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软枝黄莺儿
离婚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不过是又回到以前的生活。春梦了无痕,一切像是一场绮丽温柔的旧梦,梦醒了还是要继续走下去。
裴清仪日复一日地把时间都抛洒在剧组里或者是去剧组的路上,江留说他最近状态不错,把长情最后那段戏份时的状态都带了出来,还让他多照顾身体、分清戏和现实。他以为裴清仪是入戏太深,所以在戏外看起来也并不愉悦,却不知道裴清仪其实并不是因为戏。
青年暂时还来不及去感受一切正面的情绪,甚至刻意让自己维持着冷淡消极的状态以便来拍这段长情的戏。
因戏伤身,就算是池言歌这样追求体验派的演员都曾告诫过他。
今天拍的是长情的最后一段戏份,为了这一幕道具组的工作人员们很早就开始准备。人工降雪将整个拍摄的场景都变得白茫茫一片,金碧辉煌的宫殿尽皆被雪覆盖,令人不辨时间,恍然以为这是在深冬。
裴清仪今天穿了一身素淡到极致的白衣,衣裳的颜色和身后的背景相似,像是要融入身后无尽的雪地中,唯有那如鸦般墨浓的长发格外引人注目,只用一只青木簪子松松地挽住了,还有几缕凌乱地垂在鬓间。
江留则极为庄重地坐在监视器面前,神情肃穆,喊下“开拍”两字。
裴清仪很快就入戏了。
镜头里的青年比几月前要削瘦不少,看起来更是清癯纤柔,似乎下一秒就要羽化成仙。他身上吊着细细的威压,远远地从镜头外飞掠而来,足尖落地时身影飘逸,显然是轻功极好的架势。
如果不是他转过头来让人看到了正脸,几乎没有人会以为这个轻功高绝身形莫测的青年会是那个文文弱弱对谁都温声细语的小大夫。
长情会武功,这是除了六王爷和他之外几乎没人知道的事情。
此时青年的脸色有些惨淡的白,映着雪地的白显得愈发凄清,他刚刚从六王爷那里回来,呼吸不匀,颊边一抹微红,是心绪极度不宁时的表现。而他的右手始终紧密地掩在宽大的袖子里,让人看不清他握的是什么,只能隐约感到那东西对他很重要,镜头还给了对着他袖口的特写。
长情只觉得右手的掌心发烫,手里的东西重如千钧,几乎要握不住。
他要去找赵潜。
赵潜早已不在狱中,他这几年忍辱负重,厚积薄发,一直在蓄积兵力以反攻回国。掳掠他回来的敌国燕国的老皇帝正值病危,其下的三王爷、四王爷和六王爷相互掣肘,暗中争夺皇位,而他则是早早地和燕国三王爷搭上线达成协议——燕国三王爷送他回国,并许以兵力助他重新夺得皇位,他便礼尚往来,再反助三王爷登上皇位。
这本是件双赢的事情,赵潜有野心也有能力,而燕国三王爷也有意扶持他回国为帝都,偷偷释放了他助他回国。
一切都似乎往好的一面去了,只有一点不如意……
长情走近了赵潜的宅邸,那里有重兵把守,但看门人早都认识了长情,见他不仅不拦,还言笑晏晏地说长情大夫快请进,说他们家赵公子正等着他呢。
长情有些惊讶。赵潜正等着他?可他今天没跟赵潜说要过来呢。
不过他急着见赵潜,没有多想,温声向那守门人道了声谢,便匆匆忙忙地进门了。
绕过庭廊,却看到赵潜正在廊下看雪。
池言歌的扮相很是英气俊美,他的现代装反而没有古装那么出色,池言歌现代装气质冰冷凛冽如霜,古代装则将那张力十足的眉眼每一处的美感都展现得淋漓尽致,带着挥之不去的邪气,却也一点都不显女态。
人靠衣装马靠鞍,赵潜之前在狱中时穿着破破烂烂的囚服都还掩不住通身的气派,现在一身玄黑长袍更是显得长身玉立,气度华贵。
院子里的竹子都已经枯萎得差不多了,厚厚的雪霜凝在竹叶上,将整个院子都变成银装素裹的模样。
“阿潜!”
青年的声音温柔地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惊喜,下一秒就从背后抱住了男人的腰,态度亲昵,“在外面做什么呢?不冷么?”
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除了没有名分,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他们是感情极深的一对儿。长情从起先的羞涩胆怯到现在可以安心地依赖他,也费了赵潜好久的工夫。
要是以前的话,赵潜总是会顺势把人抱在怀里促狭逗弄,但今天,他没有动作。
男人的身体一僵,第一反应是皱眉。
这一点池言歌表现得很好,青年看不到他的正面,只感觉他似乎比平时冷淡了些,歪头有些疑惑,问他一声怎么了。
而赵潜的眸底一片寂然,似乎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他额上的青筋隐隐露出,不知此时是有多挣扎。
背景是赵潜被三王爷告知长情是他身边间谍一事,三王爷自从一次与长情偶然见面之后便觉他有些眼熟,查了好久却发现长情曾是他六弟府中的下人,再查下去,查到长情是自幼被培养的暗卫。
长情在这时出现在赵潜身边并成为了他的爱人,背后利益纠葛不言而明。
长情是卧底,他是六王爷派来埋伏在赵潜身边的卧底,是一颗从赵潜刚刚被掳到燕国来就设下的一枚棋子。
六王爷让长情接近赵潜来取得赵潜的信任,而就在一个月前,赵潜还把自己随身带着的玉佩当做定情信物送给了长情。
可定情信物不一定可以定情,三王爷说,现在必然是他的六弟拿到了他的玉佩。而他没了玉佩无法证明身份,又怎么能挡得住另一个拥有玉佩的冒牌货的作假呢?
三王爷说,如果长情下一次再来,便是来杀他的,因为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利用价值。
赵潜之前不信,但在长情总是语焉不详地说玉佩丢了的时候,却不得不信。
一切的思绪都在听到青年的疑问后戛然而止,赵潜的双手搭在青年瘦弱的肩,神情自若,一丝都看不出刚刚的神情郁郁。
“今天怎么来了?药铺不要看了么?”
“今日雪重没什么么人来,我便把药铺关了半晌,来找你。”
青年抬头看着他,眉头微微蹙着,担心地说,“你之前的伤都没好全呢,不要在雪地里久站着,会落下病根的。还是回屋去吧?我给你温些青梅酒。”
“不急。”
赵潜将所有情绪敛下,眸色墨黑浓重,只是幽幽地看着他。他蓦然问,“长情,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注意到长情右手始终是不自然地掩着的,应该是握着什么东西。
长情一瞬局促的神情被男人敏锐地捕捉,刺痛了他的眼。
“没什么。”
长情敷衍着说了一句,复又笑得眼角弯弯,拉起他的手,说,“一会儿就告诉你。”
“哦。”
赵潜心里在冷笑,但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柔和。