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心玻璃
韩静深吸了一口气，划到接听，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喂了一声，就听到邹林涛的质问声：“韩静你跑什么跑？我想见见儿子你有什么好躲的，那也是我亲儿子，我是他亲爹！我又不会吃了他，你有必要躲躲藏藏的吗？我告诉你，就算你把他藏到天涯海角，我也是他爸……”
韩静这么多年辛苦下来，如今也算修身养性了许久，总算忍住没有破口大骂，而是无声地等着对方滔滔不绝。
等邹林涛发现对面始终没有声音终于停了下来，韩静这才状似冷静地问：“你有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邹林涛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质问得到是这样一句反问也忘了继续指责下去，“我就想见见我儿子，他在哪儿？”
“你有病？”
邹林涛乍一听简直暴跳如雷：“你说什么胡话？我想见我儿子就是有病啦？你把我儿子藏这么多年你没病？”
韩静皱皱眉，这反应怎么听起来不像是她之前估计的得了什么重病？但对他说话的内容还是气不打一出来：“邹林涛你是失忆了吗？当初是谁嫌我儿子有自闭症要跟我离婚再生个聪明孩子的？明明是你对我们母子不闻不问了这么多年，你怎么有脸说是我藏的？你这么多年什么都没长就长了脸皮吗？”
邹林涛被噎了一下，但是紧接着气势丝毫不减：“那还不是你胡说什么我儿子有病，有病他能进大公司上班？”
韩静简直被他气笑了：“那是我胡说的吗，那是医生确诊的好不好？再说我儿子是被我辛辛苦苦养大的，我会没事咒他有病？”
“医生也有可能误诊啊！谁知道你脑子里想些什么，整天有事没事跟我闹，说不定就拿我儿子做筏子给我找不自在。”邹林涛越说越来劲，“你快点跟我说他在哪，哪个公司上班，手机号告诉我！”
如果是韩静年轻的时候听到这种猜测，对话绝对是没办法继续进行的，手机都能被她捏碎，万幸她做心理咨询师这么多年，什么歇斯底里的病人都见过，气归气还没失去理智，“邹林涛，我不跟你吵，你但凡是个人，也该知道你这样说话有多无耻，我跟你争这些没有意义。现在儿子还不知道你的存在，我要先告诉他，问问他的意见，他要是不想见你，就算你吵破天我也不会让你见他的。”
“他亲爹要见他还有什么想不想的？再说了，我还有大好事要告诉他。你让他把什么工作辞了，赶紧收拾收拾来见我，正好老爷子也在S市，他要是表现好，以后整个金原子都是他的了。”邹林涛理所当然地吩咐，以为自己给出一块人见人爱的大馅饼。
韩静一愣，“你家大伯那皇位还没传下去？你后来生的聪明儿子呢？”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你快让儿子来S市，工作辞不辞的再说，让他先搜搜如今金原子的规模，等他来了再看看我们公司，肯定愿意子承父业的。”邹林涛催促。
“邹林涛你不把事情说清楚我是绝对不会告诉邵晨的，哪怕把他藏起来也不会让你见他。”韩静越听越纳闷，尽管她后来再没有打听过邹林涛的消息，但是他再婚生子的事还是知道的，突然这样把韩邵晨当作救命稻草一般实在太反常，邹林涛越催促她反而越镇定，“你从头到尾给我说清楚，你那聪明儿子怎么了？你大哥邹林淮也该有孩子了吧？你一副有了邵晨就能继承公司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反正也这么多年了，不急这一会儿，你给我讲明白了再说。”
“你这个女人怎么还是这么烦人？”邹林涛不耐烦道，“我这儿忙着呢，找你就找了半天，你还给我这么多废话。”
韩静踏实坐好，不慌不忙地说：“邹林涛，你给我弄清楚，现在是你想见儿子求我呢，你还想不按我要求的来？这么着急的话，那你赶紧挂了电话去找吧，我看你找到什么时候。”
下午匆匆一面，韩静落荒而逃，邹林涛原本以为这个前妻还是那么没用，遇事只知道争吵流泪，却没想到多年不见，她居然能跟她这么冷静地谈条件。邹林涛毕竟也管理了这么多年公司，还是能分清轻重缓急的，无奈之下只能态度软了下来：“韩静，我其实那之后也找过你们的，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找到，再加上工作忙，后来又有了老二再没顾上，我一直也挂念你们娘儿俩的，咱们找个时间一起坐下来好好聊聊，让我们父子团圆好不好？”
韩静完全不为所动，“你不用装情深，我听了恶心。见不见你是我儿子说了算，我不会拦着他。但是想让我通知他你的存在，你就必须说清楚怎么回事，你家那烂摊子是没下一代继承了吗？你老二死了吗？”
“你怎么这么恶毒？他就出了点事，你还想要他命啊？”邹林涛怒道。
“哟，你不恶毒，你抛下我们孤儿寡母不闻不问，这么多年让我们自生自灭，没想要我们的命。”韩静哼道，“原来是出了点事啊，那你就跟我说说出了什么事，干嘛这么着急见我儿子，你本事大你再生一个啊，现在不是开放二胎了么，让你老婆再给你生个聪明老三出来呗。”
出乎韩静的意料，邹林涛居然没有火冒三丈，而是有些颓丧地说：“来不及了，老爷子身体不行了，急着找继承人，老大媳妇儿生不出来，老大在外面找了个好像已经怀上了，邵琮又出了事，我本来都不指望了的……”
韩静冷笑：“哟，你大哥也算有情有义了，憋了这么多年才找了个小三？”
“哪儿啊，他小情儿就没断过，就这个争气怀上了。”邹林涛嗤笑。
“那可要小心孩子是不是他的了。”韩静哼了声。
邹林涛没好气地说：“还用你说，早早就做了羊水穿刺测了DNA，就是老大的种。”
韩静完全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们竟然做了这一步，也是愣了愣：“你们家这皇位还真是想尽了办法抢着要啊。”
“废话，你也别整天皇位皇位的了，这么大的公司谁不想要，你问问邵晨他肯定也想要，这下你肯把他电话给我了吧？”邹林涛问。
“你少打岔，你老二呢？他出什么事了？”韩静不为所动。
邹林涛看着避不过去，叹了口气，勉强道出实情。原来他后娶的老婆王媛媛除了年轻貌美几乎没别的优点，等生下了邹邵琮更是觉得自己劳苦功高，只会花钱。邹林涛确定这个儿子心智正常后放下心来也是整天忙着工作，顾不上管教。
韩静听到这里哼了声，“邵晨也没见你管教过，快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邹林涛装作没听见继续说。
当然邹林涛也怕邹邵琮被养歪了，毕竟是长大后要继承他事业的孩子，也想着要好好教育。只是他们夫妻俩既不懂育儿，也不愿意花功夫去学，只知道小的时候请保姆，大了之后请老师，不服管教打一顿。渐渐儿子越大越和父母离心，他们也搞不清楚邹邵琮脑子里在想什么，等花了大价钱把他送出国留学，本以为过几年收获的就是一个完美继承人了，却没想到他在国外整天花天酒地，不学无术，最后更是染上了吸毒的恶习，在一次过量吸毒驾车中出了车祸，直接被判了入狱十年。
邹家大伯原本也是很喜欢这个长相俊俏的侄孙的，得知后当然是愤怒加失望，气得差点病倒，直接宣布取消邹邵琮的继承资格，连带着对邹林涛的态度也日益冷淡。而在此时，又传来邹林淮包的小情人怀孕的消息，邹林涛简直如坐针毡，当时的他一点儿也没想起来自己那个患有自闭症的大儿子，在他心里前妻母子可能都不在人世了。直到今天他为了散心外加讨好大伯，带了几个助理去逛商场想买点东西，却没想到遇到了韩静。
他原本只是觉得这个女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再加上身材不错，姿态优雅地站在精品男装店里和两个营业员谈笑，有些好奇而已。
却没想到越看越眼熟，等她掏手机露出侧脸时，邹林涛发现那居然是他的前妻韩静！
他没做声悄悄地听是想知道她一个女人在这里逛什么男装店，原以为八成是给她现在的老公买东西，却听见韩静有些自豪地划开手机给营业员看照片：“看，这是我儿子，你看这套衣服跟他搭不搭？他在大公司上班，得穿得正式点儿，那些潮牌我觉得不适合，毕竟快三十的人了，但也不能是正装那么夸张，感觉你们店里的衣服正合适。我也不清楚年轻人流行什么，你们给我推荐推荐。”
两个营业员围着她的手机叽叽喳喳地夸她年轻，一点儿不像有这么大儿子的人，又夸她儿子长得真帅，穿上他们家的衣服绝对合适。邹林涛伸长脖子一看，那年轻人眉眼像极了他自己，再加上韩静说的快三十，瞬间就想起了他那个“有病”的大儿子。
这可真是大大的意外，在大公司上班的儿子，怎么可能有病？邹林涛简直喜出望外，上前就要见儿子，却没想到才说几句韩静就跑掉了，堵都堵不到人。
还好他们原子物流如今遍布全国，只要网购过大件商品几乎都会接触到，邹林涛在商场时就已经吩咐下去筛选出韩静的信息，他模糊知道韩静后来为了给儿子治病搬到了X市，缩小了查找范围，总算没到第二天就找到了她的手机号。
当然这些细节邹林涛都略去了，他大致讲明白来龙去脉，韩静对他那个老二的状况连叹息都懒得给一声，只庆幸自己的儿子被她教育得很好，“行了，我知道了，我会转告邵晨的。”
“你别转告，你让他来见我啊，手机号跟我说一下，他要是忙我这个亲爹去接他也行。”邹林涛急得跳脚。
“你以为你家那皇位人人抢着继承，我儿子稀不稀罕还两说呢。”韩静冷笑，“你少去打扰他，邵晨这么争气是我们娘儿俩自己挣来的，我尊重我儿子的选择，你看看你自己把你的聪明老二养成什么样儿，还有脸说自己是他的亲爹。行了，你少废话，我也不吊你胃口，这会儿邵晨应该还没睡，我挂了你这通就给他打电话。”
“行行行，你赶紧打赶紧打。”邹林涛闻言再不多说，连忙挂断。
韩静也赞同林宇的意见，她不应该替儿子做决定，那毕竟是他的生身之父，韩邵晨有权利知道他的存在。这些往事里，她这个母亲没什么说不出口的。
谁知道韩邵晨的手机居然罕见地打不通，快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韩静打了四次都是占线，还以为他的手机被盗了呢，等终于打通时还是韩邵晨的声音，韩静这才松了口气：“邵晨，你刚才在和谁聊天吗？占线这么久可真是少见啊。”
“嗯，是林宇。听他说你们今天一起吃晚饭了？”韩邵晨坦然以对。
又是林宇，她对这个年轻人的情绪可真是太复杂了，韩静在心里叹了口气，问：“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就说了你们晚上一起吃饭聊天了，”韩邵晨回想起林宇一开始有些奇怪的态度，于是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韩静叹了口气，“我遇到你爸爸了。”
在韩邵晨的生活经验里，像这样母亲主动说起爸爸的情况时绝无仅有的，以至于他卡壳了许久，甚至有想要再找一个电话问韩静这个话题要怎么继续的冲动。当然再傻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有些迟疑地尝试着自己把对话进行下去：“真的吗，他长什么样儿？”
韩静在儿子沉默的这段时间里，也在猜测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等来了这样一句问话倒让她原本不知从何说起的话题有了出路：“眼睛和你有点像，当初我就是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睛真漂亮，就像书里说的桃花眼，微微一弯就能让人沉迷其中。”只是后来这双桃花眼再难对她弯起，更多的是横眉怒目。
韩邵晨抬眼面对着漆黑一片的电脑屏幕，刚刚和林宇打完电话，正坐下准备打开电脑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灯光下屏幕中映照出自己模糊的影子，他看看那双眼睛，没觉得哪里漂亮，但也不会反驳，“所以你嫁给他了吗？”
韩静叹了口气：“也许吧，这么多年了，我都忘记为什么嫁给他，可能是一个人寂寞太久了，遇到一个男人稍微对自己好一点就丧失理智了。那些逼婚的父母啊，难道觉得自己的婚姻很幸福吗？”
“妈？”韩邵晨有些疑惑，“我不是没有外公外婆吗？”
“哦，他们走得早，我是突然想起来很多来咨询的人，有不少都是被逼结婚却活得更痛苦，”韩静摇摇头，“扯远了，咱们还是说你那个亲爹吧，这件事还需要你做决定。”
韩邵晨嗯了一声，也不插话，沉默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
韩静不带感情色彩地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尽管省去了很多细节，但是也没有隐瞒韩邵晨任何重点，只是她实在做不到为邹林涛这个父亲多说什么好话，只能尽量客观地描述他的言行，最后问了一句：“你想见他的话，抽个时间过来一趟吧。不想见也没关系，我跟他说清楚总能让他死心的。”
韩邵晨不到三十年的人生，父亲的存在，在前半段他是完全意识不到，在后半段则是因为母亲从未提起过，他稍微懂得世事也顺势不会提起，今天突然得知他有一个这样的爸爸，着实令他不知所措，愣了半晌，忽然福至心灵般的总结：“这大概就是别人说的渣男吧？”
“噗！”韩静措不及防听到这一句，忍不住喷笑，“你还知道渣男，从哪儿看来的。”
“嗯，听同事说过。”谭明明和他一起调板子的时候，偶尔会叽叽喳喳说些八卦，他就算不感兴趣，也不会制止她说话，不知不觉间也学会了不少词，什么渣男种马，绿茶圣母的。头一次代入自己身边的人，感觉居然挺贴切。虽然那是他亲爹，奈何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在他缺乏感情起伏的内心里，目前能影响到他的人只有韩静和林宇。
“那你打算见他吗？”
“见，不然他会一直烦你吧？”韩邵晨并不在乎和亲爹相认，但是他在乎母亲如今平静安定的生活会被打扰。
“邵晨，你不用考虑妈妈，就问问你自己愿不愿意。”韩静有些感动。
“没关系，就周六下午约他见一面，我待会订机票。”韩邵晨看看日历，难得地解释了一句，“项目刚开始不会很忙，过一阵就难说了。”
“那好，那我通知他，”韩静不再多说，又有些迟疑地问：“那你要通知林宇吗？”
“要。”韩邵晨不假思索。
“嗯，也对，该请他吃顿饭谢谢他今天这么帮忙。不过你只周末过来，来得及吗？”
“周六下午见面，晚上就可以请林宇吃饭了。”韩邵晨这么说着，心里忽然有些期待起来。
韩静又偷偷叹口气，这傻孩子以为他那个爹是这么好见的么，一下午就能打发？“那到时候再说吧，有时间就约他。”
“嗯。”
挂了电话，韩邵晨立即开始浏览机票信息，完全不觉得自己想要见到林宇的期待心情远大于见那个生身之父有什么不对。
第 22 章
“啥？你这周六又不加班？”郑宇哲有些吃惊，“你这几年都不会逃避一次加班的人，一个月内两个周末都不加班也是罕见了啊。”
“不行吗？”韩邵晨问。
“也行啦。”郑宇哲挠挠头，“毕竟再过一两周你跟谭明明就正式释放到周年庆手机项目组去，在这边你报告也写完了，目前主要就是交接任务，帮忙调一些难点。周末不加班问题也不大，再说谁家还没个事啊，我也不是不通情理，就是有点好奇，什么情况，你不是谈恋爱了吧？”
韩邵晨无语地摇头：“我去实验室了。”
“哦，去吧。”郑宇哲尽管好奇也只能放人。
谭明明最近很头大，因为又进了一批新人，而她作为一个已经转正一年的“老员工”，也被分配了一个“徒弟”，这个徒弟比她当初还要无知，几乎做一步就要问一句，简直让她不胜其烦。
韩邵晨刚走进实验室，就听到他这两个“徒子徒孙”的对话。
“师傅，我数据线没插反吧？”
“插反了线仿真器就烧掉啦！几万块你赔得起吗？而且给你的线都有防反插保护吧？”
“师傅，这个寄存器里的数值怎么一直在跳变？”
“初始化代码你从哪里弄来的，初值没设置完整啊！有没有看文档？”
“哪个文档？”
“我给你说项目的时候，不是已经给你讲过一遍所有的文档了吗，这个控制器的硬件说明文档！”
“太多了，没记住啊。”
“啊啊啊啊啊……”谭明明看到韩邵晨无声地走过来坐在自己的调试机前，立即扑过去趴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抱头痛哭，“师傅啊，你这个徒孙简直要我老命啦！我当初做你徒弟的时候也这么烦吗？”
韩邵晨没说话，而是在键盘上敲了两下，谭明明抬头一看，屏幕上的调试记录上新的一行显示了一个表情符号：
：）
再看看韩邵晨的脸，虽然还是没表情，却能从眼睛里看出笑意。立马又开始嚎叫：“什么意思啊，师傅，你是说我们半斤八两吗，不是吧，我还是比较有悟性的！”
韩邵晨按下回车，又敲下一个新表情：
：D
“什么意思嘛，我不明白啦！”谭明明挠桌子，突然又摆出一副震惊脸：“师傅你今天心情似乎很好啊，给我解释一下嘛！”
“你一直都是话比较多的那个。”韩邵晨删掉屏幕上的表情符号，淡淡地说了句。
谭明明想了想，忽然跳脚：“我知道了，你是说我当徒弟的时候话多，当师傅的时候话也多对吧！那还不是因为师傅你话太少啦，我这个徒弟太烦啦！”
“哈哈哈……”旁边原本对谭明明的抓狂一脸懵逼的新人突然笑出声来，“师傅你好可爱啊，还有师祖简直是冷面笑匠！”
韩邵晨更无语，真是不明白这些年轻人，大家年纪并没有差很多，怎么连师祖都能叫得出口，他初次听到的时候还反应了半天才明白那是在叫他，制止了一次无果就随他去了。
“去去去一边去，哪有说师傅可爱的，你简直欺师灭祖！”谭明明叉腰指，“过些天我们就要进新项目组啦，陆思源你快趁着我有空，这几天把这些模块接过去自己维护好啦！”
“不是吧！师傅，我是新人啊，突然这么几个模块砸过来我接不住啊！”陆思源抱头鼠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