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有幸
现在是六点钟,吃饭还太早。他们一起窝在床上,再休息了会。
方饮伸了个懒腰,问:“我的腿可不可以搁在你腿上?”
“昨晚都架在腰上了,也没见你这么客气。”陆青折捏了下他的脸。
方饮胡说八道:“我这是主动锻炼,拉韧带。话说你梦到什么了呀?”
陆青折说了实话:“梦到你了,分班考的时候你坐我前面睡大觉。”
“我有吗?”方饮自己都记不清楚这些了,“好像还真是,当时我通宵打游戏,困得要死。”
尽管是实话,但陆青折没把话说完整,梦境的最后,那束白玫瑰依旧动人,但黯淡地在他掌心里留下了一手鲜血。
这股味道让陆青折想起了不太好的回忆。在迎接初三的那个夏天,他不顾一众人的劝阻,在“节哀顺变”的安慰中,如遭雷击地跑到太平间里去。
自己看到了面目全非的父母,闻到的就是这种血腥气息。
当时的他不知所措地跪在地上,捂着嘴吐到只有酸水。
多年后的他面无表情地洗着手,觉得被自己封存起来的噩梦撕开了一道小口子。他妄图把小口子缝上,事实是创面被撕得越来越大。
他没任何办法,只能承受着噩梦覆辙的恐惧。
不然呢,要管束方饮吗?
这样行不通的,如果他强行灌输观念,再三逼迫方饮去服从,搞不好两人明天就会不欢而散,那他还是留不住方饮。
“我想吃三明治,两个荷包蛋。”方饮道。
陆青折起身下床,把睡衣换掉:“我去给你做。”
“那我来帮你。”方饮跟在他后面。
他们并肩站在洗手间里,一起洗漱。方饮刷完牙,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亲了陆青折一下,再舔了舔陆青折锁骨处被自己昨晚咬出来的牙印。
他眉眼弯弯地笑道:“那个在考场睡大觉的人好喜欢你。”
陆青折轻笑着,对方饮说:“我也喜欢你。”
但我有时候会觉得,你好像不够喜欢我,把我丢在了终归会失去你的死胡同里。
第47章
连着几天下暴雪,温度一降再降。
开足了暖气的教室里, 等待开考的学生在垂死挣扎。每个人面前都摊开着专业书, 争取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方饮捧着牛奶罐头, 漫不经心地支着脑袋。从后面看过去, 背影一动不动, 像是就地睡着了。
“别在这时候睡。”苏未担忧地拿笔戳了戳他。
方饮答:“没睡没睡,我在认真背公式呢。”
“别背了,光记得公式,也做不出题。”班长插嘴,“超市保温柜里有牛奶?我早上怎么没看见?”
“没啊,保温柜里全是咖啡。”方饮打了个哈欠。
班长用手搭了下那罐头:“那你这怎么是热的呢?”
方饮把自己的手缩到桌子低下去,面不改色地解释:“自己拿热水泡半个小时,可得同样效果。走开点, 你不要企图拿我的焐手。”
班长听完,像是今天第一天认识方饮:“你倒是有闲情逸致?泡半小时得换几次热水, 你如果把这耐心放在读书上, 就是全班第一了。”
在后面不吭声的苏未心说,出门的时候方饮手上还没有这东西呢,是现在突然冒出来的。
方饮横竖复习不进去,索性看向远处的操场, 转移话题道:“医学生真是看得开啊, 从考试周第一天考到考试周最后一天,还得继续蹲四天,居然有心情打雪仗。”
班长开玩笑:“他们的心态是真的好, 要我我可能得去院长办公室门口吊着了。”
苏未也往操场上望,可惜离得太远了,根本看不清那边谁是谁,不过感觉得出来,那群人玩得很开心。
收卷铃声和整点报时的钟声一起响起,想要回家的迫切已经冲淡了对成绩的焦虑,这次破天荒的没人校对答案,全是讨论寒假去哪里玩。
方饮在路上和苏未吵吵闹闹,邀请苏未有空来他家里做客。湿滑的地面不太好走,可他焦急地加快了步伐。
寝室楼下,陆青折等在门口,见到方饮来了,冲他笑了一下。方饮和苏未说:“我同学来帮我拿行李。”
苏未点点头,他对陆青折稍有印象,不禁疑惑,但没表现出来。要是他记得没错的话,管院应该早就放假了才对,怎么这时候还在学校里?
“有点事情,在寝室多住了几天。”陆青折瞧出了苏未的好奇,淡淡地说。
之后方饮调侃陆青折,在车上脱掉围巾,一边搓着手,一边明知故问:“陆同学有什么事啊,这几天还回寝室住?”
陆青折说:“没办法,对象还没考完试,舍不得让他异地恋,只好有苦一起吃了。”
送方饮回学校的那天,他没折返,直接回到了寝室里。留校的朋友很快发现了他,多问了几句以后,看着他这么纵容对象的模样,发帖感慨了一下,底下聚集了好多柠檬精表示陆青折的对象真是瞎了狗眼。
——瞎了狗眼没一点欣赏水平和鉴赏能力,完全没把校草的脸放在眼里,不懂珍惜。竟然把好好待在家里的陆青折呼回学校,让人窝在暖气时好时坏的寝室!
——如果不会和帅哥正确谈恋爱,那么请速速让位,让会的人来!
因为那些回复,陆青折哄了方饮半天才哄好。
听到陆青折这么说,方饮满意地轻哼了几声,又想到那糟心的谴责帖子,气道,“我这是充分利用,我当然知道自己男朋友有多好看!所以才要多看几眼,让他天天在我面前晃啊!”
接着自己晃到了陆青折的家里去,蹭吃蹭喝了一顿。
因为方饮不喜欢穿拖鞋,陆青折怕他着凉,所以走廊、客厅和卧室都在地暖上又铺了一层地毯。
热恋中的情侣格外痴迷于向对方索取,他们从讨论地毯的舒适度,变成在走廊上做了一次。
把落地窗的帘子拉上,冬日的暖阳透过缝隙落进来,在地上映出一道道的痕迹,顺着太阳的西移,慢慢改变位置。
有一道光恰好照在了方饮的眼睛上,方饮正朝后仰着脖子,不住地喘息,随即闭上了眼睛。然后陆青折吻了吻他湿漉漉的睫毛。
方饮再来走廊时,换成了居家睡衣,头发吹得半干不干,披着一块毛巾,以防水珠弄湿衣物。
他踮着脚尖,走路时轻轻的,别扭地东张西望了一阵,确认地毯上真如陆青折所说,没留下什么东西,才松了口气,慢吞吞地挪回了屋子里。
“我晚上要和年威去玩,纪映也应该会一起。”方饮问,“你去吗?”
陆青折道:“你们玩吧。”
方饮说:“我明天睡完懒觉,来找你好吗?不过明天也不太行,我该去看奶奶了。”
他拍了一下脑袋,语气兴奋地补充:“陈从今的妈妈是我奶奶的主治医生欸,你知道吗?我觉得真的太巧了。”
“阿姨是个很温柔的大夫。”陆青折说,“他爸也是医生,不过不在同一家医院,是A附边上的那家,以前来接过我放学。”
过了好几天,4S店来了电话,那辆被陈从今撞到的车修好了。
方饮去提车,和陈从今再次见面,方饮顺便说了一句:“你爸还接过陆青折放学?”
“他休学的那段时间,一直在我家呢。”陈从今道。
方饮诧异:“什么?”
陈从今解释:“当年他姑妈正好生了重病,自顾不暇,然后我爸妈作为他爸妈的生前好友,把他接到家里来照顾,等他读了高中,说自己更习惯一个人住在隔壁,才分开的。”
方饮摸了摸修好的车尾,问:“哦,他休学的时候在干些什么?”
“我妈经常带他去做心理疏导,不过他更多的时候是呆坐在窗户边上,一声不吭地看马路上的车。”陈从今道,“他爸妈是车祸走的,对方酒驾。”
方饮说:“那真是……”
陈从今道:“而且撞完以后车辆自燃了,遗体被拉出来时,真的惨不忍睹,到了大家都不让他去看的程度。但他情绪特别过激,非要拦住他也不太人道,就放他进去看了。欸,听说你有胃病?你痉挛时是怎么样的?”
方饮回忆了片刻,答:“趴在洗手池前起不来,最严重的话,到最后就是有血。”
“嗯,那他就差出血了。”陈从今道。
方饮撇开头去,没让陈从今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不过想来肯定是不好受。
“你和苏未是室友?”陈从今的语气变得轻松了一些。
方饮点点头:“对啊,他这个假期留在A市打工来着。”
见方饮玩着车钥匙,打算离开这里,陈从今犹豫了一下,怕错过机会,开口:“他在哪里打工?”
没想到方饮戒备心还挺重,一副怕苏未被陈从今拐跑的模样,上下打量了下陈从今,眼神里充满了试探。
他说:“你什么意思?”
陈从今道:“没什么意思。”
说完,他又改口:“好吧,是对苏未有点意思。”
方饮笑了一会:“你应该主动问他啊?”
“要是问得出来,我会来找你吗?”陈从今说,“他不肯告诉我。”
方饮“啧”了一声,意味深长道:“看来你在他眼里,是个危险人物。”
尽管他知道苏未这个假期会留在A市打工,但他也不清楚具体是在哪里工作。和陈从今这么打趣过以后,他拿出手机问了几声,然而苏未也没告诉他。
软磨硬泡了半天,冷酷的苏未对此守口如瓶。
陈从今也“啧”了一声,模仿方饮刚才的语气:“看来你在他眼里,也是个危险人物。”
方饮:“……”
看来苏未不是特意避开自己,这让陈从今心里轻松不少。方饮又和他讲了苏未治疗眼睛的事情,陈从今说:“自费的钱也不少,一个多月,哪里能攒下那么多钱?”
方饮异想天开地提议:“你多去股票市场看看?”
陈从今说了句“那也要有本金”,接着神秘兮兮地问了句方饮:“你管不管账?知道你老公有多少私房钱吗?”
方饮和陆青折不互相管钱,因为都不缺钱,根本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如果真要管,那账房先生也该是陆青折,而不是方饮。
不过,被陈从今那么一提,方饮还真的有些好奇,转头去问了陆青折。
陆青折道:“什么私房钱,活期最近被我花得差不多了……他指的应该是二环的那三套房?”
“我以前还当你是穷巴巴的小可怜呢,看来我才是。”方饮咬住嘴唇,“全靠我妈的副卡活命。”
收掉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就算能开走那辆车,他卖不掉也供不起。
“你妈妈最近和你关系还好吗?”陆青折摸了摸他的头发。
方饮说:“你生日那天我过来找你,把她惹毛了,说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雪,我居然还想着玩。不过幸好,她骂了几句就完了,也没不让我走。”
这时,他手机响了响,来电显示恰巧正是方母。
他僵了一下,继而道:“刚想说最近得躲着她点,公司快要放春假了,上下忙得团团转,她肯定心情很差,成了人形自走式**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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