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客兮
“你买的?”陆烟汀挪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胳膊问。
“嗯,要送妞妞的。”曲如屏利索地拆了一本,对他笑了笑,“这本送你。”
他在陆烟汀的头顶吻了下,声音很轻很浅地唤了句:“宝宝。”
陆烟汀在他的肩头蹭来蹭去,心里柔软一片。
可他又有了新的担心。
他是不好意思这样问的,于是他吞吞吐吐:“那以后,怎么办?”
曲如屏向他这边偏过头来,眼睛还在看故事书:“嗯?”
陆烟汀对着曲如屏的耳朵小声地说:“以后有了宝宝,你会更喜欢谁?”
曲如屏没有机会说话,陆烟汀自问自答:“你会更喜欢他,更宝贝他。要是顺了你的心生了个闺女,你以后连看我都不会看了。”
“说得这么刻薄。”曲如屏闷声笑着,“接下来是不是要问我,只能选一个的话选谁?”
“诶,你好聪明。”陆烟汀抬着眼睛说道,“那你会要谁呢,曲先生?”
曲如屏笑着吻过来,吮着他的唇,温柔至死:“孩子,我要,你,我也要。”
真是俗气的对话啊。
陆烟汀沉醉于其中,又讶异地这样思考着,要是这些搁在过去,他是想都不会想的,爱情让他在曲如屏面前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曲如屏的声音是适合读故事的,陆烟汀听他念书,忍不住想了些别的画面,他总觉得曲如屏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耐心、细致又温柔。
“小兔
子蹦蹦跳跳地走在丛林里,它想,它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兔子,它手里的胡萝卜是那么漂亮,它要拿着它,向它心爱的刺猬小姐求婚。”
曲如屏一条腿曲起来,他翻书时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听不见,偶尔,陆烟汀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到一些细碎的笑意。
“刺猬又不喜欢胡萝卜,”陆烟汀已经有些困了,半睁着眼睛撑着说道,“它不会成功的。”
“喜欢的最初定义都是这样的,肯给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对小孩子来说,这已经很大方了。”
好吧,他说的永远有道理。
陆烟汀想知道最后刺猬小姐有没有答应兔子先生的求婚,但他太困了,听着听着,就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曲如屏的手机已经震动好几次了,他将陆烟汀缓缓放平,蹑手蹑脚走了出去。他关上了门,接了电话,低声答应着,准备走到楼下去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杨伟宁,他正在开车,慢悠悠地骂道:“知道你不用社交软件,现在短信都不回了?老古板,脸长得显小,心思古董成这样。”
车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杨伟宁对着后面的妞妞叫道:“杨记萱!你再给我吃糖我崩了你信不信?”
那动静立马停止了。
好半天,小女孩传来奶奶糯糯的声音:“哦。”
“没事儿,是妞妞。”杨伟宁接着跟电话那头说道,他散漫的语气收起来了,眼睛眯着朝副驾驶上的照片看了眼,“照片我拿到了,和你想的差不多,没那么清楚,不过也够媒体发挥的了。”
对方说了些什么,杨伟宁应道:“是啊,就那个价拿下来的。狮子大开口,还打算加价呢,这我能让他加?”
“不过我看你是一点也没打算藏着掖着,你要是但凡有点而警惕性,也不会被人拍到这种照片。”到了等待红灯的时间,杨伟宁抽了根烟,他随手将那几张照片捏起来,月光照在上面,陆烟汀和曲如屏的身影模糊地交叠在了一起,“我知道你的顾虑,要是遮掩的话,他那么敏感的人,会很伤心吧……”
“我理解,这事儿最后要是说,也得你们亲口说,对他的负面影响还小一些。不过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呢,是吧?”
杨伟宁把小窗户拉上了,避免妞妞吸入二手烟,他最后瞪了妞妞一眼,示意她不要再偷偷吃糖果,然后接着对曲如屏说:“是,这话也有道理。那个时间点说是很合适了,不过吧,这不同于一般的公关,咱们不能一点点把消息放出去,你想护着的太多了。完了到时候直接宣布婚讯,这不是更稀奇么,你们之间把前面的过程都省了,太爆炸了。”
“啧啧,”杨伟宁摇着头,叼着烟大幅度转动着方向盘,“可以是可以,不过要我说啊,这有第一家,就有第二家,你以前可都是直接刚的,这次服软给了个钱……我知道,有家室了不能只考虑自己,我是劝你啊兄弟,咱们虽然不差这点儿,但谁赚钱还不是个辛苦钱呢。”
“我?我的意思就是,解决问题不就是白的黑的俩路子吗,白的赔本儿,咱们就搞黑的。这些钱什么人请不动?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不是谁的照片都他妈能拍的!”
那头明显是拒绝的意思。
于是杨伟宁连连应道:“好好好,行,知道了!”
他恶狠狠抽了几口烟,掐灭了说:“行,你忙吧,我也快到了,回头再聊。”
挂断电话后,他阴郁着脸把车窗摇了下来,将烟味散的差不多了以后,打开了小窗户,对着妞妞说:“妞妞啊,到家了。”
车后座的妞妞鼓着腮帮子看向他,俩人大眼瞪小眼,她飞快地用小肉手捂住了嘴巴,含糊道
:“没……没有吃!”
杨伟宁:“……”
佛照万物的月色之下,是截然不同的人生境遇。
吴医生扶着老花镜,看了很久的检查报告,才抬起头来缓缓说道:“和以前的情况差不多,但是还要更糟糕一些,上次坏死的百分之三十的腺体已经摘除了,却依然没有止住病情的扩散,最好的办法就是再做手术。”
他对面坐着的是施尖鸿和他的经纪人,刘钊月。
刘钊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性alpha,相貌平常,略显凶相。她面色凝重,试探地问道:“腺体移植?”
吴医生点点头:“手术最好快点做,他这个病再拖下去,最坏的结果就是腺体全部坏死,人也会性命垂危。”
施尖鸿始终表情淡淡的,只是他的脸色苍白得很,人也显得病恹恹,没什么气色,没有了化妆的辅助,会一眼就看得出来是生了病的人。
即使是这样,他开口说话依然有股子傲气:“算上恢复时间,总共需要多久?”
吴医生说:“保守估计,也要半年了。”
刘钊月瞳孔紧缩:“半年?”
“不止,”吴医生补充道,是老大夫的口吻,“要是好好调养,怎么也得一年。”
一年。
要一年。
一个小时后,别墅天台。
刘钊月走向施尖鸿,给他拿了杯香槟。
施尖鸿披着那件他最常穿的白色貂绒大衣,一脸雪色地看着皎洁的月色,他晃了晃酒杯,只是看着,并不打算喝。
刘钊月说:“其实你也该歇歇了,到了这个级别,好多人都会给自己放假。”
她举了个不恰当的例子:“你看曲如屏,他这大半年就接了个杂志的拍摄工作,其他什么工作都没接。”
施尖鸿平静道:“他本就比我成就高。”
“你是说奖拿得多?”刘钊月对此不能苟同,“alpha在圈子里本来就比omega的戏路宽一些,你知道很多奖都更偏重他们,就是含金量都是不一样的。”
“你不要妄自菲薄,要知道,你已经是圈子里很出色的omega演员了。”刘钊月赞许地看向他,“毫不夸张地说,‘最’也是当得起的。”
施尖鸿毫无生气地笑着:“你知道,我从来都不妄自菲薄。”
他最后一个字咬得很虚,话一落,就开始咳嗽。
碍于他的洁癖,刘钊月没有碰他,只是劝道:“外面凉,还是进去吧。”
“没事。”施尖鸿咳得脸都红了,他沙哑地说,“屋里太闷。”
刘钊月总觉得他有些漫不经心,便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做手术?”
“拍完这个电影。”
“医生说要尽快,你听到了?”
“医生说可以拍完这个电影。”
“……”
“要我说,你是真的不用那么拼,郭凯那个片子……”刘钊月微微犹豫,不理解他这时的倔强,“演员太杂,你只是名义上的主演,又是单元故事,戏份是真的不多,却主要由你来拉票房,吃力不讨好,还是算了吧。”
“合同已经签了。”
“不,”刘钊月看向他,意有所指,“不是钱的问题。”
施尖鸿并没有回她的话,他的轮廓在黑夜之中像在发光,整个人宛如夜间的精灵一般,眼底是暗沉沉的思绪。
刘钊月看不透他,忍不住问道:“尖鸿,你到底想要什么?”
“月姐,”施尖鸿的语气冷漠到近乎刻薄,“你还是不要
问的好。”
第八十四章 一朝入戏*
陆烟汀这几天的戏拍得格外疲累。
郭凯将侍南和宋卿饶吵架的戏集中到了一个阶段拍摄,并且还和编剧商量着加了很多情节。他们在上周拍完了校园部分的几场戏,这周开始拍摄两个人同居之后的内容。
陆烟汀知道,这是他们这部分故事的精华所在,也是电影着重描述的地方。
基本上电影也好,电视剧也罢,拍摄都不是以故事时间为顺序的,郭凯有自己的安排,陆烟汀作为演员,只能调整自己的状态。
这两个人的每一次吵架,都是有着不同的层次的,在表现出这些更深层次的变化之前,他首先要体现出周而复始的疲倦感,一次又一次无休止的争论让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接近冰点。游景阳和他交流过看法:“在侍南这儿,开始是还愿意和你吵的,但是他后面就没有那么认真了,越来越力不从心,所以到了后面其实我这边就明显软下来了,你的话也不会怎么接,得靠你这边发力。”
宋卿饶是一直紧绷的一个状态,陆烟汀是这么理解的,也是这么演的。
有一场戏拍完下来,陆烟汀的嗓子几乎都要废了,郭凯找他谈话:“你不要张力过度,别觉得担子都在你这儿,每次挑事儿的都是你,就把自己全都提起来。懂我意思吗?你看你这几天嗓子明显不行了,但我觉得到不了这个程度。你是太想着爆发了,每场戏都这么激动,这样不行,太肤浅了,你得再体会体会,他不是说每次……”
说到这儿,郭凯给他示范了一下:“你看你,每次都,‘你不理解我’!‘你不会明白的’!你看你都这个语气,这个状态,这感觉像是比谁嚎得更大声一样,哪是成年人吵架呢,小孩子过家家呢是不是?他有他幼稚的一面在,你也得把这种幼稚表现得合理化,而不是真的像个小毛孩子,可以像三分,但是不能像七分。”
陆烟汀被他逗笑了,这几天他的神经都是绷着的,难得笑了一下,还被冷空气呛到了,咳嗽了几声。
他现在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郭凯的意思很明显,他现在对角色的理解还不够。他尝试着将自己关在紧闭的房间内,去一遍又一遍地读原著和剧本,他把自己想象成是一个自闭的人。在他的心里,宋卿饶就是这样的人,他心里除了侍南好像什么也没有,但他对这个他唯一在乎的人并不好,相反,对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他却很客气,也很体贴。这真是一个悲剧色彩浓重的人,陆烟汀知道自己是一定要演像的,不然这个角色就不会被人理解,没有人会喜欢他,那样陆烟汀会很为宋卿饶感到委屈。
他是可怜又可爱的,他值得被人理解,被人爱。
为了尽快进入角色状态,陆烟汀最近与人交流的很少,他想让自己形成一种压抑的情绪,这其实是一个投机取巧的办法,因为他觉得自己目前最欠缺的就是抑郁的心理,只有让自己也变成这样长久压抑不得释放的人,他才能吵出来郭凯要的感觉。
曲如屏最近也是越来越忙了,晚上陆烟汀回去的时候,他都不一定在,而陆烟汀总是很困,他往往在床上看着看着剧本就睡着了。半夜中,他又迷迷糊糊醒来,身上盖着被子,曲如屏睡在他身侧。
他总是下意识想凑过去,可又不知怎么的,堪堪避开了。
他觉得他和这个角色越来越贴近了。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第二天早上,往往曲如屏会比他起得早,还会给他做好饭。那天曲如屏跟他郑重其事地道歉:“最近应该是不能送你了。”
“没有关系,”陆烟汀轻声说,“我知道你很忙。”
曲如屏观察着他的神色,走到餐桌前揉了揉他的头发:“最近太累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