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火 第91章

作者:六月八日双子 标签: 近代现代

“毕良,他是柴睿祺。”

他记得自己和那个冷若冰霜男孩的第一次见面。应该被称为父亲的男人随意的这么介绍道。毕良伸出手,柴睿祺没有握住。手停在半空,进退不是,然后他瞧见男孩眼中划过的颤动。冷目,冷眉,柴睿祺脸上任一处都是凉的,毕良还是从男孩的眼中获得热的气息,尽管是一闪而逝的短暂流露。

他知道,这个弟弟是温柔的。

但是他却不能像个哥哥一样照顾这个弟弟。

他把这视为一种惩罚。

“柴敏思,你杀了我吧,别再折磨他——。”柴睿泽有气无力的说道。

毕良从悲痛中苏醒过来,如母鸡护卫孩子一样,放下柴睿祺转身挡在柴睿泽身前,两只胳膊强行遮盖身后的少年。背对着少年的男人看不见他眼中的感动,流水般不吝惜的倾泻出来。

“敏思!你不能再伤他!”毕良一改刚才的哀求姿态,强硬起来,带着誓死抵抗的味道。

“哥——,你这又何苦呢?这是柴二少自己求死的。”嘴上说着,悄悄朝两人移动了脚步,对毕良造成无形压迫感,面对弟弟的无声威胁毕良挺直了腰。

“敏思,这次我必须要保护他,如果你还把我当哥哥的话就放了他,杀了我。”毕良这样说。

柴敏思没有出言反驳,他看出毕良的决心。了解毕良的他深知,男人是真的生气了。

“毕叔叔——。”少年轻唤毕良。

毕良转回头,身后少年的惨状令他吃惊,肩膀的血已经泡湿了他的白衬衫,红在白作背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即刻撕下自己的衬衫为少年绑上伤口,他的手法娴熟轻柔没让柴睿泽多疼一分。稍稍垂下一点眼帘就能看见毕良的头发,飘渺晃动。

“我——。”中间隔了一个逗号,少年沙哑嗓音像在磨石上反复蹉跎后的引发的粗糙,在迟疑着,他的迟疑里埋藏了经久的犹豫,才在今天鼓足勇气:“我能叫你哥吗?”

“小泽,从小到大你都是我弟弟——。”

“是么,太好了。”少年这么说,疲倦的倒进毕良怀里。

毕良吓了一跳,立即去摸柴睿泽的脉搏,还好那里还在跳跃着,还在为生存奋力挣扎。紧紧把柴睿泽抱在怀里,生怕一不小心少年就会从臂弯间溜走。

“哥保护你,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了——。”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听到的人都会为此而受到感染进入一个安静的地域——柴睿泽安心的合上眼,伤势让他损耗了太多的精力,如果能在这样温暖的怀抱里熟睡该是多么幸运的事!

“小泽!别睡!醒醒!醒醒小泽!”带着重伤睡着的后果是什么,毕良当然明白。

见此情景的柴敏思什么都没说,低头俯视毕良:“哥,算了吧,他今天死定了。”

“你骗我!他不会死的!不会!”毕良加紧搂抱力道。

“你能知道那种逐渐接近死亡的感觉吗?——他很幸运,至少在走向地狱的时候,可以依偎在最爱的人身边——。”这么说着的柴敏思全身遍布着悲伤:“当我在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你的身边是别人——。”

毕良并不知道柴敏思在说什么,只能无力的去感受怀里的身体逐渐失去温度,然后那冰冷和自己的体温合为一体,麻木了知觉,也忘了怎么去哭。

“如果我死了你也会这样抱着我吗?”柴敏思问道。

“我不知道——敏思,我已经不知道了——。”

“我知道了,你已经开始怪我了,不原谅我了是么?”

放下柴睿泽没了魂魄的躯壳,把少年的手合在一起,毕良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掏空了。踉跄的努力要抱起柴睿泽,但是不自量力的他根本没有那个力气,在多次失败后,跪坐在地上,让柴睿泽的头枕在大腿,犹如等待少年从梦中醒来一般不忍打扰。

毕良在没给柴敏思划分出多余的注意,他的专注全部放在眼前的两具尸体上。

再也没法忍受的柴敏思终于爆发出呐喊:“你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你恨我了对不对?!”

毕良依然没理睬。

“你恨我了——你再也不肯原谅我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你还恨吗?”

一个狼狈的人被曲晨推搡过来。

那人熟悉的喘息声令毕良一惊,当他看清那人相貌时,脸已经煞白一片。

“爸——爸爸——。”

颤抖着唇抖出艰难的名讳,许冠霆没了整洁的西装革履,五花大绑的被架到毕良眼前,柴敏思用力一推他就跪了下来。

“哥——眼前这个人是你迄今为止最痛恨的人吧——。”

痛恨么?是啊,还有那些惨痛的恐惧。

弑火 正文 第158章 冷酷

“爸——爸爸——。”他又唤了一遍,不是对这名称的眷恋,类似于胆怯的前奏,抵御着它们一波一波砸来。记忆手持一把剪刀,豁开他尘封的逃避。那一夜又清晰——

无数个不着寸缕的人体进入他又撕裂他,反复重现,如月球周而复始的环绕。那记忆光回想就会疼到麻木。那夜哭到喉咙似乎也破碎,永无止境的无助。混合着两个弟弟的尸首,全在宣布这件事实,向所有人揭示他的无奈无力

他该如何面对?!他又无从谈起那些过往——。他一生都试图摆脱自己的软弱无能,到头来才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证明这一点而已。正如想要从迷宫里走出来的人,一圈接着一圈的白费力气,结局是死路一条,可偏偏这样的人不肯死心,依然执着的去破解,直到再也走不动了,再也无路可走了。

“哥,你别灰心么!你可以改变命运的,只要你杀了他,就可以和六岁起的噩梦告别——。”柴敏思的声音适时奏响在毕良耳畔,他扮成毕良的心理医生,简直是挖掘到他内心最隐蔽的地点。

是什么?冰冷与沉重一并被塞入?怔愣间,枪已驻留掌心,它的钝厚犹如覆盖上来的雷峰塔,压迫指尖令它们喘不上气。

“哥——,我让你亲手杀了他——。”无情无色的语调从耳边划过,不留丝毫迟疑的离开,残忍给听者,温柔自己带走。

毕良侧过头,茫然的目光透着无措的选择:“你让我做什么?”

“杀了他!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吗?你恨不得要他死吗?!”

生杀大权就是这样简单么?一把枪,一粒子弹,一条人命。

视线从柴敏思的笑容掉转回来,落在手中的枪口上。曾几何时,他真的想这样手握枪,牢牢控制住眼前这人的生杀大权,手指一勾,所有的耻辱和痛苦就可以这样一笔勾销。如果那是幼年为了堵住绝望的出口所使出的自我安慰疗伤法。而现在,他不敢做的,不可能实现的童年幻想,此刻就能变为现实,而且是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