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抹茶啊
即使这是一场周岁宴,光是有酒也不够的。镇国公豪掷千金,不仅将梨园的名伶请了个遍,就连万花楼的十二花仙也来此起舞助兴。
一个个身段窈窕的女子莲步微移,款款福下身子说了些吉祥话后,水袖一抛,眼儿一斜,便合着乐声翩然起舞。薄纱半遮半掩,只见得眉黛青山,双瞳剪水,花容月貌却难以窥得一见,直让人心里痒痒。
觥筹交错间,笙歌一片,酒宴正酣。
“圣旨到——”
皇帝身边的张公公捧着圣旨昂首步入正厅,他环视了一周,面上带着笑,尖着嗓音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幼子天资聪颖,福慧双修。赏——青白玉平安扣一枚,玉如意一双,麒麟福禄寿喜银镯一对,云绫锦十二匹,青蝉翼十尺,云雾绡八丈,黄金白银各万两。”
“臣——叩谢隆恩。”镇国公跪下接旨,磕过头后朗声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大人快快请起。”张公公连忙将镇国公搀扶起来,“说起来也巧,陛下前几日还在同咱家说梦见了长公子,结果没几日便又听说小公子要满周岁了。这不,立刻差咱家过来走了一趟。”
镇国公顿了顿,低声道:“有劳陛下挂念。”
“陛下也是惜才。”张公公笑了笑,眼睛瞟着镇国公,又说:“这人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大人也不必太过介怀。咱家瞧小公子也生得伶俐,兴许又是另一个大公子。”
镇国公皱了皱眉,却没发作,只是道:“长昀是长昀,晚贤是晚贤。”
“瞧瞧咱家这张嘴,真是不会说话,晦气!”张公公扬手便自赏了一巴掌,笑吟吟地告辞:“陛下还等着咱家回去交旨,便不再叨扰了。”
“张公公慢走。”
镇国公没有开口挽留,他看着张公公走得远了,这才偏过头来望向闻山栖。
闻山栖似有所感地抬起眸来,目光一经接触,他便不慌不忙地举起杯盏,遥遥敬向镇国公。
镇国公回以一笑。
闻山栖不再看他,自顾自地低下头啜饮几口酒水,掩去眸间的冷意。他的余光不经意地掠过鹤岁的长命锁,半晌才漫不经心道:“长命锁长命锁,也不知道能锁你到几时。”
鹤岁仰起头看了眼闻山栖,他的瞳眸乌黑,鼻尖发红,眨起眼睛来又长又卷的睫毛轻轻颤动,十分可爱。然而再可爱也没用,闻山栖看都不看他一眼,鹤岁装不下去乖了,他一把抓住闻山栖的手,又要往嘴里送。
于是鹤岁见了闻山栖几面,就咬了他几口。
不管怎么样,从这以后,鹤岁就黏上了闻山栖。但闻山栖到底贵为太子,平日里并不常来将军府,就是来了也只撑着下颔懒散地看着鹤岁伸出白生生的藕臂讨抱,根本不为所动,除非鹤岁发起脾气来,跌跌撞撞地走开,眼见着他要站不稳了,闻山栖才会扶上一把。
对此,鹤岁不大高兴地质问系统:“你为什么要把他的记忆清空?”
系统慢吞吞地说:“要不然就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鹤岁:“……”
想长大,长不大,很生气。
到了来年立夏,鹤岁又可以上蹿下跳了。他精力充沛,摇摇晃晃地到处乱跑,还趁机偷溜进柯长昀的卧房好几次,尽管每回都会被镇国公提溜出来。一旦玩累了,鹤岁还有八角凉亭的石桌可以让他趴着散热,侍女再手拿纨扇,轻轻巧巧地带起一片凉意。
闻山栖过来的时候,鹤岁趴着趴着就睡着了。
汉白玉铺就的九曲回廊一路延至湖心的八角凉亭,一池莲花开得正盛。浮起的片片碧叶颜色通透,青翠欲滴,大开的花朵宛如少女初妆,粉腮轻点,一层层花瓣柔软细腻。闻山栖走至亭外,风就在此刻乍起,惊出一池碧波微澜,层层纱幔也被波及,无声地拂动。
“把他抱回去。”
闻言,侍女慌忙行了个礼,她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鹤岁,低下头说:“太子殿下,奴婢如果把小公子抱回去的话,他会生气的。”
“生气?”闻山栖的眉头一动,问道:“可会说话了?”
“偶尔逗一逗会说一两句的,只不过有些吐字不清。”侍女没敢抬起头,她恭恭敬敬地答道:“小公子一生气就鼓着脸,怎么哄也不肯理人。”
闻山栖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带回去,他睡在这里容易着凉。”
侍女只得伸手揽过鹤岁,只是手下还没用力,鹤岁就抬起了脑袋。他才醒过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眸还不大能睁得开,眼神也软软的,鹤岁一看见闻山栖就迷迷糊糊地朝他伸出胳膊,奶声奶气地说:“抱。”
闻山栖不为所动,“醒了就自己下来走。”
不抱就不抱,鹤岁揉了揉眼睛,彻底气醒了。他垮下一张小脸,一颗一颗往自己的嘴里喂蜜饯,都当成闻山栖来咬。
闻山栖看了鹤岁几眼,又问侍女:“他都会说些什么?”
“饿了会说饿,困了会让人抱他上床。”
闻山栖微微颔首,“不够聪明也好。”
鹤岁听见闻山栖在说自己的坏话,用力地咬下一口蜜饯,皱着一张脸生闷气。没一会儿,实在憋不住的鹤岁偏过头瞪了一眼闻山栖,慢吞吞地张口:“闻~山~栖~”
他的声音还很稚嫩,奶声奶气的,也有点吐字不清。闻山栖瞥了鹤岁一眼,倒没有追究他对自己的不敬,只是俯下身捏住了他的小脸说:“即使你不叫孤太子,也该叫一声表哥。”
鹤岁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又歪着脑袋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闻山栖把鹤岁抱到自己的膝上,缓声道:“既然会叫孤的名字,那么孤再问你,镇国公的名字是什么?”
鹤岁咬了一口蜜饯,含糊不清地开口:“闻山栖。”
“你兄长的名字。”
鹤岁眨了眨眼睛,再咬一口蜜饯,“闻山栖。”
“你的名字是什么?”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毫不客气地将鹤岁抓的那把蜜饯夺走,闻山栖垂下眸看着鹤岁鼓起来的两腮,似笑非笑地说:“说对了,孤就把你的蜜饯还给你。”
鹤岁扁了扁嘴,就是不肯让他称心如意,“闻山栖。”
“小傻瓜。”
闻山栖俊朗的眉眼带上了几分笑意,连同眼角眉梢沾上的贵气也冲淡了不少。他捏着一颗蜜饯,慢条斯理地喂进了鹤岁的嘴里,鹤岁还在生他的气,当即就一口咬上了闻山栖的手指,却没怎么用力。
“从小就喜欢咬人,你这坏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掉?”闻山栖的眼帘半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深黑的瞳眸有些发冷,“不要什么东西都往嘴里送。”
鹤岁无辜地瞟了一眼闻山栖,偏要跟他对着来,一张嘴就又是一口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