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反舌鸟
问题就在于,友谊太深厚了,让陆鸣有些不知道如何拒绝。
商无果然没说几句就开始了真正的话题:“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陆鸣说:“我觉得不用了吧,你看你刚才还在我心依然是中国心呢……”
“你这话说得,”商无有些恨铁不成钢,“兄弟,真不是哥们儿我崇洋媚外啊,你要是搞书法搞考古搞国画,我劝你出去干嘛。但你是搞hiphop的啊,会有比美国气氛更好的地方?你在那里才能接触到最流行的东西!”
陆鸣只能叹气,就是因为无法反驳,他才不知道如何拒绝。
如果是两三年前,他还单身的时候,商无向他发出邀请,说认识的音乐公司老板无意听到了陆鸣的beat,对他感兴趣,邀请他去美国,他可能不要钱倒贴食宿都要去。
现在他依然喜欢hiphop,也想尝试最新的音乐,可是有的东西不一样了,他现在是个有家室的人,哪里能因为动了心就远走高飞。
“这又不是去了就把你绑在那儿不让回来了!”商无还在说,“你去个一两年,我还可以带着你系统地学一下,你还年轻,该好好开发一下天赋。”
“远程教学不行吗?”陆鸣却非常死硬,“就当报了网络学习班。”
商无几乎快要吐血:“你不是吧你!为了个男人就打算不走了?”
“也不是啊!”陆鸣很认真地跟他掰扯,“我承认,有的地方我们是差了一点……好吧差了一大截!但是中国的hiphop现在也发展出来了自己的文化,我觉得这种东西,也不比谁差。你听过那首去年特别火的歌吗?美国人的饶舌歌里永远就不可能用唢呐这种乐器。”
商无说:“听过啊,听完没多久,那个制作人就因为诈骗进监狱服刑了。”
“你这就偏见了啊,他又不是因为用了唢呐进去的!”陆鸣说,“我只是举个例子而已,我是想说,我还是留下来为
祖国奋斗吧。真的不是因为舍不得男人!”
他当然很舍不得梁晔生,不过反正都不去了,这个理由听起来实在有点儿女情长,还是留下来一颗红心为本土音乐奋斗听起来比较牛逼。
“我在美国的时候,遍地都是hiphop,在那里,那就是现在最红的东西,榜单上十首有五首是trap,我的确也感兴趣,但我是在回来以后,有一次听到一首中文歌,才开始想,我也要做这种东西。”嘈杂的人声里,陆鸣突然说。
“宋岳庭?”商无问,这个想法不奇怪,很多人的启蒙都是那位歌手。
横空出世的天才,却命途多舛,在家里用键盘和录音机自己录下创作的歌曲,痛苦、挣扎而又孤独,又在二十出头的年纪绝症去世,只留下一代传奇。
“不,是杜振熙。”陆鸣说,“《史诗》你也听过嘛,他写给十年后的自己的,mv里面他和他的朋友们,那些台湾的老牌rapper一起在路上走,不知道会走到什么方向去。我想,十年后我会在干什么呢,能不能有一首让我自己骄傲的歌?会不会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我知道这个圈子特别混乱,又不稳定,可是就是这种还在往上升的阶段,错过了就没有了。你养个孩子,你不可能说想一睁眼、一闭眼就看到孩子长大了毕业了功成名就了,中间那个教他写作业,陪他去公园,看他慢慢成熟的过程也很重要。”
他愿意留在这个地方,光怪陆离而又飞速生长,和他的朋友们一起走向曙光。
徐鸥在旁边听到什么关键词,问:“孩子?什么孩子,你个同性恋哪有孩子?”
陆鸣没好气地说:“我要和商无走了,去美国养孩子,你们马上就损失一员大将,没有像我这么优秀的制作人来给你做歌了。”
一听就没个正经,徐鸥更没怎么当回事:“那你走吧,爷用不着你了,反正陈訾会给我做的,你说他还真挺能的,一个人母带编曲混音全包了……”
陆鸣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没有发表评论,因为输了球的约定,徐鸥的新歌是交给陈訾做的,也算是两方和解的一个标志。陈訾大概是卯足了劲儿想要秀给他们看,连陆鸣都不能不承认质量勉强还行。
“独狼那小子的确挺行的,”商无听到陈訾的名字,也想起来,“我回国还约他了,他说这段时间要开巡演,到处跑,没在D城,也不知道能不能聚会。现在和解了也好,以前闹这么僵,搞得以前我都不敢在你们面前提他。说起来我都没想到你们鹿山会主动找他和解。”
徐鸥正坐在沙发边,嘴角挂着的笑骤然僵住了,他想把商无给拖出去,但为时已晚,陆鸣皱着眉,放下可乐:“这家伙说什么呢,明明是他先来找我们服软的,谁会主动找他求和啊。”
他转头看徐鸥:“对吧,徐鸥?”
第33章
陆鸣刚问完话,徐鸥一不小心,把手里的酒打翻了。
他连忙站起来,大声喊着让别人快给他拿点纸来,他裤子都快湿透了。可惜这样的吵吵嚷嚷转移话题,这次却没有奏效。不但没有,反而似乎增强了事态的严重性,等徐鸥假惺惺地忙活完,擦干裤子上的水迹,一抬头,陆鸣没有如他所想的一样,因为被打岔就忘记了刚才的话题,反而似乎正在跟人激烈对线,情绪十分高昂:“陈狗你别他妈放屁,我们求着你?你认真的?你有本事到C城当着我的面说这话,老子不揍你我不姓陆!”
他正在咬着吸管撂狠话呢,看到徐鸥走过来:“徐鸥你来得正好,我们三个人对峙一下……”
他居然在徐鸥瞎忙活的时候,直接就私信了陈訾,对着撒谎的小人不需要讲文明,陆鸣骂了人,陈訾自然也不会嘴下留情,两人对喷得甚至加了微信,正在连麦对骂中,陈訾坚持说是陆鸣哭着喊着求原谅,他看在徐鸥的面子上才会勉强答应,没想到现在陆鸣翻脸不认,果然是个穿假鞋的low逼。
想要一个公道的陆鸣,却目瞪口呆地,看着徐鸥挂掉了电话。徐鸥甚至还跟陈狗说,有点误会,先挂了,回头再跟他解释。
陆鸣跟徐鸥生了很大的气。
他也不继续唱歌了,从KTV里跑了出来。他觉得非常委屈,尤其是刚刚才为了徐鸥、为了鹿山放弃了去国外的机会,转头就发现徐鸥这货里通外贼,还对着他们撒谎,简直让陆鸣幻灭。
最让他掉面子的是,在徐鸥挂电话的前一分钟,他还在跟陈訾说:“徐鸥跟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弟,跟你又不是。”
搞得他仿佛是一个炫耀谁和谁玩得更好的傻/逼,而且似乎还输了。
手机又想起来,大概是徐鸥被他挂了几通电话又来了,陆鸣看也不看就接起来:“你他妈别打了,烦不烦!都好意思骗我了现在还来道什么歉……”
梁晔生疑惑的声音传过来:“陆鸣?”
陆鸣立刻住声了。
“是你啊……”陆鸣有些尴尬。
“谁骗你了?”梁晔生问,“这么生气。”
搞得他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
陆鸣被他这么一提,又有些气不顺:“你这么早就下班了?”
“嗯。”梁晔生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地说,“你让我以后少点工作,我回来你又不在。”
陆鸣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但是他还是说了:“梁晔生,你能出来吗?我现在有点不想回家。”
梁晔生居然说好,问了地址,很快就开了车过来。
陆鸣前些天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别人会喜欢玫瑰这种俗气艳丽的花,今天又懂得了为什么会有心情不好就疯狂消费的购物狂。
他也找不到别的花钱方法,实体商店里也没有几双限量球鞋卖,早就被抢完了,只好挑着最贵的试穿,然后问梁晔生:“哪双好看?”
梁晔生觉得都丑,然后说:“要不都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