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野深深
——所以祁念扣留在手里大半天,把它压在物理习题册下,甚至可能原本不打算交出来,却也没有打开过。
顾飒明揭开信封中间被胶水粘住的那一角,把里面白色的纸拿了出来,语气淡淡道:“中午给你的,为什么现在才给我?”
祁念两只手的手指绞在一起,有些泛白,时不时揪揪衣摆,把打好的干巴巴又短小的稿子一骨碌倒了出来:“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之后就忘记了。”
“嗯,”顾飒明不明不白应了一声,手指飞快地打开了折叠着的纸张,发出清脆细微的声音,顾飒明只瞟了瞟,就把眼睛移出来看祁念,紧接着笑了笑,“是真的不知道是什么,然后忘了?”
顾飒明嗓音低沉,连那个笑容都是蛊惑人心的一部分,想让某个小骗子原形毕露。
祁念微显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将齿列闭得紧紧的,没有说话。
他还是没那么不堪一击的。
祁念依私心来,原本不必再把这封“顾飒明收”的信拿给顾飒明,不论他有没有忍住不去打开,它的归宿都是无意义的。因为顾飒明永远不会看见。
但祁念在心里挣扎了很久之后,仍然按照那个满怀期待的女孩子的请求,把信送达了。
“是封情书。”顾飒明云淡风轻地告知。
他把手里的纸递给祁念,问:“要看看吗?”
祁念瞪了瞪眼,半晌后小幅度地摇头:“这是给你的。”
顾飒明闻言垂下手,然后离得祁念更近一点,用空着的那只手按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祁念头顶被温热覆盖,头发被揉得乱蓬蓬的,他仰起脸,用天真无邪的眼神和语气问道:“那你会接受她吗?”
顾飒明原本想调侃关你什么事,踩下一脚思忖过后,如实说了不会。
祁念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卷起舌尖,抿了抿嘴角,然后问:“为什么啊……”
顾飒明哑然失笑:“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人都送情书给你,难道你不管是谁,每一个人都要接受?”
祁念倒不失落,只是下意识呐呐道:“没有人送给我。”
“想收女孩子的情书啊,收了你就答应了?那可不行,那就是早恋了。”顾飒明坏心地继续把他的头发拨得更乱,一两撮反着翘起。
祁念心里否认着,嘴上顺着说出来:“那你会告诉......”
“不会。”
顾飒明很快地回答,他把手放下来,搭在祁念的肩膀和锁骨处,微俯低身说:“但我是你哥哥,我会管的,够了。”
意思是他一个人就足够管住他了么,祁念一边腹诽,耳边的皮肤一边泛起痒意,热流像穿透而过打进了他的血管,上下乱窜,弄得祁念心悸加耳鸣。
他的表现和从前他所认为的发病一般没什么差别。
但本质是不一样的,从前发冷,现在发热。
祁念已经很畅然地接受了这种不受控制的感受,并会为之暗自欣喜和雀跃。
这一次听见“哥哥”的自称从顾飒明嘴里说出来,祁念有了真正的实感,这一次他是被抱上缭绕云端的,然后有一双有力温暖的大手托着他,可以不怕掉落和下坠。
“难道你就可以吗?”祁念大着胆子嗫嚅道
顾飒明挑挑眉,理所当然地说:“弟弟不可以管哥哥的,而且我成年了。”
祁念“哦”了一声,成年了了不起吗?
他迷瞪着眼站着,顾飒明不先动作,他也就不动,想让肩膀上的手停留得再久一点。
顾飒明离开时带走了左手捏着的拆开了的情书,祁念有那么一点点后悔,顾飒明问他看不看的时候,他觉得其实可以拿来看一看的。
顾飒明会跟那些喜欢他的女孩子在一起吗?他说了不会,可他也说了祁念管不着他。
不过祁念今晚已经可以舒服的度过——顾飒明话里话外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弟弟的意思,还言而有信地给他买了新赛车——这是祁念自己记得,但都没当真的承诺。
祁念甚至还能回味到一点甜滋滋的感觉,想着上次的饮料还能再喝一次就好了。
顾飒明回房后往床上一躺,仰着把纸张举到眼前又随意扫了两眼。
腼腆纯真的字句,乏善可陈的表白。
之所以会被顾飒明亲自拆开,是因为凑巧找了个不一般的信差。而如此一来的结局也只能被亲手丢弃。
顾飒明都不用翻身,手直接往床边一探,就把它们扔进了废纸篓,落下去没发出什么声响,纸边刮过塑料袋的震动是它最后表达存在的方式。
他望着天花板,自然而然想到刚刚那个小朋友。
祁念就像座飘摇的冰山,最开始只露出锋利尖锐的一角,处处冲撞,让人只想“不敬而远之”,可谁知道冰山随便两下就能捂热,越往下探究越能发现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在顾飒明能看见的部分,他的弟弟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座绵绵冰,软乎乎的,偶尔有些小冰棱扎扎人,也没有关系。
顾飒明没躺多久就从床上坐起,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有该做的事情没有做完,他坐回书桌前,刚拿起笔转了一圈,放在一旁被遗忘了很久的手机“趁火打劫”地开始震动。
顾飒明拿过来一看,停顿两秒才接了起来:“喂,爸?”
大概父子之间都不善表达感情,只适合面对面交流,所以顾父从前就很少会给顾飒明打电话闲扯家长里短,除非有着急或重要的事。
“飒明,吃饭了没,在学习吗?”
“嗯,现在没事。”
顾父这才切入正题,声音稍大:“你妈她住院了,心脏病复发,现在我正下来缴费,刚好到外面打电话给你说一声。”
对面路边车辆飞驰而过的声音通过听筒,混着电流声灌入顾飒明的耳朵里。
顾父怕他着急,又立即补充道:“不过不要紧,已经稳定下来睡着了,飒清这会儿正陪在边上呢,医生说了,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你妈那会儿不让我告诉你,怕打扰到你,但我觉得瞒着也不是回事。”
顾飒明拧着眉,眼前课本里的字散成一堆摆在眼前,他没在电话里问是怎么回事,只一番商量后,说好明天放学后会去医院里看顾母,才挂了电话。
第四十二章 (下)
“诶你今天早上吃的什么啊?不会又是胡萝卜包吧?邪恶啊——”
“去你的,胡萝卜包人间美味好不好,你吃的啥?”
“我今天买的肉丝拌粉,快走,等会我怕粉干了。”
......
祁念下车后穿过校外这条不太平整的林荫道,走得慢吞吞的,看着斜前方那个同学一双手兜住背在前面的鼓鼓囊囊的书包,再转睛去看另一个人勾在食指上摇摇晃晃的包子。
顾飒明已经比他先走了一大截,无意转头瞥见祁念眼巴巴盯着别人的早饭,一阵失语,顾飒明重新走回去,站到祁念面前时,先跟恰好碰见的朋友打了个招呼。
祁念眼睛转而瞟去看那个跟顾飒明打完招呼,已经走了的男同学。
顾飒明的朋友都好高啊,他默默地想。
“在看谁?”顾飒明见祁念错开他也要去看别人,就说。
祁念连忙收回目光,对他突然往回找他而疑惑,怔怔地问:“怎么了吗?”
顾飒明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弹了一记他的额头:“早上没吃饱?专门盯着别人的早餐,跟小狗一样。”
祁念抬手穿过额前碎发,摸了摸自己额头,不服气道:“那你就是大狗。”
祁念呆着一张脸反驳,顾飒明差点以为他说的没什么问题,迅速出手拍他的头顶:“怎么说话呢?”
祁念被小小教训了一下,反而开心起来,后知后觉地回想自己说的话,他是小狗顾飒明就是大狗,怎么自己也没吃亏,便越想越开心。
“想吃包子么?”顾飒明转移话题,见祁念点了头,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便勾了勾唇,放心地揽着祁念的肩膀,“我们可以买,但得快点,要上早自习了。”
祁念跟着走到仿若烟雾缭绕的包子铺前,老板娘像耍杂般端着层层摞高的竹编蒸屉挪来挪去,动作麻利,热情地问他们:“同学,吃什么?”
顾飒明侧头朝祁念扬扬下巴,便听他开口:“胡萝卜包。”
“好嘞,胡萝卜的,要几个?”
祁念舔了舔嘴唇,举棋不定地看着顾飒明,他自己的话吃一个就够了,但不知道顾飒明的意思。
顾飒明替他说:“一个。”
老板娘闻言应声,手里套着塑料袋,飞速从其中某格中拿了一个递过来。
顾飒明付钱后把热乎乎的包子提给祁念,顺口道:“喜欢吃胡萝卜?”
祁念没做声,捧着包子,放到嘴边吹了吹,迫不及待咬下一口。
软白的包子皮被咬破,露出橙红的内陷,看起来倒是色泽诱人。
祁念表情认真地鼓着左边脸颊咀嚼了两口,吞下,下一秒却把包子往顾飒明那儿一杵。
顾飒明无奈又好笑,但也不去接包子,无情地说:“我不吃胡萝卜的,自己要买的自己吃了。”
俩人一路走近校门口,祁念的手缓缓、缓缓垂下,蔫蔫地拿着那个胡萝卜包,吃反正是不愿意吃了。
“不吃就扔了。”顾飒明把他手里的包子夺过来,转头就扔进了垃圾桶。
祁念听着那铁皮垃圾桶内传来的闷闷一声响,心里也跟着“哐当”一下,莫名有点难过。
顾飒明未有察觉,把脚边一颗碍事的石子踢开,打算跟他说晚上的事:“今天晚上......”
“......怎么了?”顾飒明低倾着头,周围经过的人很多,看过来的视线也很多,他视若无睹,对祁念跌落的情绪有些反应过来,“别是为了那个包子吧,我没生气,嗯?”
这么被直截了当说出来,祁念觉得有损颜面了,立即无声咳了咳嗓子,转而问道:“今天晚上什么?”
顾飒明闷笑一声,顺着他的意思,边走边说:“今天放学你得一个人回去,不用等了,到时候过马路记得看路。”
“你又有事吗?”
顾飒明看他,停顿片刻,还是说了:“我妈生病了,今晚我得去看她。”
祁念嘴唇张了张,周遭的环境令他有些许紧张,他尽力忽视旁人的眼光,小声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下午第九节 课上完,顾飒明低头收拾抽屉,正好一次性把这学期被人硬塞来的那些纸纸屑屑清走,刚扔了回来,施泽就朝他使眼色,笑得不怀好意。
前门坐在第一排第一个的女生转头轻喊了一声:“顾飒明,有人找哦!”
零零散散的教室里,还没走的人一边收拾东西、打扫卫生,一边分出点心神,密切关心着正在发生的八卦事件。
祁念从最后一排往前望过去——是昨天让他递信的那个女生,只是头发从一个马尾换成了扎双马尾的模样。
“勇士啊勇士,”徐砾现在每天都不着急走了,可能是因为换了工作,变得闲暇下来,经常走得比祁念还晚,“顾飒明这种性冷淡,还有女生敢来表白啊,啧啧,伤了那么多人的心,我看他以后迟早都要还回去。”
祁念听出了他没在说什么好话,冷冷地看他一眼,惹得徐砾赶紧道歉:“忘了您在了,可我说的不都是实话么。”
徐砾刘海稍稍挡住了眼睛,眯眯眼笑道:“本来一厢情愿已经怪不了谁了,还不准别人迷信迷信了啊。”
“你去替天行道,我觉得可以。”他说完乐起来。
祁念懒得理他一堆胡言乱语,目光还没摸到前门,就被前桌的何佳彦挡住了视线:“祁念,你还不走吧,就......我想问问你,这题到底选什么啊?”
何佳彦把卷子举起来,十分体贴地摆到祁念眼前,拿水性笔笔帽指着其中一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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