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翻云袖
顾云开不是什么文学家,也不是什么科学家, 更别提哲学跟情感学了, 他不能分辨爱的定义, 也无法解释爱究竟是怎样的含义。他的确爱简远, 在世界的坍塌与崩溃之后,这个青年穿过时间与空间拥抱了他的灵魂, 尽管对方毫无自知, 可顾云开心知肚明他说的不错。
他只是喜欢我, 可是我爱他。
地久天长。
人们总会爱慕一个卓越非凡的人, 可简远不是, 他看过对方最强大克制的时候,可真正令他动心的反而是顾云开脆弱的容颜,像是黑暗之中忽然亮起的光, 这个无坚不摧的人终于有了一丝人类的生气,他不再像机器那样严谨,也不再像天神那般冷静,只是这么一点,就足够令他动心。
简远并不是个省心的孩子,他既不循规蹈矩,也不乖巧听话,绝大多数时候他都让人头疼烦恼,脾气倔强的像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还记得自己八岁那年跟爸爸闹脾气,伯伯带着他坐在小艇上,在湖中心游荡,那时候伯伯没骂他是个不省心的孩子,只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别听你爸的,让人操心很好,假如你不令人操心了,那我反而要担心了。
那时候简远还不太懂,在他的世界里,好小孩跟坏小孩似乎只隔着听话与不听话。
说不准我第一次见面就已经爱上他了,只是当时还差了点什么。
顾云开低下头去撩飘荡在脸颊处的头发,他脸上带着运动过的正常红潮,咬着嘴唇微微的笑着,像是有点害羞又很愉快的笑容。简远今天忽然就明白了:我总是在担心他是不是又勉强自己了,有时候是不是又一个人忍着难过,伯伯担心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吧。
仿佛有根弦紧紧勒住了简远胸口处的肋骨,另一端系在了顾云开的心房上,那颗心脏跳动的时候,就紧绷着带动着他一起欢欣与悲伤。
现在是高兴。
简远感觉到了。
我想要保护这个人,像是保护家人一样的保护他。
简远有时候也会想起伯伯说的那些话,比如一些令人伤心的现实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也许顾云开并不会爱自己,也许他们之间只存在双方的友谊跟单方面的感情,也许他动心之后是会后悔的……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想画画,想唱歌,想写曲子,想弹琴……只有想了才会去做,无论做得好还是不好,得到的结果是苦痛还是幸福,假如一开始就驻足不前,那什么都得不到。
人海茫茫,顾云开是第一个让他感觉到了想要抓紧的人。
世界是不公平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苦难与悲痛,也有各自的幸福与欢乐,谁也说不准自己下一刻就会失去什么人,假如还要踌躇犹豫于自己会不会受伤,那何必奢求幸福呢,主动出击得到的结果也许并不美满,可犹犹豫豫错失机会,不过是浪费漫长时间选择令自己感到痛苦与后悔的放弃。
爱是多么温暖的一个词,就算结局令人失望,可起码这一刻的怦然心动与幸福,永远都不会消失,因为它已经过去了。
时光无法再篡改它。
“你明天要去哪儿?”简远忽然发问道。
“仲夏城的圣母殿。”顾云开没花什么力气就把日程表上的安排想了起来,他眨了眨眼睛,不知怎得有点惴惴不安起来,不是那种令人焦躁的厌恶的情绪,而是另一种全然陌生的,满怀期待又生怕失望的感觉。
简远低头用鞋尖拨拉了下地面,雪在中午时就停了,而现在则已经完全化掉了,圣格伦索的天气说变就变,像是一天就让你经历四季似的。青年把脸藏在了围巾里,他就那么无所事事的踢了大概十秒钟左右,然后才道,“那我们就不要道别了,反正,也只有十几个小时就会再见面了。”
顾云开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那我要去休息下了。”
他们心知肚明这就是分离了,可是不说出明天见,或者是回头见之类的话似乎像是消除了这种分别感。
分别两个字带给人们的,似乎从没有什么好的感情。
简远很少会停下脚步,有趣的事情恨不得立刻就去做,新奇的想法就想要立刻实施,遇到有趣的人可以随时停下来跟他快快乐乐的讨论好几个小时。他并不排斥规矩,可是人想要做自己的时候,是没有什么规矩可言的。
他不知道自己能陪着顾云开走多久,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有一天像是恋人那样站在一起,可刚刚他们牵过手了。
简远快快活活的往回走了好多步,不知为什么忽然转过头看了一眼,顾云开正含着笑站在原地凝视着他,似乎是猝不及防的被抓住了视线,脸上呈现出瞬间的空白,可神态上温柔的喜爱与暖意却没散去,只是有点孤零零的站着,影子拖得格外长。
于是简远忽然狂笑了一声,迎着风跟光撒欢儿似的奔跑了过去,往前一扑抱住了顾云开。他紧紧的勒住了顾云开,完全分辨不出胸腔里猛烈的心跳声是因为刚刚的快跑还因为此刻的拥抱,他把手臂收得越来越紧,刚刚被冻僵的脑仁儿里瞬间蹦出了乱七八糟的音符,每个都排得井然有序。
但是太多了。
井喷般的喷涌出来,仿佛烟花炸裂着四散开来,你根本不知道目光该追随哪一个。
顾云开呆若木鸡的被他拥抱着,然后才慢慢犹豫着伸出手抱了过去,路过的行人大抵是久别重逢的朋友相见,见怪不怪的走了开来,也有几名女性露出大大的笑容,小声咕哝着夸赞了几句真甜蜜。
于是简远追寻着内心的声音,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想到了超棒的曲子!”
“那我等你?”顾云开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只是这件事,难免有点啼笑皆非,他其实不太习惯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亲密,可是犹豫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真狠下心来推开简远,直到对方自己松开了手才多多少少松了口气。本来大家已经要各自离开了,现在这样,又不得不再道别一次了,顾云开有点犹豫。
简远却催促他道:“你快转过身去。”
“什么?”顾云开顺从的转过了身,然后背后的简远又喊道,“开始走吧。”
顾云开于是又开始走,他走着走着,就慢慢将手放进了风衣的口袋里,转过身看见简远站在光正盛的地方,面容被模糊的看不清楚,可顾云开知道他在微笑,于是也忍不住笑起来,压在帽子底下,笑得几乎要流出泪来了。
简远很快就转过身去了,于是顾云开也把头转过去,两个人背对背走着,没有分离,自然也没有道别。
那根线被拉得越来越长,却紧紧将他们系在一起。
如果说每个恋爱的人都是疯子,顾云开想,那我大概已经是无可救药的那部分了。
顾云开低头瞧了一眼手机,圣母殿结束之后在附近有个浪漫的节日庆典,在艺术区的中心花园举办篝火晚会,人们幕天席地,会在斑斓的彩灯下,在悠扬的情歌中忘情舞蹈。朱蒂当然不会放过这种盛况,她记在了顾云开夜晚的消遣上,还重重写了一条:小心。
他跟温静安跳过舞,两个人在朦胧的灯光下舒展身体,放松又自然,可没半分旖旎,也没有一点浪漫可言,他们面对面的相视而笑,只是单纯的沉浸在晚会的愉快与欢乐之中。看《风月别离》的时候就不是那样了,易默文跟卞扬在人群里舞蹈,火焰烧得猛烈,他们举手投足之间像是有种难以言喻的默契,镜头昏暗的巧妙,将气氛酝酿的暧昧迷人。
那时候顾云开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会“跳舞”,他当时还在人群里跌跌撞撞的踩了陌生人好几脚,也被人家踩了几脚,还以为自己看起来一定笨拙的无可救药。
他现在想跟简远跳一支舞。
等待有时候也会是一种甜蜜的折磨,顾云开没有再回一次头,他的脚步轻快起来后简直像是在发飘,想起了韦德曾经教过他的几个舞步,几乎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跳动起来,可理智还是压抑住了,他可不想直接上演一出“雨中曲”。
晚上享受着酒店的晚餐服务时,顾见月忽然发来短信问道:“德拉维怎么样?”
“像是经历了一场《罗马假日》。”
顾云开系着浴袍躺在摇椅里,他不太清楚顾见月会不会懂这个梗,不过其实也无关紧要,毕竟对方也不太在意,感觉出信息里的轻快放松之后,顾见月就定下心来了,无关紧要的拨回了一条:“那不错。”
又在落地窗前呆着看了会儿夜晚的圣格伦索之后,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屏幕上浮现出“温静安”三个字来。
顾云开不以为意的接了起来,却听到那头传来沉重的喘息声,他心里纷扰的闪烁过七八个正常与不正常的想法,最终只是沉稳的开口道:“是静安吗?发生什么事了?”他跟温静安近日没有什么合作,《风月别离》的热度也七七八八下得差不多了,虽然不排除温静安想约他出去喝一杯,但是听这个反应,实在不太像是两个朋友夜深了想约着出去随便喝一杯。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几乎要让顾云开以为温静安喝过头的时候,他才略带痛苦的缓缓道:“云开,我今天又见到阿古了。”
上一篇:男神,你缺个会跳舞的男盆友吗
下一篇:男友只扶贫不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