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形基地/卜做人了
“还行,就是他养了一只调皮的猫……经常碰坏花盆。”
接近十一点时,迈克尔准备睡觉。冬天即将来临,他得去搞床厚被子。老实说,昨夜发生的事让他心有余悸。要不是突然打雷,他恐怕就要在和平时期命丧德国。迈克躺下,枕着双手,风声呼啸,他不但缺床厚被子,还缺大衣……他还记得1944年冬天,大家伙儿蹲在森林里,雪落满鼻尖和眉毛,蒂姆说他像个瘦了三号的圣诞老人,腰包里没有礼物,只有子弹和香烟。
蒂姆,迈克尔翻个身。下雪的森林十分静谧,你能听到雪花飘落的轻响。纯净的雪带着甜味儿,也许是他因为寒冷而出现了幻觉。蒂姆嘲老嘲笑迈克尔是个土老帽,一身土气,“啥”来“啥”去。“你想啥呢?”蒂姆自问自答,“想我老婆啦!”
真是个坏家伙,迈克尔叹气。他们都可以回美国,蒂姆很可能就回不去了,像诺曼底登陆阵亡的弟兄们一样,躺在异国他乡的泥巴底下。迈克尔又想起昆尼西,“……你亲爱的蒂姆是第几个?”
大学生的傻瓜问题,问这句话时,昆尼西那双蓝眼睛瞪得特别大,惊恐、愤恨、恐惧……“蒂姆,怎么可能。”迈克尔想都不用想。蒂姆是他的朋友,他的战友,他可以和蒂姆分享一杯酒、一根烟,一条裤子,但他绝对不会想和蒂姆亲嘴儿。这很恶心,不是吗?同样,彼得、“大妞儿”、奥利弗……他们中的每一个,迈克尔都没有亲吻的冲动。跟苏联会师的一些家伙提起过,有些苏联人喜欢见人就亲,嘴对嘴,他们说那是“斯拉夫礼节”。可去他的斯拉夫礼节吧!要是一个男人跑来亲迈克尔,嘴对嘴,迈克尔准会拔出他的鲁格和那个混球认真干一架。
但他就想吻昆尼西,亲他,拥抱他,抚摸他的头发和脸,跟他“干那事儿”。迈克尔非常沮丧,这中间肯定哪个环节出了错。他的脑子或许被震出了毛病,所以把一个英俊的金发年轻人误认成女孩。然而他对金发女孩也缺少性欲,玛丽难道不是个漂亮的金发女孩吗……
脚步声打断了迈克尔的胡思乱想。有人在门外徘徊,绕着圈子踱步。一步、两步、三步。迈克尔提高警惕,可别是昆尼西又喝了酒。找时间他得上三楼搜查,没收德国人全部收藏。
“……有什么事吗?”迈克尔拉开门闩,“怎么了?”
昆尼西裹着睡袍,往后退了退。他咬着嘴唇,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没什么酒味儿,这让迈克尔多少放了心,“你想谈谈?”
“……”
昆尼西沉默着,迈克尔注意到他光裸的小腿,这意味着睡袍下至少没有一条裤子。不妙,迈克尔也往后退了退,“要是你没啥事——”
“晚安。”昆尼西低声说。
“嗯,啊,好的,晚安。明早见。”迈克尔赶快关上了门。看在上帝的份上,他得再合约中再加一条,严厉禁止昆尼西在他面前裸露身体。
燥热令迈克尔久久难以入眠。他想象着昆尼西的裸体手淫,最后才勉强闭上眼睛。卑劣,迈克尔唾弃自己邪恶的灵魂,“你真是个差劲的流氓……也许让他杀掉你才是清洗罪孽的唯一办法。”
后半夜,那种燥热卷土重来。迈克尔半梦半醒,总感到有个东西拱他的手臂。那东西很热,迈克尔掀开一角被子,等他稍微清醒,这才发现床上除了他,还有一个人。
昆尼西睡得很沉,柔软的金发在枕头上散开。熹微的晨光中,那副安静的样子像尊大理石雕刻的天使圣象。
迈克尔屏住呼吸,他听到血液流淌、心脏鼓动、风声和鸟鸣。颤抖着拨开昆尼西额头的头发,轻轻地亲吻他眉间那一小块散发着热度的肌肤。
第30章 - 礼拜天迈克尔没工夫去找奥利弗喝
礼拜天迈克尔没工夫去找奥利弗喝酒了。清晨他起床做饭,然后带着昆尼西去教堂。下午他们前往夏莉所在的合唱团,虽然昆尼西依旧拒绝为合唱伴奏,但坐在旁边安静地聆听排练,迈克尔认为这是种高尚的享受,有助于灵魂的清洗和修复。
“真棒,”迈克尔只会用这一个词来表示赞叹,“真棒,夏莉!你们的歌声就像、就像——我说不好,反正,真棒!”
“谢谢,”夏莉说,小鸟一样活泼愉快,“感兴趣的话,你也可以加入!”
“我可不会唱歌,我嗓子沙哑得就像生气的公牛。”迈克尔摸了下胸口,“而且,你们唱歌的时候没用德语吧?要是我没听错的话……也不是英语,这我很确定。”
“是拉丁语。”夏莉微笑,“没关系,我的拉丁语也不怎么样,马马虎虎。卡尔就能说流利的拉丁语,如果你想学,可以让卡尔教你。”
昆尼西的确在教迈克尔,不是拉丁语,而是德语。“你的德语很差,”偷偷溜到迈克尔床上的第二天晚上,吃过晚饭,他突然开口,垂着眼睛,“口音有问题。”
“我的德语老师没认真教。”迈克尔回答,小心地掩饰惊喜。昆尼西没逃回三楼,也没骂他,更没发疯,这是个好的开端,“我知道我发音有毛病,谁都能听出来我是外国来的。”
昆尼西慢慢抬起头,眼睛飞快地眨了一下。他喜欢裹着那件粗毛呢外套,那种颜色,用玛丽的话讲,“必须皮肤特别白,嘴唇特别红才能穿出样子”。他真好看,迈克尔出神地盯着那张憔悴但英俊的面孔,几秒后迅速收回目光,“抱歉,我刚才看到外面——”
“我可以教你。”
“啥?”
“我——可以——教——你——”
迈克尔把盘子放进水池,“你教我德语吗?好啊,好,没问题,请你教我吧,不过我很笨……”
昆尼西两只手捂着咖啡杯,吸了吸鼻子。迈克尔刷了盘子,昆尼西的左手腕受了伤,扎着绷带。迈克尔问不出受伤的原因,也不敢多嘴。“今天就开始吗?或者明天?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今天开始吧。”
昆尼西是位严格的老师,迈克尔念不对,他就一遍一遍纠正。重复次数之多,迈克尔甚至觉得他要生气了。然而昆尼西只是纠正他,认真地指出他的问题,还在一张纸上写了德语字母,让他临摹。迈克尔把那张纸仔仔细细地折起来夹进笔记本,与租房合同放在一起。
“拉丁文很难学吧?”迈克尔说,伊萨尔河畔有些年轻人牵着手散步,他注意地盯着后视镜,“肯定很难学。”
“还好。”昆尼西声音很低,“没那么难。”
“你饿了吧?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迈克尔把着方向盘。他买了两本食谱,学着做点德国风味。“我想煮点牛奶粥。”
“嗯。”
“吃不吃巧克力?我口袋里有一块。”
“不吃,谢谢。”
“吃点糖。”
“不用了,谢谢。”
“吃吧,吃吧。”迈克尔掏出一把水果硬糖。昆尼西总是十分苍白,迈克尔怀疑他得了贫血症。贫血的人容易头晕,最好吃几块糖。他把糖塞进昆尼西手里,“能不能讲几句拉丁语听听?”
迈克尔很好奇,在他们镇上,中学里虽然有法语课程,却没老师能教。这门课最终取消了。在法国时,他学了几句法语,“你好”、“多少钱”、“再见”、“我是美国人”,蒂姆说很管用,在窑子里逛,会这几句就足够了。
昆尼西剥开糖纸,糖和糖纸黏黏糊糊地站在一起,他含着糖块,慢慢地吐出几句话。迈克尔觉得耳熟,他听到过!绝对听到过……既不是德语,又不是英语的陌生语言……
“什么意思呢?”迈克尔尽量和善地问,紧张得寒毛竖起。昆尼西有半个多月没发过疯了,他不想因为拉丁文再引得他崩溃一次。
“几句没用的话。”昆尼西安静地说,“如今除了梵蒂冈教会,已经没人使用拉丁语了。”
“嗯,嗯,好的。”迈克尔让吉普滑过十字路口,“牛奶粥怎么样?要不要再来点别的?”
吃过晚饭,昆尼西照例教了迈克尔四十分钟德语。到了八点钟,他就上楼,洗澡换衣服。迈克尔握着笔抄写单词,心脏咚咚跳。他发现了一条规律:如果昆尼西穿着睡衣睡裤,那他今晚就会自己睡在三楼;要是换上睡袍,就意味着他们今夜会挤在二楼的小床上睡。“车床、零件、发动机,”迈克尔抓着兵籍牌念念有词,“定冠词是——”
捱到八点半,他抱着本子上了二楼。昆尼西坐在他的床上,发梢贴在额头。迈克尔没问过他干嘛跑来挤着睡,可能昆尼西就是单纯觉得冷,要不然怕黑睡不着,再或者打算趁迈克尔熟睡杀掉他……就这几个理由。起初几次,昆尼西躺在他身边僵硬得像尊雕像,后来也就“正常”了。迈克尔把本子塞进抽屉,拧亮壁灯,“把头发擦干了再睡。”
“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