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野深深
刚刚饭桌上有爱喝酒的小酌了几杯,这会儿笑嘻嘻地站在马路边谈天说地,周叶给她们几个顺路的女生打好车,走前不忘麻烦清醒着的人多照顾着点,注意安全。
稳妥地将女孩子们送走,最后便还剩着站在一边的方才一直默默在帮忙的祁念。
“车打好了吗?现在路上有点堵......”周叶转身回来道,“不然你坐我的车回去吧,反正今天家里小孩去外婆外公那儿了,不赶时间。”虽然和祁念回去的方向并不相同,但人是她拉出来的,自然要秉承着当一个尽责上司的态度和作风。
祁念闻言摇了摇头,直说他已经打好车了,不用麻烦周总多跑一趟,并认真地道了谢。
“行,打车记得报账,”周叶笑说,“那我开车先走了,注意安全。”
“嗯,您路上也注意安全。”祁念置身于来往人群中,整个人却时刻都显得安静,他回道。
周叶驱车离去时,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那个小孩。
她其实挺纳闷的,想着自己明明才比人大了一小轮,无论真心与否,平常谁见了她不夸句年轻漂亮,怎么自己一到祁念这儿就责任心爆棚,才招进来一个月就想着怎么培养、提携,堪称母爱泛滥。
——因为祁念确实出色。
尤其是在工作上,能力和态度都非常优秀,谦逊但有原则,少言却不傲慢。
周叶只怕如今的池子终究太小,将来留不住这条需要更宽阔的水域的大鱼。
马路上不断地有车驶过,黄色的大灯直戳戳刺进眼底,祁念半眯着眼,步履缓慢地随着大批人群过了马路。
晚上八点半正是此处夜生活的刚开始。按理说面对这样嘈杂声声声入耳、空气中飘着各色油烟气味的混乱场景,祁念应当非常不适应才对,但他沿着人行道前进,仅凭借深刻而稀少的印象,找到了那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他停下脚步。
高二那年他们来的那家KTV还在,夹杂在一众陌生招牌中的金色大字依然高高挂在那儿,喷漆褪色许多,却止不住地抢眼。
祁念面对物是人非首先想到的不是难过,而是感谢,祁念感谢这座城市与他阔别六年,变化诸多,在他可以追忆的部分仍能长盛不衰和兴旺昌隆。
少时,祁念收回目光,垂了垂眼睫,静默地转身——终是觉得毫无意义还有些可笑,没有进去。
祁念孑然一身地晃悠在灯红酒绿的路上。
他打算回去了,却不想打车,按着手机地图上的导航,想走到附近的公交车站去。
地图显示只需穿过眼前这条更为拥挤的石板路的街巷便能到达目的地,祁念拐了个弯,稍显茫然地往里望了望,才慢悠悠走进去。
巷子两旁商铺林立,吃的喝的应有尽有。
里面还有几家装修颇为古色古香的清吧,伴随着琴弦拨动,里面的人多是唱着或深情或轻快的情歌。歌声从那些木质的窗户里传出来。
祁念已经经过了两家这样的清吧,原本只是随便偏头看看,就在他又一次无聊地张望了一下时,却骤然稍微睁了睁眼,不曾改变速度的步伐很慢地停顿下来。
半晌之后,祁念将手重新揣进外套口袋,迟缓地改变方向,走进了这家酒吧。
酒吧里生意不错,三三两两的人们的坐在桌前,喝酒、听歌、聊天,有的惬意,有的高兴,也有的苦闷......氛围似乎并不受外面影响,连空气都流淌得慢了。
祁念找了个角落处的单人座落座,立即有服务生走来递上单子,低声地问要点些什么。
他摇了摇头,对方便也微笑着点头,随后走了。
台上抱着把吉他在唱歌的人凑在麦克风前,只有头顶照下一束浅光,他的五官都隐没在阴影里,从台下看过去并不清晰。
低吟的歌声萦绕在每个人的耳边,与清吧里的基调十分贴合。
但对唱歌的人而言,说白了这就是个拿来赚钱的活儿,还赚得并不容易,大多时候是无关什么风月浪漫的。
“太多的借口,太多的理由,
为了爱情我也背叛了所有,
如果你想离开我,就别再畏畏缩缩。”
这声音很好听,似乎唱得随意又轻松,就着昏暗的灯光却也染上颗粒质感的隐晦的悲伤。祁念将手机扣在桌上,直视过去。
祁念盯着那处看不真切的地方,缓缓吐了口气,脑海里开始除了歌声,还回响起许许多多的声音。
“太多的借口,太多的理由,
别再问我难过时候怎么过。”
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那人边唱边笑了笑,眼睛直勾勾的,与悲情曲调不同的是脸上表情。
祁念还记得那天晚上,对离别感到生疏的他被如何开导、抚慰。他早已能坦然且老练地面对时刻处在似梦非梦情形里的自己,在一句“允许你以后每天都梦见我”的甜蜜重影里,分清现实。
“或许会好好的活,或许会消失无踪,
你在乎什么。”
台上的人唱完,低下了头,他刘海剪得很短,露出干净的眉目。用右手最后拨了几下琴弦,那人利落地下了台,清瘦的身影消失在落下的深色帘帐里,只留下旁边墙上贴着的“闲人勿入”四个字。
祁念怔然间,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祁念转头,是刚刚那位服务生。
“这是有人请您喝的果茶,”服务生从托盘里上了东西,补充道,“是热的。”他离开前还是那套微笑加点头,不过特地抬眼留意了祁念一眼。
果茶被喝了一半,坐在角落里的人已经起身,往门口的方向离去。
徐砾重新回到台上,他边调了调椅子的位置,边将目光收了回来。
“喂,东西我已经给你送了,刚走,”服务生端着杯子回来,经过时朝徐砾挑眉道,“你朋友啊?少见啊——”
“谢了,晚上下班请你宵夜。”
“谢谢徐哥,嘿嘿。”
他犹豫了一瞬,又意味深长地说:“对了,那个迷彩服又来了,就是每次都不进来,只在旁边死胡同的侧窗口看着,可吓了我一跳!”
徐砾面无表情地朝他睨一眼,并不理会,转头跟底下的客人熟络说笑几番,毫无异样地开始继续唱歌。
第七十一章 (下)
除了那壶飘着玫瑰香味的热气氤氲的枣茶,祁念今天这一趟可以权当眼神出了岔子,看见一个与故人相仿的驻唱歌手,就鬼使神差地走进那间酒吧,白听了半首不知道叫什么的歌,还顺便发了一阵呆。
他们没有任何交流,甚至没有真正打上一个照面。
谁知道那到底是谁呢?
可在祁念反常地改变方向、迈出步子的第一瞬,他就确定了那个人一定是徐砾。
若说十六岁的时候,祁念连天地方圆究竟长什么样都不清楚,需要摆出尖锐的面孔,强装镇定地维持体面,那时候就只有徐砾愿意和他做朋友。而这些年他豁出所有换来普世认知下的自由,不用受金钱、人情束缚,似乎运气也不差,他收到越来越多的善意,可以和越来越多的人保持在融洽的关系里。
但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哪哪儿都不一样。
在祁念狭隘的认知里,他只有过徐砾一个朋友。
祁念这晚洗完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一面拿毛巾擦着一面到客厅的餐桌边,端起温水喝了一大口。
今天聚餐点的菜品油盐太重,凭那半壶清茶,还有这会儿漱了口留下的薄荷味儿,他依然觉得嘴里干巴巴的,口渴得不行。
玻璃水杯被放回桌上,磕出一声轻响。
祁念灵魂出窍地继续擦头,动作停下后也站在原地,没了去处一般,浑然不觉水珠掉在背上,丝丝发凉。
等终于觉得裤脚荡风,冷到心口打颤了,祁念才骤然眨了眨眼,目光在前方转悠一圈。
他听见窗外突如其来的急切的雨声,本想犯懒顺着沙发就躺下,但犹豫片刻,思及吃一堑要长一智——客厅的沙发太**,并不是个睡觉的好地方,便回了房间。
祁念打开空调定时,然后蜷进被子里,等室内温度渐渐升高。
春寒料峭,夜里的雨说下就下,风刮得急了卷起地上枯叶,夹杂着雨声噼里啪啦地响,更显来势凶猛。
云逸国际大酒店整个一层灯火通明,门外的车辆密集,通通开着雨刷,有序而缓慢地驶入停靠区域,外围遮雨区更是已有不少记者带着摄像驻守,从宾客陆陆续续到来时就疯狂闪起了闪光灯。
宴会厅门口的红地毯一路被铺到了外厅,来宾递上请柬后进入,在门口拿了杯香槟或果汁便随意地往里走,打招呼的开始打招呼,攀谈的开始攀谈。
今天是尚乐传媒董事长贺尚乾的六十大寿,贺寿为主的午宴已经摆过一轮,晚上则是以慈善拍卖的名义举行晚宴。
现场除了有一众自带流量的明星捧场,与尚乐有过合作、稍有交情,甚或只是互相知晓的各界人士均有到场。其中不乏身份尊贵的传媒、娱乐经纪公司高层和富商、投资老板等等的身影。
新年的第一季度才开始不久,生意场上向来讲究你来我往,应酬必不可少,不经意间也许就碰得到机遇。
而知晓内情的那些人都心知肚明,对尚乐传媒而言,这场借着董事长甲子寿辰的宴会实属来得不偏不倚,此刻外间下的就像是及时雨的化身,赶在了需求最迫切的时候。
厅内谈话声不断,觥筹交错,可主持大局的尚乐这方却不禁暗暗着急。此时慈善拍卖的环节已经被往后推迟了十五分钟,可今晚他们唯一等待的贵客还没到场。
终于,原本关上了的宴会厅大门重新被打开,未见主角人影,身后便忽地先是一阵骚动,人们闻声相继回头。
里面立即有人拥了上去,懈怠了的服务生也重新调整站姿,端着托盘,颔首立在一旁。
尚乐传媒家的独生千金到了。
作为已经出道五年,一路高歌猛进,当今娱乐圈最具话题度之一的女演员,贺书韵身穿一袭深红色的长裙,微扬下巴,漂亮的脸上笑得明艳动人,得体却也满是高傲。她抬手拿了两杯香槟,转头嫣然一笑,递了一杯给身边与她同来的男人。
焦点纷纷转移。在场的尤其是女性,目光都落在那位挺拔英俊的男士身上。
虽不知是什么来头,连在名流圈混迹多年、高调惯了的贺书韵站在那儿都衬得略有低眉顺眼的意味,但很显然,这是个稍显陌生的面孔。
“哇,韵姐旁边那男人是谁啊?”
“不认识。”
“之前那篇小道消息你们看过没,说是贺书韵要和祁氏联姻,这难道是.......?”
一位同为传媒影业公司的千金看向人群密集的那处:“只怕是自家新人演员拿来充数的吧。那篇新闻发布没有一个上午就被撤了,我看就是哪家小报社为了博眼球乱写的。”
“就是,”有人附和,“云城第一大集团的祁氏,单挑地产这一头就是全国都赫赫有名,和尚乐联姻?图什么?图咱们一姐年龄和脾气一样大?”
话音刚落,惹来几位富家小姐不住地低笑。
这其中有人好感勃发,有人不屑一顾,而年长的同性对此等年轻之辈自然不太在意,转头便重新聊起刚搁下的话茬。
只有少数和祁氏有过深入合作的人挑眉不语,默默观望。
——自前年正式成为祁氏董事,今天终于肯在上流社交场合公开露面的祁氏集团少东家,表面沉稳温和,做事却好似年轻气盛、锋芒毕露,给人容易被逮到弱点的错觉。然而但凡真正交过手的都领教过,这位天生身份优越,从牛津留学归来的祁文至长子,是手段何其果决凌厉而城府颇深的野心家。
这时,贺尚乾率先走了过去,满脸堆笑。
顾飒明神色平淡,却也不当众驳贺尚乾的面子,在他之前启唇说:“贺总今天六十大寿,晚辈来迟,先自罚一杯。”
“这是哪里的话!”贺尚乾心中没底,嘴上十分热络,只差供着眼前这尊大佛了,“顾总年少有为,比我这等着退休养老,要天天在家闲云野鹤的人忙,心意到了就好!”
顾飒明静默半晌,微笑了笑,将手里的香槟一饮而尽。慈善拍卖即将开始,他谦逊有礼地请贺尚乾上座。
贺尚乾一边落座,一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自己的女儿,贺书韵会意,立即笑靥如花地将顾总引到贺尚乾左边的座位。
在场的个个都是千年修为的人精,不出半秒就眼观鼻鼻观心,先前还欲嘲讽的都赶紧闭紧了嘴巴。
所有人咋舌的同时,迅速在脑海里搜寻了个遍,恨不得立马一窥究竟——
当今业内有哪家的顾总,目测年纪不到三十,能耐、排场竟如此之大?
还能有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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