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埃熵
“是!少爷……我是的!”无烟急急道了一句,想了想,又懊恼地瞪了周围的人一眼:“我、我怎么不知道办法!我知道一条水道!能够直接通往夜城!不需要绕过长海县!”
这话一出,原本十分不屑的水贼们一愣,继而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小子,你是欺我们不知么?你和你家少爷,都是京城人士。保不得去过了北边、去过羽城,这江南——你们可是第一次来,怎么就能知道水道所在了?”
“哈哈哈哈——小子,说谎之前还是先打个腹稿再说,你以为我们石鹏寨尘湖第一水寨是浪得虚名吗?若真有水道——我们会不知道?”
众人哄笑,无烟却耿了脖子认真道:“我真知道!”
江俊熟悉无烟性子,知道这孩子也不是随意胡说八道的主儿,便力排众议、捉着无烟细细问了,这才知道——无烟是当真知道这么一条水道。
原来,早在江俊同化身“卫五”的凌武一起乘船从水道返回羽城的时候,无烟就已经知道这条水道了。彼时江俊同凌武腻歪着,也没注意自家小厮同卫五身边的影卫有了什么过节。
他们过他们的二人世界,却忘记了旁边还有无烟同系鸿轩的弟弟——系鸿明。
系鸿明打小就跟在卫五身边,是千崇阁里头一等一的高手,作为一名影卫,系鸿明绝对是最出挑的那一种——武功高强,身形隐蔽,寡言沉默。
但作为尘湖水寨寨主系鸿轩的亲弟弟,系鸿明绝对不可能一辈子做影卫陪在卫五身边。系鸿轩起先答应,也是希望系鸿明跟着卫五、能够学到真本事。
毕竟系鸿轩刀口舔血的日子过惯了,也会希望自家弟弟能够有一技傍身,将来他若有意外,弟弟也不至于没有还手之机。
系鸿明当影卫,倒是他自己的选择。
卫五也问过系鸿明,千崇阁中有的是能够让他自保的技艺。那少年与李无章一般年纪,李无章都曾问过他——要不要跟着他学习使毒的本领。
若换了旁人,定然会选择跟着李无章学这等不需要太费力的。但系鸿明却拒绝了,而是用一句话堵死了所有人的规劝。他说、他哥哥要他“跟着”卫五学本领。
是跟着“卫五”,而不是其他人。
当时是卫五有心刁难他,毕竟系鸿轩自己在外头拼杀血路,家中对这唯一的弟弟还是千依百顺地宠着的。
当时系鸿轩送这小子过来,卫五也只当是给系鸿轩面子,料定系鸿明吃不得当影卫的苦。
然而系鸿明咬牙撑下来了,而且成为了千崇阁当中最厉害的影卫。
他的成长让卫五吃惊,同样也让系鸿轩高兴。而卫五也是在船上北上的时候,告诉了系鸿明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卫五说,他已经没有更多可以教给系鸿明的东西了。
言下之意,便是影卫可以见光,从此以后系鸿明还是系鸿明。
适时系鸿明正在船上郁闷,看见江俊和无烟两人同卫五如此亲密无间,当然十分扎眼睛。而无烟早见过了千崇阁的人当他们家少爷是洪水猛兽,自然寸步不让、同系鸿明起了争执。
系鸿明虽然看无烟不顺眼,却也不敢真的伤了无烟。
如此,两人一来二去不打不相识。加之江俊之后在恭王府中勤学苦练的样子也落在系鸿明眼里,系鸿明不是什么钻牛角尖的人,看着卫五同江俊在一起确实开心,便也作罢。
只是某一次无意中与无烟争吵时,曾经提起过江南的水道、暗渠。
“是……小弟这么对你说的?”系鸿轩愣了愣,“那条水道,他当真找到了?”
无烟点点头:“系……兄弟当时对我说的是,乡关那座山下面有不少的水道暗渠,他从前跟着……寨主你在那里宿过一夜,您,带着兄弟们喝酒。他、实在无趣,也就发现了那里。”
“就、就算是寨主的弟弟发现的——”某位当家不甘心:“那也是十余年前的事情了!现在,那条水道通不通都还是一说,要从水下寻到路,大军怎么好过去!”
话说开后,无烟也不害怕了,他挺直了腰板淡淡道:“我今天白天会去探路,若道路通达,倒也不用大军协助。”
“什么叫不用大军……”
“敲山震虎、威慑敌军,龚安固此人向来自负。他抢先占领了我们所图的夜城、必定十分骄傲自满,如今夜城背后突然天降奇兵,自然来不及细细查看——倒真不用大军压境。”
江俊莞尔,笑着替无烟解释完全。
无烟则感激地看了自家少爷一眼,挺起了胸脯骄傲地瞪了那几位当家一眼。
“若真能潜入夜城,那真是大功一件,但……要如何引诱敌人出兵呢?”同嘉公主犹豫,下意识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而大厅之外却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公主的门房来不及禀报,便听得那人说道:
“若公主不嫌老臣多事的话,老臣愿带轻骑五千,取道城北关山道,佯攻庐州,以诱敌出城!”
那声音令江俊眼前一亮,而同嘉公主更是在敞开的大门口,看见了一个披着银色甲胄、右手中捧着锃亮银盔的中年男人推门进来,他双眸放光,嘴角洋溢着一抹淡笑。
但偏那笑容,让满座众人感受到了一股说不出的力量。
“父亲——?!”
众人中,属江俊是那最激动的,也不管老将军还拿着个银盔在那里杵着拗造型,直接扑上去来了一个熊抱,几乎将中年男人撞得晃了三晃。
江近天被儿子滔天的热情惹得也有些动容,搂着江俊拍了拍他的脑袋,才佯怒道:“没大没小——还不快点下来,让爹给公主殿下正式行个大礼?”
江俊连忙放开他爹、闪开一步。
不过同嘉公主这一次也不让江近天跪了,她走过来一手扶了老将军、一手拉着江俊走进厅堂内:“将军能来,是同嘉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是战时,他年同嘉还是不是长公主都不一定。大家同仇敌忾,才是最要紧——那些虚礼,不行也罢!”
江近天摇摇头,还是趁着同嘉公主不注意时补上了大礼。
他赋闲在江南的这段日子里,说是不技痒难耐那是假的。但看着河南巡抚尹荣的下场,看着诚王凌华的死,江近天有时候也觉得、早早地从那个朝廷抽身,是一件好事。
之后,江南又出了裴君浩的事儿,同嘉公主拉起了大旗,说出了当年的事儿。
老将军窝在家中,一腔热血不知为何就被点燃了——他们江家不说是什么高门显贵之族,但忠君爱国之心常怀于胸,凌承登基后他一直郁愤难平。
如今,儿子都已经站到了恭王凌武、同嘉长公主一边,他作为父亲——又怎么能够逃避责任,逃避对于故主的那一份愧悔!
所以他今日站出来了,披上了他一直在擦拭的铠甲、来到了江南总督府的大门前。
门房原本是带着他一路来到大厅的,但当时那位二当家的、正好开口问江俊有什么法子,老将军便拦住了门房,有心要听一听儿子的谋略。
而江近天自己,既然敢披甲上阵、毛遂自荐,当然心中已经准备好了一套战术。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儿子想的比他想的更加周全、更加细致。
老将军在老怀安慰之余,又有些怀疑——自家儿子是不是并不适合披甲上阵,更应该当个韬略天下的谋士。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那种风流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