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液液液液液
“我的意思是,张州的警方可不像随江的那些任你摆布,我在警方那边没什么人脉,你把事情玩大了,到时候你也要搭进去。”
“我还能管那些?”张明峰愤恨道:“我早就看龚月朝不顺眼,如今还要到我头上作威作福,害得我离开随江,还把雪绛弄了进去,我这口恶气出不去。”他的眼睛里迸发出来的凶狠,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吞没。
“那你还是小心着点儿,别牵连着我了。”黄庸踩了一脚油门,汽车驶出停车场。
这时候,雪,开始下了。
第九十四章
登机,起飞,抵达……
冬日的上海,阳光和煦,空气中浸润着湿润的暖意,街边的行道树依然绿意盎然。这与动辄零下二十几度的寒冷,入了冬就满眼灰霾的张州的冬天形成鲜明的对比。龚月朝只觉得自己从严寒的冬天来到了温暖的春日,瑟缩了一整个冬天的身体顿时舒展了开来。心里还想着,上海的冬天似乎并没有秦铮铮说得那么严重,什么彻骨的寒意,什么魔法攻击之类的,反倒还有一点点可爱。
与冯裴坐上出租车,他才想起打开手机,“滴滴滴”的,铃声响个不停。就属秦铮铮那个话唠的信息多,赶紧回复说到了,电话下一秒就打了进来。
“老师,上海冷不冷?你们吃了没?哦,打到车了呀,那你到酒店告诉我一声……”他连珠炮似的提问,让龚月朝觉得自己仿佛如一个没断奶的孩子,秦铮铮就是个啰嗦的老妈子。
龚月朝打断他,说:“我挺好的,你快去忙吧。”
“那你要好好吃饭,有事儿给我打电话。”秦铮铮还不放心。
“好,我知道了。”
车子驶向高架桥,龚月朝透过车窗凝望这偌大的繁华的上海,竟对这陌生的城市产生了某种异样的情绪——是那种在安逸的小城市生活久了就会产生精神上的倦怠,一旦来到这个灯红酒绿的大城市中,周遭充满了陌生的诱惑,便会格外的向往。张州虽然是省会,但相较于上海,差得不止是一点两点,随江那个十八线的小城市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他似乎突然理解了韦江远回家之后便与陈煜生分手的原因,毕竟一个还算有些抱负的年轻人,从那个对于个人的职业生涯来说没有任何发展、墨守成规的小城市回归到原本该属于他的生活的大城市,心里的落差暂且不谈,就这满眼的诱惑可能都会是选择放弃心中坚持的一个原因吧。
龚月朝不禁在替好友惋惜,毕竟爱情放在内心的物质欲望面前,就连一文都不值了。
他没忘记好友的嘱托,再次拿起手机,拨了韦江远的号码,电话很快便被接通。“喂,你好。”电话那头传来韦江远的声音。
“你好,我是陈煜生的好友,龚月朝。”他自报家门。
电话那头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年轻人的声音响了起来:“龚老师,您好,请问您有事吗?”他小心翼翼问道。
“我出差来了上海,煜生听说后,拜托我转交你一样东西,嗯,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方便的话我们约个地方,我好当面转交给你。”
“那您住的地方安排好了吗?需要我帮忙吗?”年轻人有礼有节很客气,问他。
龚月朝说:“哦,我是来参加一个论坛的,组委会有安排的。”
“那就好,这样吧,我晚上开车去您的酒店找您,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您到了的话,给我发个定位,哦,我手机号就是我的微信号码,可以加一下。”韦江远开口闭口都是敬称,显得十分疏远,想也是因为和陈煜生分手之后,他们之间的几面之缘就更疏离了。
“可以的,那就这样吧。”
“嗯。”
相互道别,便各自挂了电话,龚月朝加了韦江远的好友,很快,他就被通过验证了,韦江远的微信头像是一片灰暗的颜色,龚月朝盯着看了好久。
到了酒店,安顿好,龚月朝便把定位给韦江远发了过去。
这时,与他同住一间房的冯裴嚷嚷着饿,说要叫餐,问他要不要,龚月朝只让他叫一份,自己晚上有局,然后便倚在床上继续读资料了。
恍惚的,龚月朝睡着了,被电话吵醒时,发现自己竟然睡了三个小时。接起电话,韦江远说自己已到,龚月朝赶紧洗漱换好衣服,到约好的酒店餐厅等他。
许久不见的年轻人,身体清减了些,却出落得更加成熟稳重,甚至与几个月前他出狱见到他时相比,气质都有所变化,那双忧郁的眼睛里写着满悲伤的情绪,嘴角强扯出来一个笑容,站起身来,与他握手。
龚月朝来之前还在心里埋怨年轻人背信弃义的抛弃了好友,可此情此景此人,他却无法继续憎恨,甚至好奇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龚月朝带着歉意对韦江远说:“不好意思,刚到酒店就睡着了,你久等了吧。”
韦江远摇头,说:“没什么,我也刚到。”说罢,他扬了扬手,叫来了服务生,让他上菜。
龚月朝脱下大衣坐了下来,随口问道:“点菜了?”
“嗯,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
龚月朝笑着说:“没关系。”举起杯子抿了一口清水,问道:“你最近还挺好的吧?”
“嗯。”韦江远的声音很小,手指捏着自己面前的水杯,指甲那里泛起了白,“我还行,您呢?”
“我挺好的,看起来,你瘦了些。”龚月朝说。
韦江远苦笑着看他,并不应答他的话,反而问他:“那个,煜生……他还好吧?”
龚月朝点头,“还行吧。”他拉过大衣的衣角,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丝绒的盒子,从桌子的这头推到韦江远面前,说道:“喏,这个,是煜生拜托我当面转交给你,他说上次给你寄东西的时候忘记了。”
韦江远低下头看着那个深蓝色的丝绒面的小盒子,一下子就明白了是什么,可他并没有急着接,愣怔怔的看了盒子好一会儿,才抬起手来,就在触碰那盒子绒面的一瞬间,龚月朝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发着抖。
他把盒子打开,死死的盯着里面那枚闪着银光的铂金戒指,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眼圈竟然红了,下眼睑噙着泪水,要即将滴落下来似的。他张嘴大大的吸了一口气,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最终还是失败了,两行清泪就势滑落,在脸颊上迅速留下一道湿痕。
只见他用牙齿咬着下嘴唇,别过头,似乎不想让龚月朝看见他的悲伤,然而窗户将他的脆弱全都诚实的反射出来,被外人尽收眼底。
龚月朝有些不忍,递给他一张纸巾,同时,心中的疑惑更大了,有好几次想问,却最终没有问出口,说:“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分开,就是觉得可惜。煜生,煜生他或许原本不想把这戒指给你的……不然也不会留到现在。”龚月朝并不是为陈煜生解释什么,只是觉得今天见了韦江远之后,觉得他们两个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并不是完全没了感情。
韦江远深深出了一口气,顺手抹了抹脸颊上的泪痕,把那戒指盒的盖子盖好,放到了背包里收起来,说:“是我的错,我也不打算求他原谅,只希望他以后能过得好些。”
“嗯,他会的。”龚月朝说,耳边回响着陈煜生的那套“工作使我有钱”的说辞来开解自己。
他的话音刚落,服务员开始上菜,两个人而已,韦江远点的菜,满满的摆了一桌子。龚月朝最开始还有些疑惑,后来发现,竟然都是陈煜生爱吃的,他又想说些什么,韦江远却及时调整好了心情,换了一副笑脸,举着筷子说:“龚老师,您多吃点儿,一路上辛苦了。”
他们谁都没喝酒,两个人随便找了些话题在说,很有默契的避而不谈陈煜生,或者说,韦江远就没有主动提起过陈煜生。如果不是快吃完的时候,韦江远接了个电话后脸色大变,可能龚月朝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两个分手的确切原因。
只见韦江远的脸色煞白的站起身来,慌慌张张的拿着东西就要走,龚月朝察觉不对,便一把拉住了他,问:“怎么了?”
韦江远终于憋不住了,当众抱住龚月朝就呜呜哭了起来,哽咽着,龚月朝方才听清:“我爸,我爸他又走丢了。”
这个“又”字,震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