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阳 第15章

作者:四野深深 标签: HE 近代现代

  祁念走得心不在焉,脚步磕绊,带着局促。连下一步就是下到马路的台阶,旁边推着煎饼果子出摊的三轮车经过,祁念也没注意到。

  眼看他就要踏脚下去,顾飒明眼疾手快倏地把他拎了回来。

  跟拎小鸡崽似的。

  “看路不会看?”顾飒明急促地说。

  祁念的手臂连带后颈被他这么双双一拉,骤然回神间不免一惊。

  看着眼前的煎饼果子摊贩晃悠悠过去,他很快意识到如果刚刚没有顾飒明,自己可能已经撞了上去。

  顾飒明话说得稍微重了,连带着样子都不是太好看。

  祁念垂着头,因为眼皮耷拉着看不到瞳仁,看上去很低落,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任由衣领还被顾飒明向上揪着。

  顾飒明顿了顿,脸色稍霁地松开手,帮他把抓出褶皱的领子随手理了理,放缓语气说:“以后走路时时刻刻要记得看路,尤其是在大马路上,知道吗?”

  祁念觉得顾飒明把他当成了个三岁小孩,以为他没见过世面,就真的什么都不懂。

  不过祁念没有按照往常惯例,“阴阳怪气”地回话,他轻点了点头:“知道了。”

  也许是顾飒明今天的出现和所做的一切,居然让他可怜又可笑的希望没落成空,满足了他微妙的自尊,昭示着他的计划又能前进一大步。

  又或许只是因为他今天太累了。

  短短一上午恍惚发生的这些事,已经让他匀不出一丝气力再去和这个世界抗争什么。

  两人回到学校时第四节 课已经上了过半。

  到了五楼,祁念就“自觉”地放慢了脚步,想等顾飒明先走。

  顾飒明见他磨磨蹭蹭:“又怎么了?”

  经过这一遭,祁念蔫蔫的,在顾飒明面前整个人都变温和了,抬眼说:“你先进去。”

  顾飒明手撑在窗户边,起了逗弄的心思:“为什么?”

  祁念嚅动着唇色浅红的嘴唇,打算如实再说一遍:“你不是不想让……”

  “我先进去,”顾飒明怕了他了,深谙多说无益,直接遂上他的愿,“不然等会直接不用进去了。”

  今天这节体育课实在让顾飒明体验良多,比打两场球赛还够呛,有种极度紧张和消耗过后的颓感。

  所幸的是有惊无险。

  而且这样收起爪牙,会乖乖抱着他脖子的祁念,让他不得不心生柔软。

  顾飒明上节课球打了一半就走了,其他人便围着施泽“审问”。

  施泽一下说去上厕所了,一下说有事,被众人蹂躏得十分苦逼。

  他心里哀嚎——你们问我,我能问谁!谁愿意当顾飒明哥们谁当!老子不干了!

  直到下了课大家伙儿也没等到人再回来。

  这会儿顾飒明不疾不徐地说了声报告后,从前门进来,没有人不好奇。

  成绩好的学生哪怕说不上有特权,也多多少少在老师那里好说话点,更何况是顾飒明这样的尖子生。

  连迟到都很少的他,先是英语课被抓到,现在直接旷课半节。

  换个倒车尾又调皮捣蛋的,可能早被打发站到后面听去了。

  顾飒明坐回座位,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里的笔在空中已经蹦跶了半天,也没看见祁念进来。

  他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祁念的提议。

  顾飒明兴致缺缺的疲惫样子让施泽也不敢在课上多嘴多舌地问了。

  施泽又看向祁念空着的位置,不禁发想,祁念该不会真的又和黄毛混到一起去了吧,任是谁摊上这样的弟弟,真是倒运。

  他撇嘴摇摇头。

  台上的老师已经讲完了试卷上的一道题,祁念才出现在门口:“报告。”

  “干什么去了?到时候去也你们超哥那里打个报告,现在赶紧进来。”

  祁念的双眼不仔细看,看不出有哭过的痕迹。

  顾飒明之前给他擦脸时,仔细又不仔细,他眼睛周围干干净净,可脸颊边还沾留了点印子。

  徐砾见了他,也不怕被老师逮着,就小声问:“小漂亮,你去哪了?”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指了指他的右边脸:“喏,这边脸上,擦擦。”

  祁念看了他两秒,手上没有动,见徐砾手没有收回去,还咧开嘴朝他笑笑。

  祁念接过了纸巾:“谢谢。”

  他们这样的人都很敏感,在这一点上,就像林中的弱小型食草动物,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是要竖起耳朵,进入戒备状态的。

  徐砾察觉了祁念的异常,很多地方。

  他看向在祁念不久前进来,同样旷课了半节课的顾飒明,眼神上下游移了一会儿。

  剩下的半堂课里祁念都维持着相同的姿势,看那样子是在聚精会神地听讲,其实一个字都没进到脑子里。

第二十八章

  时间越接近十二点,窗外的什么鸟叫蝉鸣落在耳膜上就越响亮,与咕咕叫的肚子上演了一场人与自然的交响乐。

  同楼层有班级已经下课,那些人只是走过窗口都活像在炫耀。

  台上的赦免令终于传下来:“今天讲到这里,还剩一个大题下节课再说算了,放你们下课吧。”

  中午人都走得格外快,教室瞬间就空了。

  “走啦,小漂亮,我们也该出去吃饭了。”徐砾一个俯身,勾住了祁念的肩膀,眼中注意着他的情绪。

  他瞥见他的校服,便问道:“你背后怎么那么脏?”

  祁念被他压得倾了倾,站起身后轻描淡写地说:“摔的。”

  徐砾微微笑着,半信半疑地看着祁念,眼前刘海投下的阴影隐去了他一半的神色。他也没继续追问,勾起书包冲呆立着的祁念眨眼道:“那走吧,十二点四十的午休门禁,得快点了!”

  徐砾一直以来中午午休都不回学校的,但他会带祁念一起出去吃午饭。

  两人刚从后门出去,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的顾飒明从楼道上来,并站定在三米开外看着他们。

  祁念的眼睛睁了睁,被顾飒明横眉冷目的铁青脸色也给钉在了原地。

  徐砾拍了拍他的手臂,若无其事道:“干嘛?我快饿死了。”

  祁念一时间进退两难,他无法忽视掉顾飒明身上怒火中烧的气场,他也很有眼色的懂得顾飒明的怒火从何而来。

  徐砾搭上他肩膀的手,变本加厉地刮了刮他的脖子:“走了。”

  祁念只刚感觉到脖子一下痒,顾飒明的情绪似乎到了一个临界点,他突然抬了腿,卷挟着气势汹汹的压迫感疾步过来。

  还不待祁念做出反应,顾飒明就一把抓住徐砾的臂膀,朝旁边一推,揪住衣领,轻而易举地将他摁在了墙上。

  真要打架,在体格力气的悬殊对比下,眼下可能只能算是一方施暴。

  顾飒明冷声警告:“我不管你跟12班的黄榛有什么瓜葛,别把人带到我们班来犯贱。”

  徐砾被这突如其来人身威胁弄得云里雾里。

  这是徐砾第一次看见顾飒明舍得如此“正式”地搭理谁,他还有心思“深感荣幸”地嘲弄起自己享受了这待遇。

  在他看来,顾飒明确实就是他们往俗了形容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天之骄子”,样样都好,自然就样样都随心所欲。

  什么都有的人,什么都无需强求。

  后背硌在瓷砖上微微作痛,直到听见黄毛的名字,徐砾才阴下脸来:“顾飒明,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跟我这样的人讲话,你不会觉得恶心吗?”

  顾飒明手上力气抓紧了些,徐砾被他按在墙上动弹不得,态度依然嚣张。

  顾飒明似笑非笑了一下,不再跟他装傻:“你要是让黄榛离祁念远一点,我确实可以永远不跟你讲话。”

  徐砾闻言一愣,僵硬着脸问:“关祁念什么事?”

  祁念听着自己的名字出现,被撂在一边不知所措,听他们讲话都带着“嗡嗡”的响。

  他战战兢兢扯上顾飒明的校服,却又不敢用力。

  顾飒明不喜欢他跟徐砾来往,黄毛......也确实是因为徐砾才找上他麻烦。现在顾飒明为自己动了手,祁念虽然满脑子混乱成麻,一片浆糊,但还是知好歹的。

  只是这种动手动脚的场面,不管是他自己任人鱼肉被迫承受时,还是眼前发生在顾飒明和徐砾之间,他都难以应付,当下甚至心慌胸闷得比两个当事人还要厉害。

  “这该你自己去问黄毛。”顾飒明居高临下地看着徐砾,不欲与他多言,撒开了手。

  祁念在后面深吐着气,弱弱解释:“顾飒明,跟他没关系……”

  “如果跟你做朋友需要承受没由来的风险,不如先想想,自己配不配。”顾飒明把祁念的话当耳旁风,漠然对徐砾说完,不悦地皱起眉。

  他转身就一把扯过呆在原地的祁念,不容分说地带着他朝楼下走。

  顾飒明手劲很大,祁念抗拒不得,胳膊被拽着踉跄了一下,只能加快速度地跟上,都没来得及看上徐砾一眼。

  施泽曲着一条腿等在花坛边,寻思着顾飒明说上楼拿书包怎么能拿那么久,等得他又是饥肠辘辘又是口干舌燥的,恨不得把头顶叫冤般的麻雀知了一网打尽。

  顾飒明拉着祁念下到一楼时,施泽正一脸苦瓜相地拔着灌木丛上的叶子,他一抬头看见顾飒明时眼睛都迸射出光芒。

  ——终于能去吃饭了!

  他余光一扫......

  旁边怎么还跟了个幽灵似的小拖油瓶?

  再偏低视线仔细瞅瞅......

  施泽瞪圆了眼睛,连话都说不利索:“那个……顾飒明,这是……”

  “今天中午我带他去吃个饭,”顾飒明说,“等会再去王青崧寝室。”

  祁念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看施泽,站在一旁哑巴似的,努力当个透明人。他试着转了转自己被握住的手腕,没转动。

  “啊——?”施泽脑子没转过来,慢了半拍,扔掉手里被挤出绿汁的碎叶子。

  得,这意思就是他顶着烈日等了半天,空欢喜一场呗。

  见顾飒明一脸严肃,原本顾飒明就不是喜欢随便拿正事开无聊玩笑的人,他便比较上道地说:“啊,好……那、那我先走了?”

  顾飒明通知完了,算是默认,只留施泽还愣在原地,倒成了走在后头的。

  施泽抠了抠后脑勺,想起下楼时他问顾飒明体育课那会儿干嘛去了,害得他圆谎圆得漏洞百出,紧接着这大爷居然还旷了半节政治课,随随便便一个“有事”打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