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一献气得太阳穴突突地痛,只能在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说:我选的,我选的,我选的。
“你要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萧一献强忍着怒火,将文件塞回席来州的手里。
席来州当即愣了。
这什么意思?
萧一献不是很喜欢孩子吗?
别人屡试不爽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到他这儿怎么就不灵验了?
是,擅作主张帮他出柜是不对,他生气也在理,问题是,需要生气到这种程度吗?解释也解释了,歉也道过了,连自己最不愿妥协的“孩子”都拿出来,这还不够?还是说——
席来州一把拽住萧一献的手腕:“你被你妈策反了?”
萧一献先是呆了呆,再是勃然大怒:“你能对我有点信心吗?!”
是,以前他是无法正视自己的性取向,迷茫过,害怕过,逃避过,混淆过。后来因为席来州,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他真心想要改变。没想到,到头来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看好他,没有人相信他能洗脑成功。妈妈时刻劝他回头是岸,席来州时刻担心他要退缩……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那出柜带来的无边压力,让萧一献频临崩溃,他发泄性地问:“我说我要洗脑,就不会回头,你能不能相信我?!”
“我答应要跟你结婚,就不会后悔,你到底能不能信我?!”萧一献吼得声音都哑了。
萧一献的话让席来州欣喜若狂,但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他终是不能安心。不过萧一献发这么大的脾气,他就是蠢也知道不能再添油加火了。
“我不是不相信你,”席来州往前几步,把萧一献拥入怀里安抚,“我只是——”
很突兀地,一个尖锐的、夹带着惊恐的声音骤然响起:“萧先生!你妈要跳楼!”
第一百一十四章
席来州放下手,朝声源处瞟去,很快又收回视线,观察萧一献。
萧一献先是懵了,扭头朝声源处追去。阿美奔了过来,扒着萧一献的手,惊恐地说:“我就离开了一会儿,她就坐到窗上,我、我——”
萧一献整个人定住了,没有任何动作。此时此刻他脑海里一片混乱,已不知道如何行事。其实这种感觉,从他被公开出柜后,就一直持续到现在。
席来州见过她的照片,认出她就是自己请来的“护工”。他冷冰冰地瞟了她一眼,后者怯怯地松开手:“你没能把她劝下来。”
雇佣阿美时,他和蒋特助一起准备了好几页的“语术”,遇到什么情况说什么话,怎么周旋,怎么劝服。有些话,他说不合适,要外人来说才有用。
但显然阿美技术不过关,吓懵了,摆着手往后:“我劝了她不肯下来,我也不敢乱说话,万一她往下跳呢?”
她如果真要跳,怎么可能还坐在窗上等你发现!
席来州眉头拧,咬了下唇,正思索着对策,阿美对萧一献说:“你还是不是她儿子了!你赶紧去劝劝啊!万一真跳了呢!”
萧一献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大步往住院楼奔去。
“等等!”席来州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困住,低声道,“你妈不是真的想跳楼,你不出现事情反而会更好办。”
其实席来州的身份实在不适合说这话,萧母会选择跳楼,多少是因为他,他再说这番话……如果由阿美来说,就不会有这种尴尬了。
而对于萧一献来说,就算知道萧母跳楼是为了威胁他,他也无法做到冷漠以待:“我要去,我必须去。”
两人有了分歧,席来州啧了一声,说:“你去了能做什么?除了答应她的要求,你还能怎么把她劝下来?”
“我跟你保证,我——”萧一献扳不开席来州的手,怒了急了,“那是我妈!放手!”
“就你这样还想我相信你……”不会被你妈策反!席来州气得胸膛一鼓一鼓,却还是松了手,“行,你去!”反正萧一献不可能再回到柜子里了,就算是答应了他妈的要求,也不过就是费他一点心思解决罢了。
萧一献毫不犹豫地飞奔而去,但离电梯口越近,他就越难受,仿佛坠入一个循环,他想正视自己,同行的人不相信他,母亲以死相逼……
站在电梯口等待时,萧一献失神地看着闭合门倒映的自己,在冬天里穿着严夏的装束,和身旁来去匆匆、裹得严实的护士对比强烈,就像一个不正常的人。忽然眼上一热,萧一献匆匆垂头。
他宁愿死,也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萧一献回头狂奔,跑到医院大门口。席来州还站在那里,身高颀长,表情冷峻,拿起电话说着些什么。他身上穿的那件黑色T恤和自己的是同款,是特意一起买的,那时两个人对未来还充满希望……
“席来州!”萧一献朝他喊了一声,认真地说,“你就在这里等我,我解决完了就会来找你。”
可席来州没有任何反应,仍旧讲着电话,萧一献深深地看了席来州一眼,又匆匆离开了。
上了楼,楼道里没什么人,有个警察守在电梯门口。萧一献走过去,跟他表明身份,他把萧一献拉到一旁,指导他应对,还给他一点安抚:“……我们也会在楼下铺设安全气垫……”
“人跳下去,百分百能接住吗?”
“先生……这谁都不能保证……而且这楼高超过了安全气垫的使用高度,可能……”
也就是说,真跳了,要看老天给不给活了。
萧一献和警察又聊了几句,一起走进萧母的病房。
“妈妈,你快下来。”
萧母住的是单人病房,空间适中,面朝大门的有两个大窗,此时她正坐在其中一扇窗上,手搭在窗上,跟萧一献说:“答应我,不要再和他……”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萧一献的性取向,许是因为这个,萧母不管不顾,敢在大庭广众下讲这种话了。
萧一献没有回应,身旁的警察轻轻地推了他一下,耳语:“先把她劝下来再说……”
萧一献却突兀地想起了席来州。
求婚的那个晚上,他暗暗发誓,只要是席来州想要的,不管合法与否,不管有多困难有多荒谬,他通通给予。
希望他接受同性恋,他就去“洗脑”。
渴望结婚,他就答应。
席来州需要在悉尼生活,他就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