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呀 第115章

作者:句二 标签: 天作之和 因缘邂逅 情有独钟 近代现代

  “闻师弟,”付宁宇没几句就开始调侃,“开学后有什么问题,记得随时找学长,学长罩你。”

  同在北大,开学后他大二,闻骁大一,确是学长与师弟无疑。

  陈新岳听了喃喃道:“靠,还能这么讨便宜。早知道我也去上北大,在闻骁面前搞个哥当当。”

  闻骁各瞥他们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都想给我当哥,那先过了他这关。”

  说着他忽然拍了一下身边夏珏的肩。顿时,付宁宇和陈新岳的视线一齐集中过去,反应之大,仿佛目光带有力度,夏珏有种自己会被撞到踉跄后退的错觉。

  先前他们已经互相自我介绍过了,气氛不咸不淡,直到这时,突然浓烈起来。夏珏感到疑惑,不知道付宁宇和陈新岳这突如其来的震惊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答案很简单,这两人内心的念头无非是同一个:哥哥?闻骁叫这人哥哥?难道……

  他们开始使劲发挥作为成年人的想象力。闻骁和夏珏这两个名字,在他们脑海中一会儿前者在上,一会儿后者在上,摇摆不定。

  可惜此二人还是太年轻、太天真纯良,终究没能猜中闻骁一般是在哪些情形下、用什么样的语气叫夏珏“哥哥”的。他们也不会知道,为什么夏珏在被闻骁“敬为兄长”时,往往会泪盈于睫、浑身颤颤,哭得喘不过气。

  四人一起吃了午饭,去网吧打游戏。夏珏打得很凶,风格与外形极不相符,再次让陈新岳和付宁宇一脸讶然。

  付宁宇恍惚记起,夏珏是和闻骁一起打过群架的。

  “真看不出来……”他不禁说道。

  闻骁有意问:“看不出来什么?”

  别人越是看不出夏珏的内在,闻骁越是有一种自己人自己懂的愉悦心情,以及满足。

  然而付宁宇也是聪明人,立即对闻骁眼中的优越感心生警觉,预感自己要被喂狗粮,选择了闭嘴。

  直到临别时,趁着夏珏去上洗手间,他终于忍不住对闻骁感慨:“难怪啊。我就说,你怎么突然开窍了,原来是遇到了这种神仙。长得帅,又有个性……你瞧那发型,那气质,搞艺术的?”

  闻骁看了他一眼,说:“不是。”

  “不是?”一旁的陈新岳意外,“真挺像弹琴画画的,我一直以为是呢。”

  闻骁开始用一种微妙的眼神打量他们。

  “你干嘛?”付宁宇起了半身鸡皮疙瘩,不由地开口问。

  闻骁顿了顿,淡淡道:“新岳是有女朋友,我知道。至于你——付宁宇,你是straight没错吧?确定?”

  付宁宇沉默片刻,缓缓对他比出一个中指,过了两秒,另一只手觉得不够,又比出第二个。

  ……

  两周后,句州公布了本科第一批录取情况,闻骁毫无悬念地进入北大光华管理学院金融系。

  而随之到来的夏珏的录取结果,则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谁也不曾料到,付宁宇那句“搞艺术的”会如此灵验:夏珏是被第一志愿南昌大学录取了没错,可录取他的,竟然是工业设计系。

  这个专业的名称中有“艺术”二字,又设立在艺术与设计学院,两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系统出错了。可上网查了才知道,原来工业设计系是南大艺术学院唯一面向理工科招生的专业,隶属工学,而非艺术学,偏向机械工程,学费也比其他艺术类专业低了一半多,在五千出头。

  也是凑巧,作为南昌大学的品牌专业之一,工业设计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分数和法学不相伯仲,今年却爆出冷门,比法学低了十多分,而且填报人数也空前得少。

  夏珏愣愣地看着屏幕上的页面,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傻眼,还是该庆幸。

  闻骁还在手机上查资料,各个方面的。夏珏凑过去看时,他摁下了锁屏键,貌似是为了回避。

  “是不是有哪里不好?”夏珏心中一跳,以为他看到了□□。

  闻骁却摇了摇头:“没有,我看了,往年口碑一直不错。”

  “真的?可总归是设计系,”夏珏担忧道,“我从来没学过画画啊。”

  闻骁也觉得,学这一行,有美术基础肯定比没有要好。

  “那就从明天开始,去画廊上课。”他很快想到了办法。

  和倪嘉的“东流”不同,由于方琴心已然逝世,“琴心”的二楼不再是她的个人工作室,而成了美术培训教室,聘请老师开设专业课程。这些老师多半是方琴心生前带过的优秀学生。

  夏珏听了,下意识地开始用手机查银行卡余额。

  “你做什么?”闻骁看见了,用手掌去遮他的手机屏,“别又想出钱。那儿以前付宁宇陈新岳去过很多次,他们都不用给,难道你还要?”

  夏珏说:“他们是偶尔去,我是要上一套课程,这不一样。”

  闻骁皱眉道:“你又知道不一样了?付宁宇以前想考建筑设计,画了整整一学期的周末兼一个暑假。”

  夏珏语塞。

  “我说过,你不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闻骁道,“还有姐姐。每次你和她算账,她都会告诉我,这表示她也不想你这样,她肯收下,是不想让你不舒服。我们都拿你当家人看待,你明不明白?”

  夏珏怔了怔,很受“家人”二字的震动,可他与闻骁之间巨大的家境差异,仍使他无法不去过分关注这些。他有自己的原则想要坚持。

  “那等以后,”闻骁见他不肯松口,换了种说法,继续道,“这个家还有的是我们要付出的时候。你与其现在一分一分掏空自己来还,不如攒到以后多做一些。”

  他们有过多次类似的讨论,这番说辞已经很合情合理了。夏珏仍在犹豫,但勉强暂时退出了手机银行。

  闻骁松了口气。他知道夏珏其实没多少钱了,最近的一大笔租房收入全部转给了闻如是,毕业旅行的钱也原原本本给了他,现在身上估计只有少量生活费,念大学的学费大约还要靠每年上限八千元的助学贷款。

  哪怕再供十个大学生读书,对闻骁的家庭来说,也不过是九十、九百牛一毛。闻骁是真的不希望夏珏太把心思放在经济上,毕竟现在社会上的借贷骗局也很多,而中招的也常常是缺钱的学生。

  一想到未来已成定局的四年异地生活,他就一点隐患也容忍不了。

  闻骁想了想,给闻如是发去一条微信消息。

  于是傍晚,闻如是下班后带着两叠文件回来了,给闻骁和夏珏一人一份。

  夏珏茫然地打开文件袋,发现里面是一份“借贷合同”:

  “甲方(姓名___,身份证号_____)因生活需要,向乙方(闻如是,身份证号3X0103XXXXXXXXXXXX)借款合计人民币玖万陆仟元整。乙方将以按月支付方式,于每月一号向甲方支付人民币贰仟元,时长四十八月。甲方须在四十八月结束后的二十四月内将借款加利息合计人民币拾万元整归还乙方,每逾期一日,以人民币伍元计算罚息,直至还清为止……”

  这种奇特的支付借款方式,以及低微到仿佛在开玩笑的利息,夏珏一眼就看出了这份合同的实质。

  ——他不能接受不在经济上和闻骁算清楚,闻骁就托闻如是找了一种“能算清楚”的方法,在他就读大学期间给予他经济上的帮助。

  并且为了尽量减少他的不适,闻如是还对闻骁也一视同仁:两人都是每月两千生活费,在毕业后两年内归还,近十万,一共借六年,利息只要四千块。

  而一般的民间借贷,年利息普遍在百分之三十多,只要不超过36%,都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以内。

  夏珏咬了咬嘴唇,抬头看闻如是,又看闻骁,骤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想:原来他那点小小的自尊,真的有人在乎,真的有人会用心去尽力维护。

  闻骁已经拿笔,飞快签完、按了手印,看着他,眉头微蹙,有点忧虑的样子;闻如是喝着茶,神色温和。

  夏珏知道闻骁是怕他依旧拒绝。他突然有一种奇异的念头,似乎对方明明已经做到极致,却仍在担心自己对他不够好。

  他轻轻吸了吸鼻子,提笔开始填写,写完后用食指的指腹去沾鲜红的印泥。

  沾到的一瞬间,夏珏感觉自己的手热得厉害,仿佛触摸到的不是印泥,而是闻骁与闻如是无比赤诚的真心实意。

  他小心翼翼地摁下去。

  “好了。”闻骁眉头舒展开,眼中流露出轻松的意味。

  闻如是把两份合同收好,开玩笑道:“什么叫好了?你们可小心点,年纪轻轻就欠了我一屁股债。”

  闻骁笑了笑,夏珏轻声道:“谢谢姐姐。”他又想哭,又想笑,其余的再说不出来。

  闻骁在看他,闻如是适时提着文件袋去了楼上,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

  她走后,夏珏与闻骁对视半晌,倏尔用力抹了一下眼角,翻身主动坐到了闻骁大腿上。激烈的感情在他胸口起伏,忍不住要化为实质行动。

  闻骁微微眯起眼睛,拨弄他的耳垂,问:“想干什么?”

  夏珏双眼一眨不眨,说:“想听你叫我哥。”

  这几乎成了他们关于某个姿势的暗语。

  夜更深了。

  无数次抛起又坠下,无数泪水与挣扎。腰肢被拿捏着,像着了火,颤颤的火苗抖动着,自己要迎风上下起伏。

  经久不熄。

  夏珏半夜醒来一次,起夜,腿抖得难以支撑,一手摁在床头柜上。

  摁亮了闻骁的手机,指纹锁解了,还不小心切出了浏览器页面。只见搜索栏赫然是:艺术学院gay多。

  夏珏一愣,随即想起白天自己凑过去时,闻骁匆忙锁屏的样子。

  明明身体酸痛得要命,他却没忍住,无声地笑了。

  艰难起夜回来,夏珏重新钻进闻骁怀里。闻骁在睡梦中伸出胳膊抱他,他在闻骁手背上轻舔了舔。

  ——百分百,纯天然,柠檬味。

  可往下咽时,却又好像吃了一颗甜甜的牛奶草莓。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这章节奏有点怪qwq

第107章 化蝶10

  正式收到录取通知书,是在七月末。

  那时夏珏早已习惯了每日在回响画廊和闻骁家来回往返。除了周六天,他都是早上八点半到画廊,然后一直待到下午五六点,连午餐也在走廊尽头的开放式休息区解决。

  这样没过多久,闻骁就发现自己和夏珏的相处方式变了。最初他理所应当要陪夏珏一起听课,然而他和闻如是都没继承到母亲的艺术细胞,画室的培训与练习对他们而言,偶尔可以,太多就有些折磨人了。

  夏珏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开始劝他去附近的体育馆锻炼,或者去图书馆看书。闻骁去了一回,两回……到后来,两人之间渐渐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就是早晨一起出门,在分叉口暂别;傍晚一个去找另一个,再一起回家。

  这样的规律和他们复读时有些接近,但也有明显区别,因为他们彼此交流时,谈的不再是一个共同话题:高考;而是其他差异更大的东西。他们从相遇起就始终紧密交缠的生活,出现些微松弛,各自伸出了额外的枝丫。

  闻骁原本以为自己会为这种失控感到烦躁,可实际面对过后,又觉得并不是不能接受。

  比如当他打完球、一身汗地站在画廊门口时,忘了脱围裙、围裙上还沾着不少颜料的夏珏从里面走出来,两人对视的那一刻,都有一种十分特别的感受,仿佛两个本来不相干的世界仅仅由于他们而碰撞在一起,擦出了奇妙的火花。

  期间,他们还偶然碰到了一次倪嘉。

  之前因为复读,根本没有课余时间,两人就都没再去过倪嘉的画廊,这回遇见才知道,“东流”居然要关门了,大量倪嘉的画作将被转到方琴心的“回响”展出寄售。

  听她本人的意思,一方面原因是她近日就要出国长居,另一方面,传统画廊本身的经营也越来越在市场中显出劣势,越来越难。

  不知不觉,到了八月下旬的周日,闻骁提前订好飞往北京的机票,先一步开始收拾行李。

  他把旅行箱摊在地上,分门别类向内填充。夏珏在旁边捧着本子,画他各种姿势的速写。

  一开始画风正常,继而纸上的人衣服越来越少——夏珏好像在眼中安了透视一样,自动穿过衣物遮挡,画了大量闻骁的裸/体。

  一直画到他自己脸红得受不了,才停下。

  “怎么搞的,脸这么红,”闻骁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起身问,“中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