工部事,并和系鸿轩约定停战。
但偏偏此刻,曹建良已经销毁了一切证据,魏氏姐妹更是在朝廷之中联络尹家、龚家等等新贵家族,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抓着皇帝的心病——废太子凌威事,大做文章。
说老将军这是拥兵自重,想要威胁皇帝。
因此,凌承以江家抗旨不尊发作,直接治了江近天的罪,更是将江家彻底查抄,将与废太子相关的所有人等尽数诛杀。
算得上是自“东宫哗变”之后,第二次对废太子“残余”的大力清洗。
江家至此没落,江近天、江俊一脉便彻底断绝。而凌承也将京城的所有势力“拨|乱|反|正”,全部变成自己人。
“你说……刚才在异宝阁同我搭讪的人,就是魏和婉?”江俊皱眉问,他同卫五两个人在酒楼里面随便用了一顿便饭,江南的祸事,便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江俊之前想方设法想要父亲辞官离开京城,也是有这一重顾虑。
他改变了属于“江俊”原本的命运,整个世界的线索全部发生了改变,不少事情都提前了。为了父亲、为了江家,他也不得不早做打算。
不过江近天竟然自己想通了,这也是好事一桩。
“她和我应该无冤无仇,为何要对我下毒?”江俊想了想:“邓嘉良一事上,我并没有直接出面啊,魏氏没道理要恨我吧?”
“是翊魍。”
江俊愣了愣,挑眉看了卫五一眼,卫五也是沉默地坐在桌边,端着茶盏、半天没有喝下去。
“那个……被我们弄下悬崖的翊魍?”江俊奇道:“失了一只眼睛,还跌落那么高的悬崖,他——竟然还活着?!”
卫五神色复杂地点点头,把他今日在异宝阁看见的一切对江俊说了一遭。复又摇摇头:“虽然不知道翊魍和魏氏是怎么聚到一起的,但是敌在暗、你在明,还是小心些。”
“……”江俊点点头,之后又飞快地摇摇头:“防人太被动了,倒不如主动出击。”
“哦?”
卫五很明显来了兴致,江俊便直接走出去吩咐店小二不要过来打扰、然后“咔嗒”一声合上房间的门:
“卫五、卫大侠,你不是一直愁没有一个开战的机会么?如今、这件事不正是给了你一个很好的机会。”
卫五眨了眨眼睛,看着江俊亮晶晶的眼睛笑了,忍不得把人拉过来揣在怀里:“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你就不怕我还没准备好么——毕竟前世我可准备了足足三年。”
坐在男人腿上,江俊下巴微扬、神态有些倨傲:“不怕,你可是卫五。”
卫五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若是这一年没有准备好,那你就是白重生了,一年时间——对于你来说够了,何况——别告诉我,你不想早早和凌承打这一场?”
“那么说来听听看吧,你的主意是什么?别告诉我,是放任曹建良、邓嘉良之流为非作歹、然后我们坐享其成,”卫五故意板了板脸,“虽然我信奉一将功成万骨枯,但也没必要让江南百姓成为我的——‘炮灰’?用你们的话,是不是这么说?”
江俊“哈哈”大笑,整个身体跟着颤抖起来,然后他一跃从卫五怀里站起来、负手看着酒楼外面车水马龙的大街:“魏氏姐妹作恶,邓嘉良、曹建良等人按律当诛,当然不能让江南的百姓为他们的恶行买单。”
他其实早就想过了,让江近天从中抽身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江俊算准了曹建良会在出事后销毁账册,所以早早让都水司长沈永年留意。这位司长沈永年是庄不澈的儿子、也是尚书府太傅沈歌的堂兄弟。
江俊在京城这么些日子,也并非当真无所事事,通过眼前玄甲卫分散在各处的兄弟,已经和沈歌、沈永年联络上,要他们早早注意此事。
而江南水祸起义之后,系鸿轩的力量便可以收归到恭王的义军之中。
恭王早有积累,如果曹建良截流了救灾钱粮,沈歌和沈永年会因此找到线索,而千崇阁这边则可以拿出钱粮来救灾。
至于朝廷派出的兵马,江俊更觉得不是什么事。
五军都督府里能够动的兵马将军不多,如果此刻镇国大将军已去,以凌承多疑的态度,派过去的兵多半会是上官尘、白溪之流,对他没有任何威胁的人。
偏偏这两位,都是他们的至交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