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寒衣青
两人连忙压低嗓子,用气音细声细气说:“为什么能参赛,窦小红撤销你的处罚了?”
“还没。但办法总比困难多。”
不等两人再问,丢下这句话的鹿照远翻出抽屉里还没交上去的检讨,起身往后门走去。
鹿照远离开教室的动作再轻,还是制造了一些动静。
等祝岚行做完题目抬头一看,旁边的人不见了,只有向晨和舒云飞,面面相觑,两两呆滞。
祝岚行奇道:“你们老大呢?”
两人迟疑:“大概……去找窦小红了吧?”
*
教导主任时间自由,有时候会迟点离开学校,有时候会早点离开学校。
今天正好是窦兴学打算早点离开学校的时间,但在离开前,他的办公室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鹿照远。
鹿照远进门的时候可谓毕恭毕敬。
先礼貌的敲门三下,得到准许后,才推门进入,进入时还对窦兴学鞠了个躬,叫他“窦主任”。
窦兴学被这躬鞠得浑身一个激灵,脱口而出:“你想做什么……不对,你做了什么坏事!”
鹿照远直起身,满脸无辜,先向窦兴学展示自己左手处的一堆卷子:“主任您说什么呢,我只是去了高三帮您把卷子都收了过来,这样您就不用再去收一遍作业了。”
窦兴学:“……”
教导主任也是有教学任务了,他的教学任务是带着高三两个班的数学课,从鹿照远手中的卷子上看,确实是自己带着的两个班的卷子。
但鹿照远突然这么好心?
窦兴学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
鹿照远不管窦兴学的心理活动,又说:“另外我还把我写好的检讨拿过来给您看。”
窦兴学狐疑地看着鹿照远:“就这样?没干坏事?”
鹿照远反问:“不然呢?难道主任很希望我做点坏事?”
窦兴学当然不希望鹿照远干坏事,就是因为鹿照远老干坏事,顶风作案,这几届的学生才这么难带,要是鹿照远愿意改邪归正,他半夜做梦都会笑醒。
但问题是……自从高一时候他屡屡试图制服鹿照远,却屡屡被鹿照远逃脱并反击以后,他就知道了:
与其让鹿照远遵纪守法,不如先让母猪学上树。
窦兴学做好了战斗和防御的准备:“行吧,你先把卷子和检讨书拿过来。”
鹿照远上前两步,将卷子放在旁边,又把检讨书放在窦兴学书桌的正中央,文字正对窦兴学。
除此以外,鹿照远还很狗腿地抢过窦兴学的杯子,自动自觉翻他抽屉,找出放置在里边的茶叶罐,打开,洒一把茶叶进去,再接了饮水机的热水,泡出一杯热腾腾的茶,放在窦兴学手旁,殷勤备至,就差上手替窦兴学捶肩捏背:
“主任请。”
窦兴学眼角直抽搐。
我都要走了你泡什么茶!
我的1000块一斤的茶叶呦,好容易从校长那里要来二两,你一手下去半两了!
饮水机的热水不足以泡开茶叶啊!啊!啊!
暴殄天物!!!
他缓缓按了按心脏:“你放着,我自己来。”
说罢,先看旁边的卷子,看的时候还留了个心眼,研究有没有藏什么东西,但来回翻看两下,这就是正正常常的卷子,他脑袋上徐徐冒出了个问号,按下卷子:“好了,我收到了,你回去吧。”
鹿照远露出八颗牙齿标准笑容:“主任,我把我内心全部懊悔与自责的都写在检讨中了,您不看下吗?”
窦兴学:“……”
他的目光这才转向正对着自己面孔的检讨书,勉强看了下,这一看……
咦。
写得还真的挺声情并茂,乍看上去,似乎真的进行了严肃并深刻的检讨。
“写得还不错啊!”
窦兴学有一说一,说完惊醒过来:我在干什么,怎么能让鹿照远翘尾巴?
鹿照远保持着应有的谦逊:“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因为情真意切所以动人吧。”
“这种优良习惯要保持……”窦兴学照例勉励一句,勉励途中,就觉得有点怪怪的,好像自己在激励鹿照远先真情打人再诚恳道歉,屡打屡道歉,形成完美循环。
“既然主任也觉得我的检讨很真挚,那么在我的惩罚上……”鹿照远准备图穷匕见。
“不能!”窦兴学果断回答,将摊到底的地图再卷回去。
“主任,高二下半学期才开始没多久,还有七八场球赛,足球队踢得好,也是为学校争光,不是吗?”
“不能。”
“唉主任,我也没让你给我参加多少比赛,就五场,一场不多!”
“不能。”
“好吧,三场。”鹿照远试图退一步,“只要踢赢这三场,我们球队今年至少也能拿个市前三。”
“嗯……”窦兴学沉吟两秒,假作动心,眼看着鹿照远的眉眼跟着自己动了动,才淡然一笑,“不能。”
“主任……”鹿照远眼睛微微眯了眯,叹口气,退了很大一步,“这样吧,我能向那三个被打的同学道歉,这样你总能让我参赛了吧?”
别说,听见这个条件的时候,窦兴学真情实意动心了。
三个同学伤害了祝岚行,向祝岚行道歉。
鹿照远打了三个同学,向三个同学道歉。
公平合理!
这次的事情就彻底平息了,无论哪一方,都深刻体会到了学校的校规校纪是不容违反的,再是刺头,也要正视纪律,循规蹈矩!
但他再定睛一看鹿照远,脑袋突然清醒。
鹿照远说要去道歉没有错……但鹿照远敢道歉,这三个同学敢接受吗?
虽然鹿照远并没有表露出现在道歉私下再下黑手堵小巷的想法,但是……不得不防呐!
窦兴学头脑风暴似转了一大圈,正色对鹿照远说:
“你有这个想法证明你确实认识到了这次的错误,但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也不必再和那些同学道歉,只要好好遵守学校对你的惩罚就行了。”
鹿照远叹了口气。
“主任,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让我参加比赛?”
“这是学校给你的惩罚,谁来说都没有用!”
鹿照远也不求了,他换了个散漫点的站姿,悠悠说话:
“主任,我不参加比赛,就不用训练;不用训练,就多了很多空闲的时间,人嘛,一旦多了空闲的时间,就容易惹是生非……”
“???”
窦兴学脑袋上一圈问号,他嘿笑一声:
“鹿照远,你跑来教导主任办公室,威胁教导主任?”
“主任你想得太深了,我可没有这样做,我只是向主任说明一种人类本能。”鹿照远惫懒说。
“鹿照远,你今天就是说出了花来,你的禁赛也不可能被解开,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回去上课去!”
窦兴学以一声断喝结束今天的对话。
*
祝岚行在鹿照远离开教室的不久以后,也离开了教室。
他算是跟着鹿照远来到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外,他基本能猜到鹿照远是为什么来这里,也做了两手准备,如果鹿照远和窦兴学谈妥了,他就悄悄地来,也悄悄地回去,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如果鹿照远没有和窦兴学谈妥……
祝岚行藏在转角处,看着自教导主任办公室里出来后,就双手抱臂,眉头微锁,迎着走廊的冷风站在外头,半天也不动的鹿照远,猜测事情可能没有谈妥。
既然这样……
祝岚行悄然往上走了半层楼,呆在上边的楼道间里,一直等到楼下的鹿照远离开了这里,才再度走下来,敲响教导主任办公室的门。
“谁啊?”不耐烦的声音从里头传来,“鹿照远吧?你说的事情我想了想……”
“是我。”祝岚行清清喉咙,“祝岚行。”
他出声后,里头的不耐烦的嗓音立刻变了,接着门开了,窦兴学亲自过来把门打开。
鹿照远是个刺头儿,祝岚行又不一样。
窦兴学亲切得近乎关切:“今天怎么过来找老师了?是有什么生活学习上的问题吗?”
祝岚行:“也算有一点,也许主任能够帮助我。”
人家都捐了一栋教学楼了,正常情况下,有什么学校能解决的基本问题,学校都会帮着解决。
窦兴学问:“你尽管说。”
“学校的足球队一直有不错的成绩,我亲戚的公司对其欣赏已久……”
祝岚行开口第一句话,就让窦兴学心里一个咯噔。
熟悉,太熟悉了。
还记得之前人家要捐教学楼的时候,说的也是这个句式:
“‘实验中学一直有不错的成绩,我们对其仰慕已久……’”
接下去那句话,怕不是。
“‘希望能为实验中学尽一些微小之力’”——一栋楼。
“希望能够获得校足球队的冠名权。”祝岚行说。
“果然要使用钞能力了!”窦兴学脱口而出。
“……超能力?”祝岚行有点疑惑地重复一遍。
“没事,没事。”窦兴学赶紧摆手,‘钞能力’什么的,不是人民教师应该说出口的词,太不庄重了,“我们先不说什么冠名权,小祝啊,我猜你过来,是为了鹿照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