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音久
最后一封信最厚,也是最近的。
顾春来讲自己要去京都,讲去年很忙,几乎没有得闲,还讲今年要复排《失败与荣耀》。接下来,他提到了元旦,提到那天的火树银花,提到蛋糕,提到夜风,还提到吵闹的人群和倒数计时,每个细节都无比真实鲜活。
当时明明很冷,景城还下了雪,但顾春来的文字却是暖的,带着热度。他通篇没提电话另一端的肖若飞,只有最后写了两句——
希望他不讨厌我了。
有机会的话,等他忙完电影,问他出来吃个饭吧。
肖若飞突然想起什么。他手直哆嗦,拿不稳手机,输了好几次密码才成功解锁。
点开和“花”的历史记录,调到今年六月,果然顾春来曾给他发了条微信,问他最近忙不忙。
肖若飞的回答是:忙死了。四脚朝天。饭都顾不上吃。有什么事?
顾春来回复:等你不忙了告诉我。
这一天,刚
好是八年前他们毕业的日子。
第64章 Falling in love
守了一夜,肖若飞最终还是带着顾春来的木盒,踏上回景城的路。股东大会第二天开始之前,他顺利赶到公司。
看到他出现,不少人都挺惊讶。毕竟前一日肖若飞弃股东大会于不顾,匆忙离开。
个中缘由,人尽皆知。
所谓坏事传千里,病毒永远比香气扩散地更迅猛。各方表态、各种关键词轮番屠热搜,新媒体运营花钱都降不下来。昨日白雁南的亲自回应,节目组发布“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顾春来仍昏迷不醒,事件真相众说纷纭。营销号掺一脚,粉丝之间的争斗你来我往,这股流量,倒是比之前的节目或个人都要大得多。
这样的宣传,肖若飞宁愿没有。
可他无济于事,只能放手交给各个部门,自己管好面前这摊事。昨天肖灿星为他争取来再次提案的机会,他必须熟悉策划的内容,重新组织语句,慎之又慎。
简单流程后,再次轮到肖若飞走向人群中心。
策划的内容在心里滚瓜烂熟,他复述一遍关于建立“电影数据库”——任何人可以以少量资金将剧本上传到库中,借由多名专业“评审”票选出成熟作品,供制片公司挑选立项。
叙述完毕,就进入各位股东的提问时间。
第一个问题是资金支持和盈利方式,肖若飞说这计划的运营成本不高,找到好剧本却事半功倍。第二个问题也是关于策划本身,问他如何防止评审中饱私囊,肖若飞说届时一部作品只有经过半数以上的评审审阅,才能立项制作。
有了前面的提问,在座各位被打开话匣,肖若飞水来土挡,一一应对。但肖若飞渐渐注意到,风向不太对。除去策划本身,有人居然问《大逃脱》事件的后续处理,有人问顾春来的到底为什么遇难,甚至有人质问肖若飞昨天为何弃重要的股东大会于不顾,这件事明明可以交给别的部门去办。
本来断断续续的耳鸣,突然变得强烈尖锐。
肖若飞下意识捂住耳朵,却无法阻隔不和谐的声音:“顾春来是梁火月的儿子?”
他想都没想,回答道:“没错。不过,他的家人和这件事之间有关系?”
“梁火月在孩子一岁多的时候息影了不是?后来去世也为了保护孩子。还有兰桂剧团的老团长,去世好像也和这孩子有关。这回是白雁南吧,你看网上都说,这人恩将仇报,把好朋友推下山,搞得两个人都出事儿了,事后还得白雁南。不管怎么说,总觉得他有点不吉利,这种人留在公司,小心惹得一身腥啊!”
“你说什么?!”
肖若飞盯着对方的嘴,以为自己听错了。到底谁在谣传,和白雁南讲的实情怎样一点都不一样?!
另外一个声音附和道:“就是就是。若飞,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养小情人不是不可以,年轻人爱玩,理解,但养这么个人,恐怕……”
“怎么?!”肖若飞被蜂鸣声刺得心烦意乱,胸腔发出再大声音,自己也听不清,“几位,对我男朋友,有什么意见?!”男朋友三个字,被他讲得咬牙切齿。
被推上灿星影业的执行总裁后,他做过的事情不少,引起的非议也不少。无论是当年的“光影之夜”颁奖礼,还是五年前开始推行“种子计划”,质疑与反对声一直与他如影随形。
即便如此,肖若飞依然温文尔雅,好脾气,在外人面前冷静自恃,从不发火。从他出现在大众面前起,直至今天,他靠这样的人设行走江湖,屹立不倒。之前在t市电影节捏碎了戴江的酒杯,血染现场,他在媒体大众面前还是镇静的白衣红线美丽青年的模样。
肖若飞倒觉得,质疑声未尝不可。人无完人,事无完美,毕竟他
只有一颗脑一双眼一对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总有疏漏。况且,他对自己有信心,面对质疑他可以迅速调整,选出更完美的方案。虽然他选的路险如天堑,但他有绳索有铁镐,有坚韧的独木桥,有永远灵敏的指南针,还有对不惧烈风的翅膀。
然后顾春来重新出现了。这个人不能拼凑不能剪辑,毫无道理,没有章法,一次次脱离他的轨道,似野人手举长矛,横冲直撞,刺穿了他的心。
他生命中第一次出现无法预测无法掌握的人,但又令他如此在乎,即便卸下铠甲,滑向失控,一次又一次拥抱对方海胆般的外壳,他也甘之如饴。
顾春来是他生命中最美的意外。他们闹过矛盾,吵过架,肖若飞却从未产生怀疑。
就在昨天凌晨,听到顾春来的留言,他以为两个人终于可以毫无芥蒂收获幸福。可对方为了救人,如今躺在医院中,尚未苏醒,却要接受无端的恶意和诋毁。
外界就算了,网络也算了,肖若飞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家股东们居然也视顾春来如蝼蚁,肆意谩骂,非议不断,好似事不关己。
肖若飞胸口积压的怒气,终于抵达临界点。
“李老,您说年轻人爱玩,您和那位女演员,还好?哦不对,您早换了,换了位二十多的小偶像,是不?”肖若飞偏过头,看向另一边的人,“还有秦女士,说起扫把星,咱城里最出名的烂尾楼,最近要拆。我记得有人投资来着……哎巧了,好像就是您?我想想,还有啥来着……”
“若飞,可以了。”肖灿星提醒肖若飞。在座各位毕竟都是股东,手中有生杀大权,无论懂不懂营销,懂不懂电影制作,闹太僵对公司未来也不太好。
肖若飞无动于衷,继续冲那些攻击过顾春来的人甩刀,刀刀致命,就算旁边有认真提问,他也没有反应。
这根本不正常,与平时的肖若飞判若两人。再迟钝的人也注意到异样,他身边的人试探般轻声唤他,甚至低声议论,也没得到回音。
不止肖灿星,在座不少人都意识到,肖若飞听力很可能出现问题!
肖灿星意识到事情不妙。她喊了句“散会”,声音不响,却不怒自威,震得在场人鸦雀无声,而后扶着肖若飞,转身离开。
绕了不少弯,二人才回到肖若飞的办公室。
肖灿星在沙发一头铺了两个靠枕,放平肖若飞,然后自己倒杯水,拉了把椅子,坐在对方视线的落点。
“提案,还没报告完。”肖若飞与母亲四目交汇,嗓音暗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