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形基地/卜做人了
“去你的!”昆尼西耳朵尖红彤彤的发亮,低头拽拽牛仔裤,“我讨厌这种裤子。”
“你腿直得像白杨树。”迈克尔不怀好意,把手搭到昆尼西的大腿上乱摸,“比你那些吊带裤适合多了,你就该穿这种紧身的裤子……”
伙计说的没错,田野空旷,美国可比德国大多了。迈克尔沿着公路驾驶,白云低矮,风吹过草原。“我就在这种地方长大,”他打开车窗,风吹得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在这里……没什么好景色,只有草、天空、牛……闻到了吗?那股子土腥味儿……”
昆尼西将手搭到他的肩上,向下滑去,在迈克尔背部停留。那里留着一道伤疤,迈克尔童年的印记,“这里也没什么差劲的,”他说,“没有多少人——我讨厌人群。”
“我想过把你带回来。”迈克尔目视前方,“就是,就是那个时候,我想过。新闻上说,有几批德国战俘被送到了美国,在农场干活。我也有个农场,缺人手,我有足够的理由……”
“让我给你放牛吗?”
“不,其实农场没什么活计给你做。你最多帮我算算进账,我自己也不是不能算。我就是不想放你走……接到让你们离开的命令,我难过得想吐。那时我不懂我是怎么了,我胃疼,肚子胀,痛苦……”
“那你现在想明白了吗?”昆尼西说,蓝眼睛凝视着迈克尔。
“想明白了,”迈克尔停下车,抓住昆尼西的夹克衫领子,把他拽到怀里狠狠亲了一口,“还能为了啥?——我爱你呗。”他重新发动皮卡,若无其事地舔了舔嘴角。
第93章 - 农场多年无人打理,荒草萋萋,干
农场多年无人打理,荒草萋萋,干燥的土原与脏兮兮的天际相连。在这片蒙着灰尘的地方,昆尼西依旧保持着那种惊人的洁净。他抓着缰绳,端坐在马上的姿态活像一副画——他做什么都像一幅画,带着柔和的圣光。“当心。”迈克尔策马追上去,“这里住着大蜥蜴……还有毒蛇什么的。”
昆尼西低头看了看,一只细小的爬行动物迅速消失在草窠间。
“你就在这里放牛?”
“嗯,这里,那里,还有那边……你能看得到的地方都是。”
“果然比德国大多了。”
“没啥用,没啥用,就是大。”
出乎迈克尔意料,昆尼西对农场生活适应良好。十多年过去,小镇却好像没怎么变过。酒吧还是那家,餐馆的菜单仍是那几样东西。昆尼西在大城市纽约时时流露的挑剔消失了,他温和地听着迈克尔的介绍,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参观镇上唯一的学校——学校有点儿变化,修了一座新运动馆,终于聘请到一位法语教师。他还去邮局买了几张明信片和邮票。小小的邮局只有一个工作人员,迈克尔没见过他,他也没见过迈克尔。工作人员明显把他俩当成了无聊的游客,掩饰不住好奇以及乡下特有的、对“傻帽城里人”的轻微蔑视。
“要寄走吗?”迈克尔问,用德语。
“不。”昆尼西用英语回答,“太远了。”
约翰?亨特死了,几年前死于酗酒引发的肝病。镇上人提起他,都用“那个疯子”来指代。迈克尔伤神了一会儿,给昆尼西讲了约翰的故事。“对于约翰来说,战争似乎一直都没结束。”他说,风吹过午后寂静的街道,“他走不出来……”
“他解脱了。”昆尼西简略地说。
玛丽尽职尽责地修缮了迈克尔农场的房子。即便如此,那间小屋比起昆尼西在慕尼黑的住所,仍然只能用“简陋”来形容。昆尼西却兴致勃勃,推开各个房间的门,好像在玩某种探宝游戏。“这是你小时候住的?”他光脚站在房间正中央,罕见地兴奋了,“你的书架上没有书……我可以打开柜子吗?”
“随便,随便,你想干啥都行。”迈克尔坐在光秃秃的小床上,昆尼西打开那些柜子和抽屉,翻出几个笔记簿。“哦,那是我写的作文吧?”迈克尔探头,“我写得可差劲了,老师说,我的脑子让风吹干了,脑袋里塞满了干瘪的草。”
“我也不怎么会写作文,我文科成绩不是那么好。”昆尼西饶有兴致地阅读那些傻得出奇的作文,又找出一迭杂志。“没有你想的那种。”迈克尔看着大学生失望的脸色哈哈大笑,“那些我早扔了!有次我买了本,正巧被我老子撞见,他就骂我,‘你这个赔钱货!有老婆了干嘛还看那个!’可我有什么办法,镇上哪个男人不买……其实真没啥意思。”
“撒谎。”
“真的,我和你不一样,没那功夫‘欣赏’——”
“去你的!”
“我不是想过把你弄回来么,”迈克尔走过去坐下,揽住昆尼西的腰,“我想过,你来了,可以挑间朝阳的屋子住,每天给我算算账,数数圈里的牛。这活儿很轻松,然后你想干啥干啥。我打算在你房间窗户底下种棵苹果树,春天苹果花开了,一大片白白的花儿,你就坐在树底下看书、读报纸。冬天呢,咱们哪儿都不去,就缩在一起打瞌睡……”
“想得美。”昆尼西靠上迈克尔的肩膀,“你得付给我工钱。”
“那时候的价格是每月二十五美金。”迈克尔掰着手指算账,“现在呢?我不清楚,反正我的工资都在你那,够吗?不够也没办法,我就这么丁点本事了。”
夜里,迈克尔表演了最拿手的炒鸡蛋。吃完饭,两人坐在门廊下,壮丽的银河自天穹横贯而过。“你相信他们真的登上月亮了吗?”迈克尔咕哝,“虽然……但真的太神奇了!能离开地球,在月亮上蹦跳……”
“我相信。”昆尼西看着辽远的星空,“未来有一天,人们还可以自由地在宇宙穿梭……回到过去,去往未来。”
“要是能回到过去,”迈克尔扁扁嘴,“要是能回到过去——”
“你想回到哪一年?”
“我不知道,你呢?”
“我也不知道。”
农场的浴室比其他地方更为简陋。“以前我们就用铁皮桶装满水,晒在太阳底下,”迈克尔说,“女孩儿会好好洗洗自己,我就打井里的水随便冲冲——”话音未落就被泼了一脸水,昆尼西拿着橡皮水管,笑得眼睛眯了起来。迈克尔很少见他笑成这样,一下竟然呆住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扑上去夺那条管子。两人在水里扑腾打闹,弄得到处湿淋淋的。最后迈克尔抓住昆尼西,把他固定在墙上,“很高兴,嗯?”
“你家挺有意思。”昆尼西吃吃笑,“我觉得这里……”
迈克尔看着他,看着他的大学生……他实现了一个愿望,二十五年前的愿望……他从没想过能有实现的那天。“咱们结婚了,所以这也是你家——我把你带回来了。”迈克尔搂住昆尼西,咬住那两片柔软单薄的嘴唇吮吸,“唔,我想过……把你弄回来……脱光你的衣服,你光着屁股哪也不能去,就逃不走了,得永远陪着我……”
“我就知道你脑子里除了那事儿没别的。”昆尼西将手指插入迈克尔的头发拨弄,“真可惜,我已经老得不象样了——后悔永远不嫌晚,迈克。”
“我比你还大两岁呢,你这个混蛋。”迈克尔含混地说,“你在变着法儿地骂我是个老东西,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昆尼西安静地让他亲吻,睫毛一抖一抖地撩着迈克尔的心。他们吻了很久,后来,水凉了,迈克尔重新烧热了水,这才老老实实地洗完澡,换上睡衣躺到床上。“给我根烟。”昆尼西靠着床头,没拉窗帘,薄雾般的银光微弱地洒落荒原,一阵沉闷的雷声滚过,迈克尔立刻起身把昆尼西拉进怀里。
“我没事了。”昆尼西轻声说,“给我根烟。”
“你会抽烟?”迈克尔倒是带了一包烟,“应酬”用,“以前没见你吸过。”
“我不会。”昆尼西点燃香烟,夹在指间,“当年在莱茵河边……几乎每个人都抽烟,那种劣质的便宜烟卷儿,烟罩着人的脸,看不清样貌。我不明白大家干嘛抽烟?他们,迈耶、亨德里克、莱斯……他们告诉我,抽烟的感觉就像和女人睡觉。我没吭声,因为我弄不懂怎么抽烟,也没同女人性交过。后来,他们都死了。我记得莱斯是被炸死的,手臂飞起来那么高……血撒在翻起的土上,我离他很近,假如那枚炮弹稍微偏离半米,我就会和他一起炸成碎片。”
“抽烟什么感觉?”他摸着迈克尔的脸,“和性交一样吗?”
“我们得管这事儿叫‘做爱’,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迈克尔抓住那只微凉的手,“我没觉得抽烟有啥意思,但我喜欢跟你做爱——你喜欢和我做爱吗?”
昆尼西低低地笑了起来,“我说不好。”
“那就是不喜欢?”
“我没说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