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形基地/卜做人了
“操!”迈克尔庆幸自己念大学的这四年没有疏于锻炼,转身躲过一击,顺手抄起椅子挡在身前。刀这玩意儿捅在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心肝脾还有大血管,还有他神采奕奕的下半身。昆尼西的进攻毫无章法,左一刀,右一刀,有一下劈在桌上,哐地留下一道划痕。
“冷静点儿!”迈克尔举着椅子,“我他妈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昆尼西当然不会因为这句话就扔下屠刀,他乱七八糟地挥舞手臂,推开桌子,试图追上迈克尔。迈克尔买的一瓶红酒掉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他愣住了,就在这短短两秒功夫,迈克尔瞅准机会,一脚揣在昆尼西胸口,把他掀翻在地;而后他扭住昆尼西的两只手,把他脸朝下重新按回地板上。
“条件反射,抱歉。”迈克尔说,夺走那把要命的刀子,扔到楼梯下面,“你不会用这玩意儿,别伤到自己。”他抽出腰带,将昆尼西双手反绑。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因为搏斗,昆尼西的灰色毛衣翻起了一角,露出白色衬衫和裤腰。上帝保佑,他居然还穿着那种直筒高腰吊带裤!这种十九世纪的玩意儿,麻烦得要命,迈克尔还以为战后早就被扔进垃圾堆了呢。
吊带裤唯一的好处在于,迈克尔终于找到了足够的绳子。他不顾昆尼西的挣扎,把吊裤带抽下来,结结实实地困住了那两条不老实的腿。世界暂时恢复了和平,迈克尔摸了摸口袋,糟糕,他忘记带烟了。
“我戒烟了,偶尔还是想抽一根。”他咕哝道,“你冷静一下,战争结束了——”
“操你的!”昆尼西骂道,“操你的,费恩斯!”
这可真够滑稽的。迈克尔讲着磕磕绊绊的德语,努力发准小舌音;昆尼西却用偏偏英语骂他。没有烟,迈克尔摸了下嘴角,又摸摸胸口。兵籍牌晃来晃去,“我知道,你打算干掉我。”
这时,门被敲响了,当当当——
“卡尔,你还好吗?”
真棒,这下惹来了邻居。等下再叫来警察,嗯,谋杀还是互殴,迈克尔琢磨,他这个周末怕不是要在警局度过了。
“我没事。”出乎意料,昆尼西居然撒了个谎,“我不小心打翻了锅。”
“真的没事吗?”那位邻居听起来很是担心,“需不需要我老婆来帮你?”
“已经弄好了,谢谢,穆勒先生。”
看来不用进警察局了。迈克尔摸了摸胸口,眼前的昆尼西侧着脸,双眼紧闭,不停地急促呼吸。这种姿势非常不舒服,但迈克尔可不确定这间客厅里还有啥隐藏的凶器,锤子啦、扳手啦、砧板啦、盘子碎片啦……你永远想象不出人们能用日常生活用品犯下多少谋杀罪。
科学研究,面对死亡威胁时,会激发出人体一种什么什么素。迈克尔没记住那个名词,不过搏斗后的感觉让他又熟悉又激动。他头一次对昆尼西下手,就是在蒂姆死之后。妈的,迈克尔的心脏砰砰直跳,似乎要冲出胸腔,是的,冲动与死亡如影随形,他不用低头都清楚自己现在硬得发胀。
“……你要是冷静下来,我就放开你。”迈克尔说,“你想杀了我,说实话,我倒是不反对。”
“虚伪,”昆尼西气喘吁吁,这个姿势让人呼吸困难,“操你的!”
他可能就会这一句英语的骂人话,迈克尔隔着毛衣握住兵籍牌,眼前是幅美妙的景象——至少,对他而言,相当美妙——昆尼西头发凌乱,露出一点白皙的耳垂和脖子;那条高腰裤很好地勾勒出他腰臀的线条,一直到小腿……更别提还有浅灰色棉袜下细瘦的脚踝。迈克尔欣赏了一会儿,对,他在心里用了“欣赏”这个词,同时渐渐感到,他这几年在教堂的修行算是付诸流水,撒旦的阴云再度笼罩了他的灵魂。
于是,在撒旦的驱使下,迈克尔伸出手,撩开那片金色的头发,沿着昆尼西的耳垂抚摸,像逗弄一只不听话的猫。昆尼西僵住了,在迈克尔手底下,他总是非常僵硬。
“我就知道,你来德国……来我家门口……就是为了这个,”他说,带着轻微的哽咽,“就是为了干这个,费恩斯,你这个——”
迈克尔尴尬地收回手,看在老天的份上,他才刚找到一家新教教堂,准备本周开始做来到欧洲后的第一次礼拜。邪恶的欲望,这可能是上帝的试炼。他默念了几句经文,给自己加油鼓气,可惜他的阴茎并不服从于大脑的虔诚,男人,他感到一阵微弱的绝望。
“行啦,行啦,”迈克尔解开捆着昆尼西的吊裤带和皮带,“都九点了,我要回去了。”
昆尼西扶着地板坐了起来,慢慢活动手腕和腿。迈克尔在一滩葡萄酒中发现了他的外套,湿透了,回去得好好洗干净——他必须夹着腿,不然淫邪就要暴露于昆尼西的眼睛之下。迈克尔拎起那件外套……一个失败透顶的星期五。
“你要是想干,就去洗澡。”昆尼西突然说,“二楼。”
“啥?”迈克尔没听明白,他对自己的德语水平总是不放心,“哦,你说什么?”
“去洗澡,”昆尼西红着眼睛低吼,“二楼!”
太阳躲在云层之后,冻雨噼噼啪啪地敲打窗户。迈克尔在一片昏暗中睁开眼睛,胡乱放在床头的手表提示他,已经十点四十二分,九个小时,他睡了五年来最沉的一觉。
一捧金发在枕头的另一边,迈克尔翻过身,看到一个白皙的后颈,往下是清瘦的背,再向下就是狭窄的腰……
“操。”迈克尔摸了下胸口的兵籍牌,他绝对是在做梦。
第23章 - 像梦又不是梦。迈克尔刷了第三遍
像梦又不是梦。迈克尔刷了第三遍牙,确认他昨晚和昆尼西睡了一觉。“睡”是个含义丰富的词儿,可以单纯地睡,也可以不单纯地睡。迈克尔摸了摸胸口,吐出泡沫。昨天夜里,他也刷了三遍牙,用一把昆尼西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牙刷,鬃毛扎破齿龈,牙膏泡沫变成了粉红色。而后他在二楼的浴室洗澡,水是冷的,让他亢奋的下半身获得了冷静。再然后,他爬上三楼,裹着一件睡袍——迈克尔只在电影里见过这玩意儿。除了睡袍,他连内裤都没穿。
接下来的细节迈克尔无法确认,因为昆尼西关上了灯。阴云遮住月亮,房间里漆黑一片。他记起零星的片段,皮肤温暖的触感,喘息声和香皂的气味。最后迈克尔记得最为清楚:昆尼西打开灯,摇摇晃晃地去洗澡;洗完之后,他变了副面孔,厉声要求迈克尔“滚出去”。迈克尔套上睡袍,客厅和二楼冷得像冰窖,二楼倒是有张床,除了床板什么都没有。
迈克尔回到了三楼,就十几分钟功夫,昆尼西已经陷入昏睡。“妈的,”迈克尔觉得不公平,干脆掀开被子钻进去。三楼一样冷得要命,不过棉被加上人的体温,这就称得上舒适惬意。至于第二天起来要怎么办……迈克尔没精力去琢磨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迈克尔捏着兵籍牌在胸口划了几个十字,“真要命。”
昨晚,昆尼西有好几次机会能杀掉他。迈克尔洗澡的时候,觉得昆尼西一定举着斧子等在浴室门外;浴室门外空无一人,就一件孤零零的睡袍,倒是件别致的裹尸布;等他爬进昆尼西的被窝,死亡早就被抛诸云外——死不可怕,迈克尔服役期间不停地听到这样的说法,“死之前要是睡不到女人,那才叫死得冤枉。”
迈克尔认真思考过,要是明天就是他的死期,他并没有睡女人的欲望。昆尼西举着主厨刀发疯,他忽然产生了一种特别不恰当的、荒谬的模拟:如果他注定要被昆尼西干掉,那么,在下地狱之前,他希望能亲亲昆尼西的嘴。
他和昆尼西接吻了吗?思绪到这里为止。迈克尔洗了把脸,用睡袍袖子擦干。浴室里有罐凡士林,拧开盖子,里面就剩下一点点,他把这指甲盖大的凡士林抹到脸上,揽镜自照,觉得自己似乎在窃笑。
十一点过五分,昆尼西仍缩在被子里沉睡。太冷了,迈克尔在房子里转了一圈,觉得这地方简直冷清得吓人。厨房里什么食物都没有,空空荡荡。调味料就剩下一点点盐和白胡椒粉。还好,迈克尔没有发现第二把主厨刀,也没有擀面杖之类能打碎头盖骨的凶器预备役。没有木头,没有木炭,也没有煤块,石头壁炉就是个摆设。迈克尔离开厨房,在楼梯下捡起主厨刀,塞进背包。可怜的外套还在地上摊着,一股浓郁的葡萄酒味儿,迈克尔得好好想想清洗的法子了。
十一点二十,迈克尔饥肠辘辘。他回二楼,找出自己的裤子和衬衫,从壁橱里拿了件灰色毛衣。客厅餐桌上的东西应该可以吃,他清点两个盘子,里面的东西几乎一样多:两片面包、五片香肠和一块干酪。一杯咖啡打翻了,另一杯冷得像冰。迈克尔打算烧壶水,就在他寻找水壶时,门铃声突然响起,叮叮当当,像是有人在门外挂了一个硕大的铜铃铛。
星期六,还在工作的大概只有邮差了。
迈克尔看了眼天花板,十分钟前,昆尼西还在睡觉,现在估计也还没醒。帮人收封信应该不是坏事……也说不定是送报纸的孩子。报纸是挺方便的火引子,迈克尔抄着手琢磨,一会儿他就去后院仔细找找,说不定昆尼西藏了木材在什么地方。
门铃又响了起来,叮当,叮当。“来啦,”迈克尔用德语说道,“请稍等——”
要是时间能退回五分钟前,那迈克尔一定会假装没有听到门铃声。他站在门口,外面是一对漂亮的年轻人——女孩金发碧眼,鼻尖上有几颗小小的雀斑。这非但没有折损她的美貌,反而增加了几分俏皮。从她的长相上看,迈克尔猜都不用猜:她的眼睛和昆尼西的绝对是上帝用同一套模具创造而出……她肯定是昆尼西的某位近亲。
“不好意思,”女孩往后退了两步,抬头打量几眼房子,她讲的德语没有那么浓重的南方口音,“我确定这是我哥哥的家。请问您是——”
推着自行车的男孩露出警惕的神情。他比昆尼西还要高,金褐色头发,是个结实的小伙子。“您是?”他问道,“您住在这附近?”
“我,”迈克尔活动舌头,“早上好,我是——”
“夏莉。”
“啊,卡尔!”女孩长出一口气,“你在家?我还以为……”
迈克尔扭头看去,昆尼西正从楼梯上下来,穿着睡袍,白衬衫和深灰色裤子。“我当然在家,”昆尼西似乎没有邀请妹妹进来坐一坐的想法,“你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