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土鳖遇上海龟 第74章

作者:恩顾 标签: 近代现代

韩谦还是点头,“对。”

“我每天上学回来都和你说学校的事,你还记得吗?不记得啦?那我再和你说一遍吧,我们从上周开始说好不?上周我们班去动物园,洪叔叔还派了一个司机和一个保镖跟着我……”韩宝宝开始漫无边际没完没了地说啊说,韩谦唇角一直带着笑意听着。

洪安东的脖子伸得老长,像只长颈鹿般窥听着那父女俩说话,心里嫉妒得猫爪般痒痒:死丫头,连说话都要和我争,叫你和我争!

第89章 关于韩谦(11)

一个礼拜后,韩谦靠人扶着能够坐起来枕在靠背上,上肢稍能自主活动,腰部以下僵硬得几乎动不了,说话不太流利,但能慢慢地将话说明白。洪安东欣喜若狂地预计着按这个状态发展,韩谦很快就可以恢复如初了!洪安东每天去总部应付一下就归心似箭地往家奔,撒着欢递水喂饭擦澡端便盆做按摩,只要他在家,所有韩谦的事都不让护工和保姆插手。

家里所有工作重心都集中在韩谦身上,接连几天洪家上下喜气洋洋又乱糟糟的没个章法。没人有精力管孩子了,韩宝宝黏着她爸说个没完,聒噪得要死,毛手毛脚的尽帮倒忙,这也就罢了,没两天老师挂电话来--你家宝宝好几天都没做作业了。洪爸爸怒了,打算将小丫头送到山上去给太上皇和皇太后管,让她每周只能来看她爸三回,作业没做好只能看一回。

韩宝宝指着洪安东的鼻子哭诉:“名字里有东的都不是好东西!”

洪安东给韩谦榨了杯混合果汁,用勺子勺了往韩谦嘴里送,韩谦闭紧嘴巴偏头躲过。“好好好,不要我喂!”洪安东忙换上吸管,韩谦这才嘬一小口。洪安东搓着手询问道:“韩谦,丫头三天没做作业,还以y威逼迫麦东同学帮她抄作文,家庭老师管不了她,我又没时间管,这段时间先送去我妈那比较合适,你的意思呢?”

韩谦舍不得女儿,看看洪安东,眉头微皱,想说的话是“我没关系的,你还是监督她念书,不要送去你妈那。”哪想他刚慢吞吞地说出:“我……没……关系……的……”洪安东就赞许地点点头,在他脸上亲一下,大手一挥,对司机说:“赶紧的把这丫头送走!”

“爸爸--爸爸你也不要我了--”韩宝宝跟生死离别似的,哭得凄凄惨惨,三下五除二被司机扛走了。

韩谦急得说不出话,又阻止不了,当即沉下脸色。洪安东丝毫没有在意,他最近欢喜得做梦都会笑出声来,一瞧他的宝贝谦谦赌气了,吧唧吧唧往人家脸上亲两口,自顾自地在那畅想未来:“亲爱的,我妈昨天来看你,说你身体太虚啦,要我循序渐渐地给你食疗一段时间,输营养液没有用的,这样,我找了营养师来给你配食谱,明天开始就要补,我要把你补得肥嘟嘟的,嘿嘿,宝贝,来亲个嘴儿~”

韩谦无可奈何,嘴上没说什么,面上已不快到极点。其实他神智清晰后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就是那天他醒来时看到的年轻人,他想起来了,那是洪安东包养的情人。

半年前他中枪前的事,每一个细节,陆陆续续地在脑海里回放,最终连成一整个创伤始末,而Jason就是这个事件的导火索。

他醒来后,但凡有人来看他,必然没完没了地念叨这半年洪安东对他如何如何。人们说的话他都信,然而怀疑的是,洪安东对他体贴备至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愧疚?他一想到如果是后者,瞬间身体凉了半截。这个想法并不荒谬,洪安东不甘寂寞的品性他最了解不过,别的不说,单说那个Jason,他在躺在床上昏迷半年,洪安东和Jason就没有断过!虽然他醒后Jason自觉地在他眼前消失,洪安东也没再提起这个人,但Jason既然能在他们家里来去畅通,足以证明半年来那两人的猫腻已然公开。  他替洪安东挨了一枪,是自愿的,理智上不强求对方为他负责,可感情上却不可抑制地强烈需要洪安东,尤其是他无法正常与人交流,无法行动自如,唯有洪安东在他身边才有安全感。他没有人可以依靠,以前无依无靠还能靠自己,而现在,他不和洪安东谈关于Jason的事,他默认对方有别的人,哪怕不止一个Jason,他都不会和洪安东较劲,因为他自认以自己的状态没有权利要求洪安东什么,怎么委曲求全都不委屈,洪安东就是他的整个天,塌不得。

韩谦心里在想什么,洪安东一点都没留意到,一是因为韩谦说话不流利无法沟通且根本不想和人沟通,二是洪安东太亢奋了,韩谦对他笑一笑他都会激动个大半天,以至于他自以为是地认为韩谦能够理解他的辛苦,他们之间哪怕沟通不顺也一样心有灵犀,他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的爱日月可昭天地可鉴啊!瞎眼人都看得出来,更何况韩谦又没瞎!

原本期望韩谦一天一个进步,可惜事不如人愿,一个月过去了,韩谦依然像苏醒后一个礼拜时的状态一样,几乎没有半点起色。

洪安东急切之情比韩谦更甚,他带着韩谦去医院做一系列检查,召集专家开个无谓的会诊,得出的结论是伤情恢复良好,依旧是老生常谈的肌肉萎缩,活动功能退化等不可避免的毛病。洪安东问的问题是恢复期需要多长时间?什么时候能康复?所有问题都是乐观向上的,他的潜意识不允许自己脑袋里产生“会不会好”这个念头。而医生趁韩谦在做磁共振检查的时候,对洪安东坦言道:“长期昏迷后苏醒的病人就案例来说,大部分存在严重的脑功能障碍,比如语言障碍,情感功能障碍……”说着,看了眼洪安东逐渐铁青的脸色,还是直言不讳的道:“也有很多瘫痪的例子。韩先生的身体状况目前是很理想,但也不能排除这种情况,洪总,你最好还是要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又是心理准备!操你们这些没用的庸医!

下午三点后毒辣的秋老虎隐去,空中薄薄地铺下一层雨,黑色林肯从医院驶出,经过大门旁的低洼时颠了一下,洪安东搂稳韩谦,对司机吼:“怎么开车的?慢一点!”

这是洪安东一路上说的唯一一句话,他并不是要给谁脸色,只是不习惯深藏心情。  韩谦生性敏感多疑,原本话就不多,如今由于交流障碍,更加不言不语,只是沉默着胡思乱想。  洪安东终日朝气蓬勃的笑容浅了,添上一抹沉闷的气息,以他的个性而言他已经在尽力掩饰,可韩谦的洞察力比他的三脚猫演技高强一万倍,两个人间和睦的气氛冷了。洪安东没法睡安稳觉,一些事情往深处想,越想越惶恐,无法排解,辗转难眠,他抱抱身边的人,唯有叹气。  韩谦何尝能睡安稳,装睡,装淡定,洪安东在他耳边叹气时,他眼皮动都不动,心里天翻地覆的难受。

洪安东纠结了一晚后就想开了:不管怎么说,韩谦可以和他说话,可以对他笑,这就够幸福了。哪怕韩谦真的瘫痪了,那又如何?经历过这么多事,也该学会知足长乐。

天下地产不能没有主心骨,规划好将来的生活计划,工作都是必不可少的,洪安东每天除了去总部处理事务,其余时间都呆在家里围着韩谦转。而洪安东不在家的时候,韩谦除了看电视还是看电视,百无聊赖。护工和保姆和他没有什么话题聊,也没耐心去适应他十个字说一分钟的语速,他一个人默默地坐在窗边,时靠时躺,艰难地翻来覆去。半天对洪安东来说只是一眨眼,而对韩谦来说却是漫长难熬,他不习惯长吁短叹,更不习惯向别人诉说自己的寂寞,只是静静地等着,常常一坐就是一上午。韩宝宝留下的几件玩具是可以供他消遣的,橡皮泥或者魔方,看似很幼稚的玩具,他玩不来。  姜续自从得知韩谦苏醒后就再也没去探望过,心里总是莫名其妙的心虚,觉得没脸见韩谦。光头见他整天心事重重的,便揉揉他的脑袋劝道:“你带点蛋糕去看他吧,记得说些好话。”  姜续低眉顺眼地点一下头,把精致的各色小糕点分别码进最大的三层包装盒里,打包得漂漂亮亮,拎着走了。

光头气结:你不需要每次都扫荡一空吧?

姜续到江景别墅时,没有看到韩宝宝,蛋糕无用武之地了。他站在厅里朝保姆干笑几声,庆幸洪安东不在,不然更尴尬。

他轻车熟路地走上二楼,隔着门缝看到了韩谦,心里一阵难忍的酸涩--那个曾经冷峻强势、反应灵敏迅猛的男人,如今瘦骨如柴,行动缓慢地摆弄着个魔方,连掰转魔方都需要使足吃奶的力气。  姜续伤感得鼻子一酸,在门外踌躇着该不该进去。卧室里传来“咔啦”一声,姜续再抬眼,看到韩谦手里魔方掉在地上,滚动到躺椅脚下。韩谦僵硬地弯下腰,只能勉强弯到三十度,够不着魔方。  姜续于心不忍,扶住门把准备进屋去帮他捡,转念一想,还是没迈开步子:韩谦那死要面子的人最忌讳在别人面前露短,自己要这么进去岂不是更伤他自尊心?

韩谦听到动静,抬头往门口处看了眼,面上露出些许讶异的神色,很快恢复平静,眼里的情绪再明白不过了:你欣赏我的难堪,很得意吧?

姜续躲避不及,苦笑着走进门来解释道:“我本来想帮你的……”

韩谦直起腰,倒在靠椅上,悠悠吐出一口气。

姜续捡起魔方递给韩谦--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想换姿势都没得换。

韩谦仰头望着他,微笑一下,慢慢伸手接,说:“谢谢。”

谢谢。这个微笑笑得有多少平淡就有多少无奈和苦涩。

姜续瞬间觉得眼圈湿了,他侧过脸不敢让韩谦看到自己眼里的泪光,缓声道:“你睡着的时候,我有来看你几次,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醒的。”

韩谦低头摸索那个魔方,并不言语。

姜续说:“韩谦,你会好起来的,只是时间问题,你要有信心。”

韩谦依然低头不语。

卧室里一阵安静,姜续想起很多年前韩谦强行逼他和毒品割裂,从始至终陪在他身边,陪他没日没夜的忍受痛苦,让他发了疯一样抓咬撕打……每每在他气息奄奄地平静下来时,这个沉稳的男人总是坚定地说一句:“你会康复的。”

蕴在眼里的泪水忍不住掉下来,姜续展臂抱了一下韩谦,一路上酝酿了的千言万语都不是最好的安慰,许久,只能说一句:“你会康复的。”

韩谦没有再抬眼看一眼姜续,也没有再说话,任何人的怜悯对他来说都是残酷的,他什么都不需要,他只希望洪安东快点回来,或许行行好带他女儿来陪他说说话。

除了洪安东和宝宝,他谁都不想见。

第90章 关于韩谦(12)

韩谦发现他每晚吃的药里多了一片微微泛黄的白色药片,一天他趁洪安东在总部加班时问护工这个药片是治什么的。护工找来医生开的药方认真核对一遍,摇头说:“韩先生,我也不知道啊,就药方上的数量上看是多了一片药,不过你的药洪总从来不让我们碰,我们也不懂。”  韩谦想了想,把药全吃下去。

护工把窗帘拉下来,扶他到床上坐好,笑说:“韩先生,洪总就是怕我们粗心把你的药弄错了,所以他从来不让我们动你的药,他每次给你准备药都得检查几遍才拿给你,你放心啦。”  韩谦点点头,指指床头柜的电话。

护工把电话拿过来,边替他按电话边说:“韩先生又要问洪总什么时候回来吧?他今天白天都绕着你转一整天了,晚上总得加班一下嘛……”

韩谦忙抬手摇摇,“别挂了。”

洪安东凌晨才回来,不洗脸不刷牙连衣服都不脱,倒头便钻进被窝里抱着韩谦蹭蹭,“宝贝,我回来了。”

韩谦摸摸他带着胡渣的脸,这才能安心合眼睡觉。

一家之主不是那么好当的,洪安东一头要应付堆积如山的工作,一头还要将老婆照顾得无微不至,只可惜老婆不爱说话,他恨不得长十个心眼来揣测老婆的心意。正是分身乏术之时又多了件瘌痢头的事:一个女人挺着大肚子来找他了。洪总当真是欲哭无泪,喊来小潘一阵狂骂,质问她到底怎么办事的?!!

小潘很委屈的说:“这不关我的事啊,当初这女人哭死哭活的不肯流,是韩经理说不肯流就算了,给她一笔钱打发得远远的,别回来就行……”

洪总掀桌子,“放你妈狗屁?你立马给我找人把她拖去打胎,别让我再看到她!”  小潘怯怯道:“洪总,这都快到预产期了,打胎会出人命的。”

果真是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洪安东抱着脑袋无计可施,左思右想后,只得无奈的说:“送她到兰亭那先住下,我去问问我妈。”

这一问可把皇太后和太上皇乐坏了,凭空多出个孙子,俩老人家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当晚便乐不屁颠赶往兰亭去看望孕妇,原本想把人接到山上去安胎,洪安东当即虎下脸喝止道:我女儿还在山上住着,你们把这女人接上去什么意思?

俩老没办法,只能安抚孕妇好好养身子,新雇的司机保姆护工家庭医生保健专家一个不落全到兰亭报道,就怕有一点儿闪失。洪安东气得鼻子都歪了,寒着脸问小潘:“你看现在怎么办?”  小潘也很为难,“洪总,洪老夫人的意思是,等孩子生下来他们得留着,至于这个女人,咳咳……你不给人家名分,总也得多补偿人家一点……”

“补偿?当初韩谦给了她多少?”

“不知道,韩经理签了一张支票给她,我也没看……”

“我看韩谦起码给了她几百万,这才过了多久就又来闹,胃口挺大……”洪安东面上露出些许狰狞,冷笑道:“她当初不听话现在给我招来这么大麻烦,我没叫她死就不错了,叫她自己掂量着点,生完孩子给她一笔钱让她能滚多远滚多远,再敢闹的话别怪我心狠手辣,现在我是一家之主,哄我爸妈没用!”说完,起身抖抖大衣披上,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

小潘打了个哆嗦,心下暗骂:男人都是狼,吃完还要反咬一口!

安东回到家里,呵地一下笑得白痴兮兮的,抱住韩谦先啃一口,“宝贝,我回来了,想不想我?”

韩谦很失望的说:“宝宝。”

洪安东更失望,“怎么只想着女儿都不想老公啊?”

韩谦看他一眼,低下头,还是那句:“宝宝。”

“好好,今天才周五,你急什么?明天我就把她接来,”洪安东在他的轮椅前蹲下,“这死丫头一来我就失宠了。来,上来,我背你下去吃饭。”

韩谦攀上他的背,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你,今天,迟了。”

洪安东扭过头用脸颊蹭蹭他的鼻尖,“宝贝,我可是一忙完就回来了,别这么强求我嘛。”  韩谦涩涩的道:“对不起。”

周末的时候洪安东把宝宝接来了,小丫头被洪叔叔打扮得花枝招展,就差没在脑袋上系一个蝴蝶结,韩谦脸上这才有了点笑模样,和女儿聊聊天,问她这一周过得怎么样,女儿很高兴的说:还不错!洪爷爷给我买了一对小兔子;死麦东半期考抄我的考卷被老师抓了;我收到一封情书……等等等,叽咕叽咕说了一大通。

韩谦欣慰之余还是有点失落:他天天都惦念着女儿,而女儿没有他也一样过得有滋有味。  周天下午,洪安东把宝宝送回山上去,回来的半路上接了个电话,是小潘提醒他别忘记去参加一个重要的酒会。洪安东回家兴致勃勃地给韩谦打理打理头发,准备带韩谦一起去。  韩谦脸色很差:“我不去。”

洪安东给他找来一套利落的西装,温温柔柔地在他唇上吻一下,态度却是十分强硬,“去,以后有这种场合我都带你去,酒会上都是以前的老熟人了,你醒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去和老朋友们打打招呼。”

医生嘱咐过韩谦应该多融入日常生活,多于人接触,洪安东正愁没有机会呢!他整天和韩谦碎碎念说个没完,而韩谦却没有几个笑容,他问韩谦想要什么吧?韩谦也只是摇头。  洪安东觉得韩谦整天呆在家里怪无聊的,长期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扩展扩展他的交际范围让他多说说话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另外,韩谦的苏醒对洪安东而言是件急于和人分享的天大喜事,巴不得赶紧带着韩谦去满足一下自己莫名其妙的炫耀心理--瞧,我的宝贝醒了!这是一件多么让人羡慕的事啊!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乎?

洪安东出席的酒会可想而之是个什么样的档次,莅临人士不是豪门名媛就是政商大腕,一个个气度不凡光鲜亮丽,以前韩谦若是出席这种推脱不掉的应酬,总是能低调则低调,找个角落默默打发时间,不是他没有身份摆高姿态,只是性格使然罢了。如今洪安东则把他放在一个灯光汇集的中央,爽朗大方地与众人大谈特谈他的情况。韩谦坐在轮椅上,眼神空洞地面对没完没了的参观者,看官们看在洪总的面子上无一不表示出对韩谦的同情和羡慕--或真或假,同情者站着说话不腰疼,羡慕者幸灾乐祸。韩谦时不时点一下头,示意他在听着大家说话,他面前来来去去的人馨香各异,熏得他头晕脑胀,而强烈的灯光打得他眼前错影额上直冒虚汗。他没有到场就已经畏惧万分地预料到这个情景,可躲不掉,他知道自己不再像以前一样风度翩翩英俊潇洒,这场伤把他折磨得形同枯槁,最最恐惧的就是让别人看到他,虽然和爱美沾不上边,却极大地挫伤了他的自尊心。而洪安东春光满面的,丝毫不介意将他们俩人隐晦的关系公布于众,可韩谦介意,非常介意,尤其是以他现在的状况,仿佛看到全世界都在欣赏他不得不依赖洪安东的窘态。

他拉着洪安东,手心里都是汗,憋出一句:“我累了……”

“想回去”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洪安东便推着他往小隔间走,低头亲亲热热的说:“那我陪你到那喝点东西。”

红酒不能喝,能喝洪安东也不让他喝。韩谦手里拿着一杯酸奶,杯子里插一根吸管,他并不喝,只是木讷讷的发着呆,动作缓慢,现在连思维也缓慢了,看过去颇有点可笑。  洪安东可不能一直陪着他发呆,三五不时的便会站起来与人寒暄一番,走的远了便不时张望韩谦一眼,冲他笑一笑。只要一打发掉身边的人,洪总就会像被主人牵着的狗一样撒着欢绕回来,只差不会汪汪叫了。

韩谦在商界上的“老朋友”们偶尔会坐到他身边,真心或者假意地嘘寒问暖,韩谦只听不说,他的疑心病太重,别人不管说什么对他来说都是刺耳的。

别人说:“真看不出洪总也是个这么重感情的男人啊!”

在韩谦听来是“真看不出你也被洪总当小白脸养起来了。”

别人说:“韩经理,其实我早知道你们的关系,洪总一直都是喜新厌旧的,唯独对你一直是长情的很哪……”

在韩谦听来是“瞧你现在这样,我倒要看看朝三暮四的洪安东会有耐性照顾你多久。”  然而所有的话都没有明显的恶意,韩谦一直低垂眼皮听着,直到一个穿着艳丽的女人在他身边坐下,带着一袭魅香,娇滴滴唤声:“韩经理,你捧着酸奶为什么不喝啊?”

韩谦依然低着脑袋,只想找一处清净的地方窝起来。

那女人幽幽道:“以前洪安东和我说,你不爱叫床,像哑巴一样没趣得很,现在倒是真的成哑巴了。”

韩谦颤了颤,抬头望着对方,面色平淡如水。

那女人媚眼一弯,“不过韩经理的手段可比我们高明,这不?照样赖着洪总不放。”  韩谦动动嘴角,苦笑却不能言。

“洪安东总体来说还是个好男人,不疼女人起码也疼孩子……”那女人斜他一眼,不怀好意地叹道:“我那个好姐妹的预产期就是这几天的了,兰亭别墅的医护人员比你那江景别墅配备的还多,洪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三天两头下山去兰亭慰问,我妹妹说你女儿也常去她那玩,她挺喜欢你女儿的……”

韩谦眼里的情愫由漠然转为悲凉,又由悲凉转为漠然,然后他笑了--这是他在这场酒会上露出的唯一一个笑容。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偏要掉进这女人争风吃醋的怪圈里,为争宠钩心斗角,难道不好笑吗?

洪安东远远看去,不由心花怒放:咦,他们说什么呢,居然把韩谦给逗笑了!  那女人被笑得很是心虚,咬咬嘴唇,冷冷道:“你说,大家原本过得和和睦睦的,你何必要醒来呢?乖乖躺着当睡美人多好!”

韩谦收起笑容,“这话,谁说的?”

那女人站起来俯视他,笑得妩媚动人:“洪总说的啊,他说你睡着他不知道多省心,真希望你一直睡着。”

韩谦平静地把手里的酸奶缓缓放在桌面上,因为他手抖得捧不牢杯子了。  从此以后,那片不知名的药片韩谦再也没有吃,洪安东把药给他时,他偷偷把这片药从其他药片里挑出来藏在枕头下,等到隔天一个人看着窗外发呆时就多了一件事做--沾点水把药片碾碎了,然后用纸巾擦擦手,丢进垃圾筒里。

其实这药只是褪黑素,洪安东见韩谦睡眠太浅,觉得西药能少吃尽量少吃,就配了点可以安抚睡眠的保养品。败家子从来没有照顾过人,他伺候韩谦有些许茫然无措,更多的是小题大做确保万事都能处理得最周到,他为韩谦做的事多了去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要邀功不成?  而韩谦为什么这么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行为而已。

第91章 关于韩谦(13)

洪安东的儿子于十月中旬的一个凌晨出生了,洪安东在睡梦中被电话吵醒,惶恐的对韩谦胡诌说去加班,然后骂骂咧咧地驱车赶往医院。败家子的父爱都给了韩宝宝,对这个私生子很是敌视,赶到医院的第一句话就是:“拿去亲子鉴定,不是我的种看我不弄死她娘俩!”

洪老太太眉花眼笑地戳戳他的脑门,“孩子话!这小肥崽子和你小时候一德行!”洪安东这一股子怒气无处发泄,连儿子都没看一眼便跑去抽了血样,拍拍屁股走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好像全世界人都欠他什么似的。

回到家里,洪安东爬上床抱着韩谦,对方身上温暖的气息将他的胸膛捂热了,他轻轻抚摸韩谦瘦骨如柴的后背,很陶醉的说:“宝贝,我回来了。”

韩谦在他身上闻到一丝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并不言语。

洪安东做了亏心事,心虚得不知道怎么排解,唯有紧了紧手臂,喃喃道:“韩谦,我爱你。”韩谦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冷冰冰地应道:“嗯。”

洪安东不住摸他的脸,声音有点发颤,自我催眠般重复道:“韩谦,我爱你。”韩谦木然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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