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芸鸟
“你……你……”他死死盯着伊臣,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跟天玄会联合起来……想要灭了我?!”
“是你和兴义会暗中勾结在先,怪不得我们无情,”伊臣冷冷一笑,“放着好好的主管不做,偏要做内鬼,还对谢经理忘恩负义。张松,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你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张松犹如芒刺在背,他紧咬着牙,突然脑子一热,一下子失控地就喊了起来:“你懂什么?!”
伊臣反问:“怎么,你当叛徒还有理了?”
张松头脑发热地嘶声大喊:“我不是叛徒,我没有背叛天玄会!我……我只是……你他妈的根本就不懂我的苦!你从进公司的第一天起,谢荣对待你就像对亲生儿子那么好,你这种处处受宠的人怎么会明白我的心情!我三十四岁了,不是二十四岁,更不是十八岁,难道要一辈子守着这个破主管的位置,干这种麻烦危险又挣不到大钱的脏活,一直干到死?”
“叶伊臣,你是普通人,我也是普通人,我也想发财啊!我也想出人头地啊!我也想跟你一样混的春风得意,得到上面的人赏识!但是谢荣讨厌我,他打从心底看不起我,我只要一天在他下面做事,就永远别想爬到他头上去!所以我能怎么办呢?天玄会里已经没有我想要的前途了,我别无选择,只能去其他的地方寻找我要的东西,我也是被逼无奈的!”
伊臣静静地看着他,他看着张松一脸的悲愤苍凉,口沫横飞地诉说着自己的苦楚和不甘,心中一声叹息。人人都想出人头地,这无可厚非,但大多数人却像张松这样,从未想过自己是否有出人头地的本事。
一个人,最难能可贵的在于清醒和自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居于人下,什么时候又有资格自立为王。实话说论真本事,张松甚至不如那些与他同级别的,年纪比他更大的老主管,但他们知道自己应该本分做事求得安稳生活,所以天玄会就会给他们永久的安稳。
但是,张松却根本不知道。他至今还不明白自己一个没有能力的人,他明明没有能力,却肖想着那些有能力才能得到的地位和权势,这才是导致他落到今天这种地步的真正原因。
坦白地说,伊臣打从心底蔑视这些好高骛远的废物,对张松也完全没有一点心存怜悯。但看在张松有野心这一点上,他还想挽救他一下,只有这份野心,让他还有一点利用价值。
于是,伊臣笑笑:“你跟谢经理有什么纠葛,那是你们的私事,我并不关心,也对你暗算谢经理的理由没有兴趣。不过,在天玄会的人到来之前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先换个地方聊聊?我有些事想跟你谈。”
张松愣了一下,眼睛一亮。叶伊臣是什么意思?这……这难道是意味着上面的老大们还没有放弃他?还是说叶伊臣对他有什么私心?
事到如今,他最糟糕的下场顶多也就是一死,临死前跟谁聊聊也无所谓了。所以,他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咽了咽口水,带着一丝紧张,还有一点疑惑,畏畏缩缩地跟着伊臣离开了洗手间。
第28章
伊臣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把张松带到了寂静的楼梯间里。这里光线昏暗,也很少有人经过,是个静下心来聊天的好地方。见张松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他有点心烦,冷声说了一句:“别抖了,好好站直,我不会要你的命。”
张松惊了一下,勉强站稳,但还是低着头,油腻腻的中分刘海垂在额前,活像一个汉奸。
伊臣倚靠在墙上,从怀里掏出烟盒,先扔了一支给张松,又给自己点上了另一支。淡淡的烟雾弥漫在空气中,他弹了弹烟灰,淡淡地问:“那,你忙了这么久,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张松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你他妈的是在嘲笑我吗?谢荣已经完蛋了,我没能帮兴义会抢到他们想要的人,对他们来说已经没用了。现在的我就像一只丧家之犬,被兴义会一脚踢开,又被天玄会当成忘恩负义的叛徒,两头不落好,哪里也没处去了!”
伊臣冷笑一声:“这是你咎由自取,普通的职场圈子跳槽也知道要避嫌,何况是我们这些混帮派的?天玄会没有在你下班回家的路上放冷枪打死你,让你多活了几天,已经够仁慈的了。光凭这一点,你就得对上面的老大们感恩戴德。”
张松梗着脖子辩解:“这……这有什么稀罕的?我也不是白痴,难道看不懂吗?他们留我一条命,无非是要把我上面的人挖出来而已!”
“哦?”伊臣微微一笑,“这么说,你跟兴义会的联络,果然是靠别人牵线搭桥的?”
张松咬了咬牙,事到如今再保着那个人,似乎也没有意义了。人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总是期待着有人来救命,现在他一个小时以后就要完蛋,而伊臣又是这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无路可走,决定赌命在伊臣身上押一把。
“叶经理,我问你,如果我现在什么都不说,等会儿天玄会的人来了,是不是一定能从我这里搜到我和兴义会勾结的证据?”他问。
“这个时候你倒是不笨了,”伊臣笑笑,“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今天的目标就是你,不管你怎样证明自己的清白,就算再烧掉更多的证据,他们也依然有办法给你冠上内鬼的罪名,让你不能翻身。具体他们会怎么做,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件事是老大亲自在抓,他很重视。”
张松大吃一惊:“你是说大少爷,卫霆飞?!”
“正是,想必你也清楚落在他手里是什么下场,到时候恐怕就算你愿意说实话,也会吃上不少苦头,能不能保命……就更难说了,”伊臣一边说,一边看着张松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然后巧妙地放缓了语气,对他循循善诱,“所以,是想在老大手里吃尽了苦头再交待,还是在我这里抽着烟轻松地交待,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张松咬着牙。
良久,他狠狠吸了一口烟,把烟头甩到地上狠狠踩灭,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问:“你到底要知道什么?说!”
伊臣笑笑:“很简单,告诉我,帮你和兴义会牵线搭桥的人是谁?我只要知道那个最大的。”
卫霆飞肯定打算从张松嘴里套出情报,越多越好,然后大干一场。但伊臣手里没什么人,并且目前也还不想把局面搞得太大,所以他只想知道这件内鬼案子的牵头人是谁,然后快准狠地掐掉这根命脉。
张松一开始没说话,显得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他慢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沈夜离。”
伊臣没听清:“什么?”
张松提高了声音;“是天璇堂的沈夜离!”
伊臣轻吸一口气,原来是他。
天璇堂也是天玄会的堂口之一,主要负责赌场、夜总会和色情俱乐部方面的业务。沈夜离是天璇堂的二当家,名气挺大,也算是个年轻有为的才俊。但是,伊臣记得天璇堂和天枢堂的关系似乎很近,而天枢堂的堂主正是宁溪。
沈夜离胆敢在宁溪的眼皮底下耍花招,而宁溪居然完全不知道?
这里面的细节,似乎有点耐人寻味。
伊臣记下了这条情报,又问张松:“你肯定是说了实话?绝对不是随便找个人来垫背?”
张松立刻大嚎起来:“叶经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都已经死到临头了,何必还编谎话来骗你?大少爷既然连我的事情都知道,肯定早就掌握了天璇堂的情况,你随便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
也是,伊臣点了点头。这种时候供出一个假内鬼,对张松一点好处也没有。
看着伊臣若有所思的样子,张松一边转身,一边试探着问:“那,叶经理你问完话了是不是?问完我就走了啊,到时候天玄会的人来了,你可得保我。”
伊臣连忙拉住他:“急什么?我才刚开始呢,你以为这么一点小情报就值得我为了你,跟整个帮会作对?”
张松不解:“那你还想怎样?我知道的顶多也就是帮会里还有几个沈夜离的人,专门负责在他跟兴义会之间跑腿,其他就真不清楚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太讨人喜欢,重要的事情没人会让我参与,我手里的情报真的不多。”
伊臣笑笑:“呵,你在这方面倒是挺有自知之明,要是这份清醒能用在工作上该多好,现在也不至于混得这么惨。老实跟你说吧,上面已经交待过了,这次你要是想活命,光供出内鬼的身份还不够,你得再做点什么事情将功赎罪,说不定这样老大才会放你一条生路。”
张松一愣:“我,将功赎罪?我能做什么?总不见得是让我杀了沈夜离吧?我一不会搏击二不会用枪,怎么干?”
“不是要杀沈夜离,但也差不多,只差一点点了,”伊臣笑着做了个一点点的手势,问,“你现在还有办法跟兴义会联系吗?能不能直接找到他们的老大刘远雄?”
“有点难,刘远雄和沈夜离从来没有正面接触过,有事都是让手下的小弟传话。我到魅夜去过几次,只有第一次的时候刘远雄亲自出面过,后来都是派小弟来敷衍我的。话说回来,他那个人的脾气真爆烈,嫌我本事不够大,看不起我就直接把我赶走算了,居然还叫人在门外把我打了一顿,打得我……”张松说着说着,居然一脸苦楚的抱怨起来。
“打住打住,”伊臣连忙阻止他,“我在问你正事,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哦,对对对,”张松立刻清醒过来点点头,“说正事,如果你现在要我联系兴义会,我也只能找到刘远雄手下的小弟,让他们传话,但具体刘远雄会不会理睬我就不知道了,你……是准备找他干什么?”
伊臣笑笑:“他不是刚刚才被从外地派过来开荒,急需人才吗?这次没能把谢经理弄到手,他肯定心里不爽。你说,如果你再牵一次线,找一个新的人才代替谢经理去送给兴义会用,刘远雄应该会有兴趣亲自出面来迎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