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有幸
挑起事端的人肯定是赵禾颐,眼前舒舒服服窝在家里的也是赵禾颐,嘴角的伤口被仔细地涂了药膏。而方饮呢?
陆青折望了眼屋内,方母站在落地窗边,和中年男人激烈地诉说着什么,动作幅度很大。
话不投机半句多,赵禾颐转头就走。过了会,陆青折看到方母给赵禾颐倒了一杯水。
这举动是不是心甘情愿的暂且另提,至少这一刻,他觉得方饮什么都没有。
·
方饮夺门而出以后没到半小时,已经后悔了。明明是赵禾颐先损自己的,怎么是自己在外面吹冷风?
手机没电以至于关机,他没忙着开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到两腿发麻,他拦了辆出租车,在车上用了司机的充电宝。
司机抱歉地说:“充电宝也只有小半格的电了。”
用这点电量结了账,迅速切换成飞行模式,再去苏未待的地方吃了一碗盖浇饭。在热热闹闹的大堂里,方饮整个人茫然了,事到如今没特别愤怒,也没任何好转,麻木地吃了半碗饭,旁观着苏未忙里忙外。
苏未一时半会没空陪他,等到店里的客人少了些,在他边上休息了会。
方饮手上的伤口没再流血,可存在感很强。苏未见着了,马上握住他的手腕,有些担忧地问:“怎么回事?你的手要不要上药?”
方饮不打算给人添堵,心情再差,也强行挤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笑脸,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他道:“不小心刮了下,没事。”
接下来几个小时的记忆,单调且朦胧。方饮坐在公园湖边的长椅上,看上去仿佛在出神,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想,也不愿意处理任何事情,就是望着眼前的一幕幕。
看着不远处的大屏广告,夜店亮起的招牌,还有商务楼通明的灯火,这么多光照进他眼睛里,可他觉得周围好黑,是空空荡荡的那种黑。
最后一点电量是被方母耗光的。把飞行模式调为正常的半分钟后,他正打算回复陆青折的留言,还没发送,便跳出来妈妈的来电。
接通电话时,他对他妈妈已然不抱任何希望。果然,他妈妈永远不会在这方面让他吃惊。
说话的人是叔叔,可想而知,他妈妈情绪绝对十分强烈,打算把自己臭骂一顿。这男人怕她搞砸,不得不插手,权当两人中间的缓冲剂。
方饮扔了一句话过去就挂断了电话,时间掐得非常妙,说完立马关机。
捏了捏拳,伤口疼得他倒吸凉气,手机冰冷的轮廓也让他手指发痛。他狠狠把手机扔向了河面,一如孩童时期往这里扔石子。
他的青春期过得寻常,和其他人一样喜欢玩闹,谈不上多听话,也没太傻逼。而在混沌的青春期结束后,他反而干了件非常冲动的事。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陆青折的家门口,看着A市的夜间繁华慢慢平淡,最终街上安安静静,时不时有鸟鸣。
浑浑噩噩地迈上半山,再摇摇晃晃地停住,他敲了敲门,没被放进去。
敲了大概有五分钟,对门的爷爷被他折腾出来了。
老人道:“年轻人起那么早?这才五点钟,我刚在院里打了套太极拳。”
方饮的嗓音有点颤,是被冻的。他说:“对不起,我吵着您了。”
“那倒没有,找陆青折啊?他可能没回来呢。”老人说,“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腿抖得站不住了,方饮靠在门上,点了点脑袋:“谢谢。”
他心想,也是,陆青折说不定回学校去了,在把自己送走前,那么多同学呼叫他呢。陆青折不是独属于自己的私有物,相反的,他总会离自己很远。
坐在台阶上捏了下腿,他酸痛地咬住牙,继而被车的前照灯给笼罩住。光线在晨间有些刺眼,方饮抬起胳膊挡住了眼睛。
陆青折下车来,一言不发地看着缩在自家门口的方饮。
方饮也没开口讲话,只是把胳膊撤了下来,双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
露水浓重,方饮的发梢和睫毛有些潮,穿着单薄的衣衫在一片竹林前坐着,肩膀和腿细微地发着抖。
陆青折什么也没问,过去把他拉起来。方饮站不太稳,用手揪着陆青折的袖子,看陆青折输入指纹密码,把他领进去。
被赵禾颐的三两言语刺激到后,方饮竟觉得赵禾颐有句话没什么错,他和陆青折没什么好说的。
生活习惯不同,个人爱好不同,有时候连最普通的交流,自己都难以理解对方。他听陆青折和同学沟通,如同在听另一个世界的语言。
虽然为此倍感烦恼,不过,他最希望能传达到陆青折那边的,并非这些琐碎,是短短的五个字。
他喃喃:“我只有你了。”
第58章
拿了一块热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方饮冰冷的双手, 陆青折问:“怎么不接电话?我找了你好久, 还去过你家。”
方饮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 垂着脑袋不吭声, 等着对方训自己。
陆青折随手把毛巾摆在洗手池边上, 垂着眼睫问:“是不小心的,还是发赵禾颐的脾气,顺带牵连我?”
见方饮和哑巴了一样,他道:“不是只有我了吗?那应该什么烦恼都要让哥哥知道,那样哥哥才能帮你。”
陆青折彻夜找人,快要把整个A市给翻个底朝天。他之前仅短暂地去过一次Coisini,今晚几乎把所有夜店给见识了一遍,就是没看到方饮的人影。
现在方饮就在自己面前, 他百感交集。
庆幸、生气和患得患失糅合在一起,他此刻的心情没比方饮好多少。陆青折觉得方饮可恶又可怜, 自己正在心疼他, 他却叫自己猜谜语。
整个人暖和了一点,方饮的神色没那么僵了,坐到沙发上去。他道:“对不起。”
陆青折没逼着他多说些什么,投降般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起身去给他倒水, 再把水杯塞到他手里。
方饮握着杯子喝了一口水,后知后觉地发觉,这时候陆青折还会注意要给自己倒温水。刚抬起头想说些什么, 看到陆青折拿着手机在发消息。
又是手机。他敏感的那根弦被拨了下,让他默默地抿了下嘴,重新把脑袋低回去了。
“为什么打赵禾颐?”陆青折发完消息,问。
方饮道:“他先招惹我的,我根本不想搭理他。”
陆青折说:“说什么了惹得你那么生气?”
方饮一言不发地捧着水杯,目光落在自己手背的伤痕上,疼里泛着点痒,思维发散地想着可能会留疤。
横竖不配合陆青折,陆青折撇开头,闭了闭眼睛,勉强按捺住情绪,再去翻家里的医药箱。
他之前买了很多胃药,以防不时之需,此刻看到那些外壳包装,不禁嗤了一声。
房间很静,所以方饮能听到这点细微的动静,不明所以地转去看陆青折。陆青折递给他一管药膏,没帮他上药,他接过东西搁在自己腿上,没有动。
陆青折提醒他:“可能会留疤的。”
方饮赌气道:“留就留啊。”
进门时气氛还算温馨,说了两句又紧绷起来,讲不清楚的微妙感横在他们之间。进一步相依为命,退一步各奔前程。
他们大概是都觉得对方会主动示好,可惜迟迟没有,又觉得对方会主动作对,然而也没有。各自都在隐忍,不愿意先起这个头。
方饮蹙着眉头,心态一变再变,听到陆青折说:“用这个和你妈卖惨,她也不会可怜你。”
他答:“不用她可怜,反正我自己也不在意。”
他想被哄两句,陆青折出乎意料地没顺他意:“你自己都不在意,那也不要为难别人去关心了。”
方饮自己态度奇怪,感觉陆青折也态度奇怪,于是更加嘴硬。他道:“哦,我没有为难你吧?”
陆青折说:“既然什么也聊不下去,那还不如早点休息。别的我们以后再说,好不好?”
一进门就是打听那些糟心事,确实聊不下去。方饮默默地想着。
倒也恰合时宜,他再度记起赵禾颐的那些字句,越想越觉得对方说的全是大实话。自己如同被戳中痛处的小丑,把赵禾颐揍得再怎么惨,最可笑的也是他自己。
他把水杯放在茶几上:“之前挑家具的时候,你和同学打了二十六通电话,挂完还继续发文字,现在我们刚相处十分钟就聊不下去了。”
他对那次失败的约会耿耿于怀,连通话次数也记得很牢。
“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想听。那我说的,你就想听吗?”方饮说,“我期待我们去看电影,难道我单纯心心念念那部电影?我想和你什么事也不用操心,轻松地待在一起。”
他道:“我比你还害怕你手机的来电显示,今天,不,是昨天了,昨天看到那堆未接来电的时候,就突然觉得盼望了好久的事情落空了,很没意思。”
客厅里没开大灯,有几盏小灯亮着。落地窗的窗帘被系在两旁,外面没有月光,已经凌晨五点半了,太阳却也不露面,外面黑漆漆的,屋内这点光线根本不够抵御黑暗。
它只能略微照着方饮的脸。方饮脸色苍白,道:“A大里最不稀奇的就是好学生,比你更忙的不在少数,为什么他们照样能好好谈恋爱?”
陆青折知道方饮厌恶这状态,自己也能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他说:“是我做得不好。”
“我之前觉得你和我爸妈一样。说喜欢,其实他们也是喜欢我的,不然我爸干什么陪我放爆竹,我妈何必惯着我挥霍,她挣钱也不容易。”方饮道,“他们只是不够喜欢我。”
陆青折逐渐冷静下来,便开始不由地后悔。他觉得自己刚才能克制一点就好了,别心急地去询问究竟,场面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他略显幼稚地反驳:“我和你爸妈不一样。”
方饮说:“确实,我已经认识到这种想法有多离谱了,你怎么会不够喜欢我呢?喜欢得要命才对。”
他第一次这么描述,像撒娇,也像情话,按照平时和陆青折说话的腔调,简直是在嘚瑟。
然而他此刻语气平淡,要不是表情看起来认真,陆青折会以为他在故意说反话。
“可以睡觉了,等会天该亮了。”陆青折忍不住打断,“你的手机呢?你好几个朋友很担心你,你记得给他们回一下消息。”
原先他四处寻不到方饮的踪影,没其余办法,只好问纪映要了方饮朋友们的电话。
朋友们对此毫不知情,有的人还会和陆青折油腔滑调两句,说方饮在玩情调,要他别太当真。
那时候他的感觉如同严重晕车,既恶心又没别的办法,硬着头皮继续打听方饮的下落。但凡能联系上的,他全联系了。
“应该有很多人问你,你发一条朋友圈报个平安也行。”陆青折道。
方饮事不关己般地回:“我把手机扔在了护城河里。”
陆青折道:“我等下给你重新去买一部,唔,你不是前几天刚说过想换手机?你睡醒以后,我们一起去看看新款吧,还要去补办电话卡。”
“不用了。”方饮说,“喜欢是够喜欢,不过有的时候光靠喜欢也没用。感觉我们实在不合适,不如就这样好了。”
他讲得很快,像是稍有停顿,就会哽咽住。
陆青折道:“今天不是四月一号。”
“嗯,四月一号的时候,我摔跤摔到走路都走得别扭,这时候还在疼。”方饮说。
陆青折自认为两人的矛盾不至于走到这步,明明在半小时之前,方饮还失魂落魄地窝在自己的门口,说过他只有自己了。
觉得方饮在耍性子,陆青折耐心地问:“你待在我家门口,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的吗?”
“那你找我找了一晚上,是为了和我说那些的?”方饮反问。
话音一落,陆青折的目光带着不可思议,上下看了看方饮,确认说这句话的人没被掉包,也不是开玩笑。
他好奇:“我知道你现在不顺心,你不顺心就要和我分手吗?”
“你也在不顺心,而且不顺心很久了啊。”方饮抓狂,“所以要分手。”
上一篇:学霸和校草双双崩人设
下一篇:看鸟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