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琅之
接近年关,也是裴青旸最忙的时候,这一个月以来,楚笙大概只见过他三次。
楚笙倒是也不担心裴青旸会忙得进医院,他不在自己这里,也不会缺少温香软玉的照顾,无聊时自有消遣。
于是楚笙开始猜测他最近有了做造型师的情人。
裴青旸只淡淡“嗯”了一声,便转了话题“今天还有点时间,要不要带你出去转转,我看你都要闲得发霉了。”
楚笙摇头“算了。”
又问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以为要年后才能见到他。
裴青旸回答:“公司的事情刚刚处理完,正准备回老头子那边,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你。”
除夕当天,裴青旸按例要回家过年。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拍拍楚笙的脸:“要不,我带你回家拜见公婆?”
楚笙脸上的笑僵了一下,旋即恢复“我怕被赶出来。”
“怕什么,老头子这一辈子的荒唐事比我多了不知多少,他绝不会多管闲事。”
裴家父子关系微妙,不似普通人家,楚笙在他身边多年,自然略知一二。
他知道这不是自己该插嘴的话题,于是保持了沉默。
裴青旸笑了一下,没有继续下去,看了楚笙一会儿,就去解他的衬衣扣子,楚笙心中十分庆幸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很是配合地主动去吻他。
裴青旸一直在这里待到了第二天早上方才动身回家,楚笙原本不想动弹,但是一想到今天是除夕,怎么也不能过得太凄惨了,便从床上爬起来,穿一件大衣就开车去了市区的超市准备购置年货,为了防止被认出来,还特地带了一顶帽子。
事实证明他纯属多虑,今天来趁着超市关门之前来扫年货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大爷大妈们眼里只有新鲜的瓜果蔬菜,一眼都不会多分给旁人。
他太久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见到这么多的人,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想起自己来做什么的之后,直奔零食区,扫了一大推的薯片巧克力才心满意足地提着两袋子东西准备离开。
站在收银台前看着前方无尽头的长龙暗自叹气,楚笙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目光忽然定在了一个地方。
在自己的斜前方,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站在人群里,虽然鬓角已经生了白发,但是身材高大五官英挺,年轻时应该是个极其英俊的男人,他的身边站在一个年轻些的女人,姿色普通,正挽着一个大学生打扮的年轻人的手,抱怨他今天穿得太少,年轻人看起来和母亲很像,漫不经心地听着唠叨,随口答应两句,其实这个场景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是这个时间点超市里最常见的一家三口的组合。
他拼命地压低帽檐,一家三口很快结完了账,有说有笑地走了。
楚笙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最不想看到的人。
他从超市出来,突然觉得特别的饿,饿到胃部隐隐作痛,甚至连手上的袋子都快提不住一样,楚笙找了一家拉面店,坐下来点了一碗面,之后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看到网站推送的消息,有狗仔神秘兮兮地爆料,有男星深夜与众友人出入市内某酒吧,之后被人接走,猜测是可能是一星期前与女友分手大受情伤才深夜买醉借酒消愁,楚笙却看人群中有一个被簇拥的身影分外的熟悉。
他随手翻了一下评论区,都是没什么营养的评论,正好这时面上了桌,便关掉了手机专心吃面。
开车回去的路程比来时艰难很多,市区大堵车,只能一点一点在路上挪,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五点,楚笙把买来的东西拆开,打开投影仪看了一部电影,之后开了电视,差点被满屏的大红色晃瞎了眼,春节联欢晚会播得十分热闹,开场舞刚刚过去,几对主持人端着标准笑容出场,楚笙挺喜欢那个女主持人的,觉得很端庄有气质,一看就很温柔。
十一点多的时候,他起身去煮饺子。
冰箱里冷冻着润姨走之前包给他的饺子,馅儿包得五花八门,不同馅儿的饺子还特意包了不一样的花边做区分,很够他吃上几天。
他把不同的馅儿都挑了几个,烧开了水扔到锅里,不一会儿就都浮了上来。
端着煮好的饺子回到房间,放到桌子上,从窗外远远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楚笙想了想,开了一瓶裴青旸珍藏的红酒。
他其实不爱喝酒,也不是很会喝,只是突然想喝。
因为今天下午看到的画面一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赶都赶不走。
今天在超市里看到的人,是他的父母和弟弟。
准确地说,是他的亲生父亲,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
楚笙四岁的时候,母亲便去世了。
他母亲生前也是一个演员,长相极美,只不过还没等到大红大紫就遇见了他做画家的父亲,顿时被爱情冲昏头脑,抛下大好前程不要,年纪轻轻就结了婚。
婚后生活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美满,父亲改不掉艺术家的浪子习性,挥金如土,却偏偏缺少挣钱的能力,他的画并不被人喜欢,因此没有收入,还很快挥霍掉了母亲的积蓄。
母亲因为结婚的事情被公司冷处理,几乎接不到什么剧,家里的经济状况越发捉襟见肘,尤其是在有了他之后。
贫贱夫妻百事哀,对于生活的窘境,楚笙的父亲选择了酗酒和把所有怀才不遇的愤怒化作暴力施加给弱小的妻儿,而她的母亲,最后选择爬上了某导演的床。
偏偏这桩丑事很快被娱记撞破,楚笙永远都忘不掉那一天,他父亲赤红着眼,抓着母亲的头向墙上撞,把哭着上来劝阻的楚笙狠狠踹到一旁。
那天晚上,母亲跑出家门,失去了消息。
一个星期之后,有人在河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母亲死的第二年父亲就选择了再婚,这次的对象是一个小老板的女儿,继母的家庭并算不上富豪,但还算殷实。他的父亲借此摆脱了缺钱花的日子。
但对于楚笙来说,这只是又一个噩梦的开始。
继母深爱父亲,爱他的英俊潇洒,但却理所当然的并不喜欢楚笙,而他的父亲在经历了妻子出轨的阴影之后,把这个儿子视为耻辱的标志,甚至一度怀疑他不是自己亲生的。
因为楚笙长得并不像他,反而酷似那个给他戴了绿帽子的女人。
楚笙的继子生涯只有无尽的挑剔和打骂,在家中的另一个孩子诞生之后愈演愈烈,十八岁那年,在与父亲的一次剧烈冲突之后,他离开了家。
那时候的楚笙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心里却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就是想像母亲一样做一个演员。
他看过母亲的戏,反反复复很多遍,以至于每一部的台词都倒背如流,镜头下的母亲比平常还要美上许多,那样肆意地燃烧自己去演绎另一个人的人生,让他几乎对这个行业着了魔。
所以他孤身北上,做了一个群众演员。
群演的生活只能勉强让他饿不死,那时候的他只有一个想法,活下去,并且出人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