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芸鸟
卫老大一开始就已经计划好了,他不会给何长老以外的任何人毁灭证据的机会。他故意隐瞒了何长老的死讯,并以宴请为借口拖住帮会里的重要干部,让卫霆飞能抓紧办事。而卫霆飞也不负众望,他在山庄里搜到了那些文件以后,又找出一些何长老与帮会其他人有所牵连的文件资料,资料证明除了何长老以外,还有两三名长老以及一些地位在堂主以下的主管,统统参与了这些肮脏的生意。
当青龙馆里纸醉金迷,觥筹交错的时候,度假山庄早已硝烟四起。卫霆飞掌握了足够的证据,终于挖出了这些在帮会里吃里扒外的内鬼——当然,在这些人里,没有宁溪和沈夜离。
不管是卫霆飞还是伊臣,或者是卫老大,心里都清楚他们在这件事里不可能是干净的,甚至很可能是主犯。但因为他们比别人更加深思熟虑,不但提前湮灭了证据,还机智的脱身而出,把其他人留在了坑里等死。
根据卫霆飞的调查,在有切实证据证明是内鬼的那些人里,有一小部分来自天枢堂和天璇堂。但堂口毕竟成员众多,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那些人究竟是按照堂主的命令办事,还是私下与何长老有了什么联系。
按照帮规,卫老大可以重重责罚堂主,但无论怎样责罚,毕竟证据不足,是无法对那两个人造成致命打击的。说到底,卫家人想要干掉的真正敌人,终究还是安然脱身了,他们逃出了天网,只留下一些小杂鱼让卫家人去狩猎。
不过,虽然是杂鱼,数量倒是不少,充公的财产也非常丰厚。考虑到搜查的最终成果还是很丰厚的,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宁溪和沈夜离再多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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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啦!——”桌上的花瓶被扫到地板上,摔得粉碎。
沈夜离气呼呼地站在客厅中央,西装的领口敞开着,发丝散乱,双颊泛红。扫掉了花瓶,他还是无法解气,又一脚踢翻了茶几。
沉重的红木茶几被踢翻,倒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在深夜里听起来格外刺耳。
宁溪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默不作声地看着沈夜离胡闹,眼镜的镜片泛着一丝冷光。他侧头托腮,很久都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沈夜离一个劲儿的气愤发泄,把客厅里的东西乒乒乓乓砸了个稀烂。
等到最后,实在没有东西可砸了,沈夜离愤怒的要去抄起电视机。宁溪看着他,轻声叹了一口气,说:“夜离,够了吧。”
沈夜离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他咬了咬牙,忍耐了一下,最后还是收回手,转身重重地坐到了沙发里。他在天玄会骄横跋扈,但不管怎样,在宁溪面前还是让着他几分。
见沈夜离不再乱砸东西,宁溪笑笑,转头拿起茶几上的内线电话,让佣人过来打扫。而后,他浅笑的看着沈夜离,柔声问:“现在,觉得舒服点了没有?”
沈夜离咬牙,恨恨地扭过头。
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怎么可能舒服得了,我……我还从来没受过这么大委屈!”
今天在青龙堂的这一场议事,真是让他吐光了半辈子的老血!苦心经营的计划毁于一旦,他做梦都想要的港口就这么落入了叶伊臣的手里!不仅如此,那小子还因为卫老大的一句话就成为了天权堂的老大,地位与他比肩,而在卫家人心中的重要程度甚至要更胜过他!
沈夜离在天玄会里混了这么多年,在他这样的年纪,根本没人可以与他一争高下。可是现在,居然不知道从哪儿半途杀出个叶伊臣,把他弄得措手不及,狼狈不堪!
宁溪笑笑,像是这种程度的意外,他早就能淡定自若的面对了:“夜离,你也不用太生气。不管怎么说,我们至少从内鬼事件里脱身出来了,并没有遭受什么损失,反而让何长老给我们背上了黑锅。从这一点上,我们并不算输得一败涂地。”
沈夜离依然十分不甘:“那又怎样?我们辛辛苦苦布了这么久的局,为的又不是干掉那个老东西,是要得到港口的管理权!结果呢?忙了半天,全都为他人作嫁衣裳,平白无故让叶伊臣捡了个便宜!”
也难怪沈夜离会气愤,他和宁溪辛苦谋划了那么久,甚至不惜与兴义会勾三搭四,为的不是钱,也并非真心实意的要跟兴义会联手干掉天玄会,说到底还是为了那个港口,还有他们自己今后的前途。
兴义会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沈夜离与他们暗中勾结,也并没指望他们将来会干出一番大事业,只是把他们当做工具暂时利用一下而已。从很早以前开始,天玄会堂主的位置就已经无法满足宁溪和沈夜离了,他们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或者说,是想自立门户。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看中了处于兴义会管辖之下的旧城区,兴义会没有意识到旧城区港口的重要性,但宁溪和沈夜离心里十分清楚。有了港口,就有了进出货的渠道,再加上他们手里原有的金钱和人脉,自立门户与天玄会对抗,根本不是难事。
一开始,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很好,沈夜离暗中搭上了兴义会的刘远雄,充当内鬼从天玄会挖角。这一举动既能消耗天玄会的人才资源,又能借机掌握兴义会的情报,甚至可以洞察到刘远雄把魅夜经营的风生水起的方法。而等到一切水到渠成,天璇堂就可以跟天枢堂联手,在兴义会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干掉他们,夺得旧城区的管理权。
只要有了旧城区,进一步暗中发展自己的实力也就易如反掌。可是现在,因为叶伊臣的出现,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沈夜离一想到这件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叶伊臣,他总有一天要让这小子好看!
但宁溪心里盘算的,却是另一番东西,他看着沈夜离,笑了笑:“夜离,你也别太天真了。你还真以为叶伊臣的上位是巧合?”
沈夜离一愣:“什么意思?”
“他一开始的出现,或许的确是巧合,但卫老大不可能一时兴起就给他重赏的,”宁溪说着,微微沉下脸色,“说不定,他一开始就洞察了我们真正的企图,所以利用重赏叶伊臣为借口,把我们想要的东西全都送到他手里,让我们只能干瞪眼看,束手无策。”
沈夜离微微变了脸色:“这怎么可能?我们的计划明明天衣无缝,卫老大根本不可能找到一丝可疑之处;而且,为了进一步消除他的疑心,你还刻意给自己手下的公司……”
他说到一半,突然噤了声。
宁溪轻叹一口气:“是的,为了消除我们的嫌疑,我们特意在自己的堂口也安插了一些内鬼,露出蛛丝马迹让卫家人去发现。但很可能正因为如此,才反而让我们被怀疑了。你想想,像是你我这样的人,如果手下几次三番有所动作,跟敌对帮派互相勾结,我们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呢?我想就是这个原因,让卫老大才对我们起了疑心。”
沈夜离咬着牙,半晌,闭上眼睛向后靠近沙发里,疲惫地抬手遮住了脸,发丝垂落在额前。
这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们百般设计,想要摆脱自己的嫌疑,却没料到这些设计,在经验丰富的卫老大面前,反而恰巧暴露了他们的罪行。
第79章
“话说回来,卫老大这一招借刀杀人,使得还真妙,”过了一会儿,宁溪开口说,“我们事先准备几个替罪羊,以备不时之需,他倒是把其中最麻烦的那个给干掉了。何长老一向跟卫家人唱反调,在众位长老中也算德高望重,只要他完蛋,长老中反对卫家人的那一派,势力立刻就遭受了重挫。”
堂主在帮会里有自己的耳目,卫霆飞和柳随风的那些行动,还有何长老突然暴毙的消息,此时已经传到了宁溪和沈夜离耳中。不过,宁溪对此倒不是特别惊讶,既然卫老大刚才在众人面前给了何长老如此难堪,摆明了就是要干掉他。更何况,关于何长老私通敌对帮会的虚假证据,宁溪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卫老大有心要拔出这颗眼中钉,利用那些证据可以给他冠上的罪名,要多少有多少。
“卫老大虽然年岁渐长,脑筋倒还是很清楚嘛,”沈夜离依然闭着眼睛,冷冷一笑,“何长老那个老东西,本事不大,野心倒是不小。我们跟他虽然都不服老大的管,但也不是非要绑在一起,他太自大了,想要的东西又太多,留着跟我们一起混终究不是个办法,所以也怪不得我们让他背黑锅。”
宁溪笑笑:“何长老确实有点不像话,虽然他私通外敌的证据是我们捏造的,但是在帮会里他可没少干坏事。光是看那座度假山庄就知道了,他一辈子都没有立过什么大功,也没有管理过什么肥的流油的业务,从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根据我的调查,他把介绍而来的熟人硬是塞进帮会做事,从中收取高额佣金的事情没少干,三天两头还跑去其他堂口,瞒着堂主欺负新人,简直就是一条帮会内部的地头蛇。这样一个只会添乱的老家伙,也难怪卫家人一心想干掉他。”
“何长老可真会没事找事,”沈夜离冷笑,“像是他那样的前朝元老,卫老大一直都是以礼相待,如果他安守本分,完全可以安安心心的悠闲养老,何必这么上蹿下跳呢?结果不但没捞到什么好处,反倒丢了性命。”
“他那个人,本身就贪图享乐,光靠帮会里发给的那些退休金怎么够呢,”宁溪笑笑,“况且,他年轻的时候是跟着上一任老大混的,论辈分卫老大还得让他几分,所以在他看来,就算改朝换代也得让他们这些前辈大展身手,怎么轮得到卫啸天那种半路出家的野小子?有了这样的间隙,何长老自然就怎么也不肯服气卫老大的管教了。”
沈夜离不屑一笑:“一个只会上蹿下跳乱喷人的老废物,有什么资格不听管教?能上位自然是凭真本事,没本事的人还是老老实实做缩头乌龟吧。”
宁溪微微冷笑:“要是人人都能像你这么明白事理,做老大的又何必那么辛苦。”说罢,他又话锋一转:“算了,事情就算这么到此为止,虽然我们没能达到目的,至少也没受到什么损失,还跟卫老大一起联手除掉了何长老那个眼中钉,也算皆大欢喜。只不过,一场内鬼的闹剧无意中把谢荣手下的叶伊臣给捧了起来,今后我们可得小心了。”
一提到叶伊臣,沈夜离的脸色又是一变:“少提那个小白脸!一听到他的名字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到底有什么本事,一现身就把卫霆飞迷得神魂颠倒!”
“据说他们是高中校友,有过那么一点渊源,所以叶伊臣占了便宜吧,”宁溪无奈地一摊手,“谢荣是我的手下,叶伊臣是他带着的,勉强也算我是天枢堂的人吧。天枢堂底下这么多兄弟,虽然我能保证他们个个身世清白,但校友这一层关系我倒是没想到,是我疏忽了。”
沈夜离连忙说:“你何必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呢,天枢堂成员上千,一个普通的兄弟在学生时代的某几年里,跟掌权老大的独子是同校,这么小的事情你怎么会注意到?再说使用苦肉计在天枢堂里特意安插内鬼,也是我们一起的主意,你不需要如此责怪自己。”
宁溪看着沈夜离,微微一笑,起身走向他,在他身边坐下。
他拉起宁溪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轻轻拍了拍,柔声说:“夜离,我就是喜欢你如此的明白事理。如果我手下的人有你一半的聪明,我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沈夜离柔媚一笑,眼中似有秋波流转:“这还是因为宁先生够有野心又有能力,值得我这种人为您卖命。卫家人都是一群太讲情义的蠢货,天玄会在他们手里一辈子也就如此而已了。要是谈到我们这些兄弟的前途,还得靠宁先生这样的人,今后,我还得多靠宁先生仰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