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篆文
他应该是怕我不方便开门,所以干脆等在门外头,也不知等了多久了?这么想着,向荣连忙伸手招呼周少川进来:“吃饭了么,刚好有面包牛奶,一块来点?”
周少川摇了摇头,他提前造访,当然不是为了来邻居家蹭早饭,诚如向荣所推断,他确实是不想让一个行动不便的人,专程再为自己开一次门。
因为惦记着要接向荣去学校,他昨晚特意定好了闹钟,可许久没在八点钟以前起过床了,闹铃响的时候,他整个人还都迷迷瞪瞪,下床时一不小心磕在床柱子上,位置恰好就是左脚踝。踝骨突起而脆弱,这一撞,直疼得他一阵皱眉咧嘴,但与此同时,也让他对向荣的伤多了一点感同身受。
既然这么辛苦,那就应该尽可能减少行动次数。
不过这份小“心意”,当然用不着说给向荣听,坐在餐桌前,周少川不动声色地端详起向荣的脸,很快察觉出对方的眼底似乎有些发青。
“你没睡好?”他尽量拿捏出一种“随便问问”的口吻,“是因为伤口很疼?”
止疼药此时已开始起效,不适感减轻,一向自诩铁打的向小爷立刻好了伤疤忘了疼:“没有啊,就是腿不能乱动,有点不习惯,稍微影响了一点睡眠质量。”
“哦,所以你睡觉还需要翻跟头?”周少川斜睨着他,“那骨折倒挺不错的,可以专治睡品不良。”
向荣:“……”
其实他睡品真算相当好的,睡下去不光占地面积小,而且还不怎么翻身,睡时什么样,醒来时依旧什么样,刚才不过随口一说,没成想又被这个冷面杀手抓着话把给噎了一回。
算了,默默运了一回气,向荣已决定不同这厮计较,就看在他早起来接我的份上,他想,跟着却抓起一片吐司一把扯成两瓣,大有把面包当成周少川撕碎了的泄愤感。
然而喝光最后一口牛奶,还没来得及擦干抹净嘴,周少川已迅速把桌上的盘子碗一股脑全拿到了厨房,听着阵阵水声,向荣顿时又觉得不好意思了。
“你放着吧,向欣晚上回来会洗的。”
“放一天么?”周少川站在水池边,慢条斯理地扬声说着,“那你们家卫生习惯可够好的,我说那天吃完面,肠胃怎么觉得不太舒服呢。”
向荣:“……”
他就多余和这种人客气!
忍着想回怼的冲动,向荣觉得自己终于有点明白过来了,周少川这厮绝对是因为太“会”聊天了,所以才在法国混不下去的,不得已,才又跑来J大祸害祖国的小伙伴们!
祸害说话不招人待见,但干活却是挺麻利的,三下五除二收拾完,他从厨房走出来,作势就要去扶向荣:“走吧,你今天全天有课,上午的比较重要,不过在三层,一会我负责背你上去。”
什么?又要……背?向荣禁不住有些惆怅了,前天让周少川背的时候是在傍晚,天黑看不大清楚,又只走了一小截的路,可今天是在教学楼里,一堆人来来往往地瞧着,这面子多少就有点挂不住,琢磨一通,他觉得还不如自己一点点蹦跶着上台阶呢。
这么思量着,他开始了一番作死的尝试。出门站在楼道平台上,他无视周少川要背他的意思表示,用两只手把住了楼梯栏杆,跟着单凭右腿跳着下了几级台阶。周少川见状,倒也没出声阻拦,只是默默在一旁跟着,身子却明显向他这边倾斜,双手也没像平时那样插进兜里,似乎随时都在预备着他一个扑跌,好能立刻把人给扶住。
如此,五层的楼梯下了才一半,伤处已被震得抽搐着接连疼了好几次,其后,向荣还不甘心的准备完成下一次跳跃,结果一不小心落地时抻到了伤口,踝骨狠狠一疼,整个人终于不可避免地朝前俯冲了一下。
旁边护驾的人早有防备,轻轻叹一口气,十分从容且及时的一把揽住了他。
“死心了么?”周少川将人扶稳,这才稍稍退后半步,“医生说要静养,本来两个月能好,被你一折腾直接拖到半年,哎,你知道咎由自取和得不偿失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向荣此际忍着疼,脑子已转得不如平时快,半天过去,竟没想出什么反驳的词来,不过这句式听着可有点耳熟,不就是他试图警告周少川伤口必须处理时曾使用过的吗?
呵,拾人牙慧,毫无创见!
就在他腹诽的当口,周少川已默默走到了两节台阶下头,微微蹲下了身。
事已至此,看来只能认命了,向荣方才折腾了一会,又微微出了点汗,伏在周少川背上,踝骨终于渐渐不那么疼了,周少川腿长,尽管走得不慢,落地时却又轻又稳,别说是伤口了,连贴着他背部的胸口,几乎都感觉不出多少震荡。
出了楼门,向荣掏出手机,打算先打电话叫辆出租车:“你先放我下来吧,现在是早高峰,估计得等一会才能有车。”
周少川却没吭声,也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径直朝楼前的小花坛旁的停车位走去,随即,向荣就听到了一记汽车开锁的声音。
周少川停在了一辆车的侧面,向荣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身成了有车一族,于是好奇地侧过头去看,结果一眼之后,他心底陡然间泛起了一层讶异。
那是一辆宝石蓝色的小跑,车前脸的设计兼具了复古和霸气,车身泛着幽蓝的光泽,愈发衬托出银色的车标格外醒目——一记张开的翅膀图案,正是阿斯顿马丁。
这时,周少川已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转过身,弯下腰,慢慢扶着向荣坐了进去,嘴里还不忘嘱咐:“低头,小心。”
跑车的座位确实有点低,甫一落座,向荣只觉得像是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抬眼看看周少川,他还是有点没能从阿斯顿马丁带来的震撼里完全跳出来。
盖因这款车,他之前曾在杂志上见过,记得标价好像是……四百多万……
这就有点出乎意料了,直到系好安全带,向荣方才有些后知后觉地说:“谢谢。”
周少川瞥了他一眼,并没言语,不过脸上却迅速掠过了一丝略显尴尬的不自在,虽然稍纵即逝,但还是被向荣敏锐地捕捉到了。
看错了吧?向荣眨了眨眼,心说他干嘛不自在呢,真要提到这三个字,怎么也该是我这种受人照顾,还顺带蹭人家豪车的人不自在吧……
然而向荣并没有看错,周少川此刻不光不自在,而且简直还有那么一点尴尬,他尴尬着打开车门坐进去,尴尬着发动车子开出大院,心里却依然忍不住的在暗骂——黄豫那个白痴加马屁精可太会办事了,听完他的要求,居然直接给他弄了辆这么烧包的车来!
周少川昨日溜溜忙了一整天,早上先到学校找导员给向荣请假,顺便问她宿舍还有没有一层的空房或是床位,他哪晓得现如今大学都扩招了,床位根本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压根没可能有空余的,在得到没房间也没空床的答案后,他又试着去了一趟留学生宿舍。
那里倒是有些空床,但环境比起本地生源的宿舍要乱得多了,周少川仅在一层停留了片刻,就已被一群南亚人的咖喱味给熏得差点背过气去。想起向荣平日里把自己收拾得挺干净利索,还带着那日他曾闻见过的含有月桂气息的清新味道,周少川便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向荣安置在这种地方。
就这样探查了一圈宿舍楼,周少川无功而返,同时发现已经下午一点半了,而他却还有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没办——眼下,他急需要一辆车。
上网搜索了一下卖车的地方,离学校倒都不算远,可旋即他就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买车居然有一大堆手续要办!他目前可只想要快,绝不想等上一个礼拜才能提到车,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好强忍着心里的反感,捏着鼻子给翟女士公司北京代表处的负责人——黄豫先生打了个电话。
彼时黄豫问他对车有什么要求,他记得自己表达得相当清楚,安全实用、好开,可以小一点,哪怕两厢的也行。
本来就是为接送向荣才买的车,当然,也只用够向荣一个人坐就可以。
可黄豫的脑电波明显跟他的搭不上,放下电话,黄先生忖度着周少川无论如何不该开辆十来万的两厢车,于是大刀阔斧地把那些要求统统“翻译”了一下,两厢译成两门,低调译成阿斯顿马丁,自然,比起法拉利、兰博基尼,前者的确算不上张扬,然后在晚上九点多钟,他把这辆车开过来,送到了周少川面前。
身为一个富N代,周少川活到十八岁,还真没有过那种开着小跑满街晃的悠哉体会。人生中第一辆车,是祖母在他年满十六时送的沃尔沃,用老太太的话说,车不过是代步工具,除却安全,其他的都不重要,周家家风里没有高调炫耀这一项,当然也就不需要借由任何外物来证明自己,而年轻人嘛,更应该知道量力而行,不能经济尚未独立就花天酒地,最终沦为在街头呼啸而过、终日无所事事的New Money。
说得不错啊,周少川一直以来都很认同这番话,只可惜事与愿违,如今的他俨然已成了祖母口中最看不上的那类人,真是“有违祖训”啊,他自嘲地摇了摇头,继而发觉现在最让他感到迷惑和不解的,却是他又有点搞不清楚,向荣究竟会怎么看他。
就好比此时此刻,从向荣的眼里望过来,他周少川一身上下,是不是早已明晃晃地写就了四个大字:纨绔子弟?
第14章 接送
纨绔子弟……联想起国内新近崛起的富二代,周少川在国外也没少见过这类人,他们惯常拿着家里的钱任意挥霍,隔三差五还要开超跑聚会,而说到成绩呢?则是一塌糊涂,有的甚至连最基本的英文都还说不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